第七十章 太子盛怒

  淵王爭奪皇位的關鍵,或者說他爭奪皇位的資格,來自朱女。

  這般要緊的女兒,即便朱蒼隸心中不喜,也會千方百計地小心看護,不容她出半點閃失與差錯。

  此番冒險帶入燕京,自然有她的用處。

  方休本來便有些猜想,昨日見淵王與玉蟬子一同前來,立時心中有數。

  這兩年大明境內叛亂四起,一來是興文皇帝重傷之事遮掩不住,國本動搖,以至亂臣賊子橫行,二來……

  吳越王兵鋒難當,以燎原之勢席捲兩郡之地,卻跟淵郡秋毫無犯。

  要說跟淵王無關,誰信?

  還有一位造反的嶺南都指揮使,更是淵王的先太子東宮屬官出身,如何都跟淵王脫不了干係。

  宮中早就注意到此事。

  甚至此番召淵王入京,都極有可能是這個緣故。

  淵王幾年準備,也該到亮底牌的時候了。

  他的第一張牌,便是朱女。

  無厭觀眼下就是淵王的秘密據點,是他展示自己子嗣的地方。

  話說回來,也未必每個人都有資格來見朱女。

  但張嶺列出的清單上,頗有幾個舉足輕重的人物,論起位高權重,仍在定國公之上——料想定國公能搭上淵王這艘船,還是徐大彪無意中撞見莫敢當的福分。

  跟他們要來一門武學修行之法,豈是難事?

  定國公去後,陸陸續續又有人來訪。

  都是喬裝私服,以上香祈福的名義登門。

  無厭觀是九方堂,若無其他叢林開具門引,大可將他們拒之門外。

  不過方休也懶得拆穿,任由他們奉上香火,放進門來。

  也都簡單。

  邁進觀門來,先被朱女美色一驚,又慌忙收斂失態神色,恭敬行個禮,便連院子都不踏入,就告辭離去。

  一個都不例外。

  遇上身形高大,一眼便知是武門之人的,

  朱女便跟方休依樣畫葫蘆,一唱一和,騙來一門武學。

  眼看日頭才過正午,便到手《鐵牢金律功》、《天地交移大令墳》、《龍象浮屠典》、《六軍禁衛煉身秘法》。

  朱女喜不自禁的工夫。

  另一處地方,論起來該是她堂兄的那人,臉色卻不大好。

  ……

  「殿下,都察院彈劾奉部侍郎陳習,說她身為女子身,竟招贅兩個男子入門做夫婿,有礙風化……」

  司禮監的公公從堆疊如山的奏摺里,翻到一本要緊些的,便念出聲來,由監國太子決斷。

  倒不是說陳習這私事要緊。

  而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程閣老通過都察院攻訐陳習。

  一個小侍郎,因為是女子身,便被程閣老不喜,也因為是女子身,便牽扯到天師張玄機。

  這私事,就成涉及黨爭與都供府這一國策的公事。

  正是大白天,殿中一派光明

  端坐長案後的太子殿下,臉色卻陰沉沉難看。

  「先放著吧。」

  他揮揮手。

  那封奏摺便被放在長案一側的奏摺堆上——都是司禮監不能決斷的要緊事。

  正這會兒。

  門外忽有快步聲響。

  「軍情!」

  一個太監快步奔進來,舉著一封蓋虎符的信,急聲道:「殿下,揚州指揮使上報,有白蓮教徒……」

  「先放著吧。」

  太子面不改色,仍是揮手。

  那傳信的太監一愣,詫異道:「殿下,白蓮教邪眾已在涼州、蜀中分別起事,再加上揚州,已經是三處地方,若……」

  太子的思緒被他打斷,陰沉目光轉到他身上,問道:「很要緊?」

  傳信的太監心中一驚,慌忙垂頭道:「小人不敢擅斷,這……這……」

  「你這蠢貨!」

  那念奏摺的司禮監公公幾步上來,一腳將他踢倒,斥道:「國事自然有殿下裁定,需要你多什麼嘴?」

  傳信的太監知道這是公公在救自己一命,趕緊磕頭求饒。

  太子看得厭煩,揮手喚退。

  白蓮教徒起事的奏摺,便被壓在都察院那封上。

  司禮監的公公繼續念奏摺,一封又一封,很快又有一封要緊事,壓在白蓮教那封上。

  眼看長案上的奏摺也越堆越多。

  忽有一道錦服身影,未經通報便直入殿中。

  太子卻根本不計較他的無禮,直接站起身來,急急問道:「怎麼樣?」

  「殿下,一共有十三個人,去了無厭觀那條街。」

  錦服身影從袖中摸出一張紙。

  司禮監的公公還想上前,太子已經急不可耐繞過長案,自己拿過紙來打開。

  上頭正有十三個名字。

  太子才看到第一個,便已經雙目噴火:「姓徐的狗東西,竟枉顧國恩,私自回京!」

  名單再往下看。

  一個名字比一個名字驚心。

  隨便拎一個出來,都在定國公之上。

  太子盛怒難當,到最後將紙撕成粉碎,擲在地上,一腳一腳去踩,將地磚都踩出陷坑來,仍是不解恨。

  正此時,外頭忽而傳來一聲聲殿下的驚呼,由遠及近,很快一個太監奔進門來,氣喘吁吁叫道:「陛下醒了!」

  「父皇醒了?」

  太子面色一喜。

  興文皇帝被國運重傷之後,一直陷於昏迷,三五日裡未必能清醒一會。

  昨日見過淵王后,又昏迷過去。

  連他跟淵王說過什麼話,都無人知道。

  太子當即出門,直奔父皇寢宮,到地方卻又被陛下的貼身總管公公攔在門外。

  「李公公,父皇沒有召見我?」

  「陛下精神不振,又昏迷了。」

  李公公嘆一口氣,接著道:「陛下讓我給太子殿下傳一句話。」

  太子趕緊問:「什麼話?」

  「陛下說……」

  李公公目光古怪地看一眼太子,猶豫一會兒,才低下頭去,輕聲道:「陛下說,『他已經答應朕,放你一條活路。』」

  「什麼?!」

  太子如遭雷殛,楞在當場。

  一會兒沒有動靜。

  李公公抬起頭,才看見太子神情扭曲,恍如瘋魔一般。

  太子咬著牙,一字一字問道:「父皇的玉璽在哪?」

  「啊?」

  李公公一驚。

  「我問你!」

  太子一手捏住李公公的脖子,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低吼道:「父皇的玉璽在哪?」

  「玉璽是宮中重器,殿下怎能過問?」

  李公公身上湧現不俗真氣,至少有五六轉的境界,他面容肅然道:「若無陛下開口,小人絕不會交出玉璽。殿下,恕小人得罪……」

  眼看李公公要推開太子。

  卻見那隨太子而來的錦衣身影,直接躍上前來,一掌將李公公真氣震散,把他扣押在地,搜出玉璽來。

  太子拿過玉璽,直接撕下一截衣角,蓋上紅印。

  「去請坤皇叔。」

  他將蓋著玉璽紅印的衣角甩給錦衣身影,猙獰笑道:「我要那不知哪來的野種,死在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