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絕對是他太上皇!呂氏的後怕!
午後,陽光溫暖,幾隻麻雀蹲在樹枝上,一切都那麼安寧祥和。
然而誰都知道,祥和的環境下,藏著的是暗流涌動。
傅友文從天雲觀走了出來,回首望去,這道觀,此時在他眼中,竟和皇宮大內一樣的令人敬畏!
他咽了咽口水,將雙手朝袖籠內縮了縮。
剛才,他腦海中突然傳出一道電流。
尤其看到觀主那愜意的樣子,宛如將朱雄英當成了孫子。
這種場面,他以前也見過。
是只有在朱元璋和朱雄英相處的時候,才會有的。
再結合城隍爺神像,與太上皇的畫像幾乎一樣。
太上皇….
真不可思議啊。
竟然活了,而且還成為了仙人。
傅友文不知道為什麼,人會死而復生。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老爺子能對一個人好到這種程度,甚至因為一個人把自己親兒子流放嶺南,除了老爺子的老爹和老娘,天底下誰能做到?
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仙人….有仙人坐鎮的大明江山,或許,真能走出歷朝歷代不同的道路來。」
傅友文眸子中有著興奮。
縱觀歷史,
每一個朝代都會亡國,這已經是成了定局。
而或許,大明不會。
….….….….….….
東宮。
呂氏和朱允炆麵面相覷。
朱允炆臉色白皙,文弱的臉上慘白如紙,眼中帶著怨毒的怒火。
呂氏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久久沉默,呂氏才開口道:「老爺子,真狠!」
他可以容忍藍玉等人為非作歹,為什麼卻偏偏要對周家,下如此大的狠手!
江夏侯是開設賭坊不錯,但他和老爺子可是同鄉,可是一起摸爬滾打,為大明立下赫赫戰功的人啊!
老爺子這真是一點舊情都不念,幾乎滿門滅絕,就給周家留了唯一的種啊!
現在想著,呂氏都有些後怕到極點。
而且最令她害怕的事,昨天老爺子差人送話給她。
【往後管好允炆,周家你參與之事,咱當沒發生過。】
老爺子知道!
知道她聯繫周家!
可具體知道什麼事,了解到哪個程度,老爺子沒說。
這也使得呂氏不斷瞎想,老爺子究竟知道於什麼地步?
傳國金印陷害天雲觀觀主一事,老爺子知道了?她要周家去拔除朱雄英羽翼之事,老爺子也知道了?
都是疑問。
但呂氏認為,老爺子是知道的。
她太了解老爺子了,在這深宮大院中,沒有什麼能瞞過老爺子。
自己所做糗事都被老爺子知曉,那換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殺頭大罪。
呂氏如何不慌?
好在她自己有太子妃身份,不過這太子妃身份,能攔住老爺子屠刀多久,她不知道,也往後不再想去試探。
她怕了。
真的怕了!
另一邊。
朱允炆神色有些呆滯,眼中帶著血色。
他恨!
不是因為江夏侯被滅族。
而是恨朱元璋的態度!
那夜,他去苦苦哀求了朱元璋一晚,朱元璋沒見他!
他恨朱元璋的不公。
他恨朱元璋對自己的疏遠!
他覺得自己在朱元璋心中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
隨著江夏侯周德興的覆滅,朱允炆有種唇亡齒寒的感覺。
他知道周德興的事,遠遠還沒有結束,後續還有很多事要等著朱元璋處理。
然而任何事情,任何細節,他都不知道。
對周家案最了解的情況,還是去牢獄探訪周德興,周德興告訴他的。
說是周家全家入獄,與天雲觀觀主關係極大。
這件事朱允炆一直記著。
而他就想不明白,天雲觀觀主何方神聖,能讓朱元璋如此重視?就因為他救了老大和馬皇后?
「兒啊。」
這時,呂氏聲音帶有絲絲顫抖:「咱娘倆,不去想那些了,也不去做多餘的事情。」
「這次,娘說實話,就是咱娘倆害了周家,咱們不讓周德興去處理天雲觀,就不會發生接下來那些事。」
「但是咱們當時不知道啊,不知道天雲觀什麼情況,這說明什麼?說明咱娘倆居於深宮大院,什麼也不了解。」
「對外面,完全是兩眼抹黑,如此….去找人辦事,屬于越幫越亂,還會害怕幫咱們辦事的人。」
「娘尋思,以後咱娘倆都不吱聲,啥事也不摻和,機會….咱們等!娘不久前見過你的事,還記得嗎?」
朱允炆點頭:「記得,時間是最令人琢磨不透,今日的老大是占據上風,明日的老大,說不定因為某些事情就下了神位,這些都不可預測。」
呂氏滿意笑道:「不錯,兒啊,咱們現在….就當那大秦的胡亥,等機會!等那老大,自己出了岔子。」
朱允炆深吸口氣:「娘,我知道了。」
「這段時間,我啥也不摻和,就努力讀書,努力學習知識,充實自己也讓自己更有智慧,更有底氣。」
呂氏笑道:「好,好,這才是娘的好大兒。」
她看著如此爭氣的孩兒,不知怎的,原本那怕的要死之心緒,都好了不少。
.
…….….….….….
翌日。
一大早。
朱長夜一如既往早早起來,出去散了個步回來,準備吃些早飯。
他的生活很枯燥。
除了修煉,基本就是四處逛逛。
不是他不想玩什麼,主要是因為他這個年紀,世間該體驗過的事情都體驗過了。
最後的最後,還是回歸至三點一線。
剛吃完早飯後,院子外便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
「觀主,我來找您啦!您起來了沒!」
朱長夜一聽這聲音,就止不住嘴角上揚。
這是隔壁收留所的孩子,陳雲天的兩個小跟班其一,白妙妙。
這孩子也是命苦,當年爹娘是商人,挺有錢的那種,而且他們都很疼白妙妙。
只是在白妙妙三歲時,他們出去跑商路上遇匪被殺了。
二人死後,由於膝下只有白妙妙一個女兒,才只有三歲,所以家裡錢財基本被他們提拔起來的親戚朋友,洗劫一空。
最後是一個老管家,帶著白妙妙出來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在白妙妙六歲時,老管家壽正終寢,白妙妙頓時只剩下一人。
老管家生前貧寒,沒給白妙妙留下來什麼。
白妙妙這個年紀,無法找活計去養活自己,就淪落為流浪兒。
她在之後,由於生前爹娘教育極好,她不敢去偷東西,就找個破廟,打算把自己活活餓死,去陪爹娘。
而這事被陳雲天看到了,陳雲天給了她一張今天搶來的餅,見白妙妙不吃,陳雲天直接當她面吃,吃的很香很香。
終於,
飢餓感戰勝自殺,她也吃起了那張餅。
也就….活了下來。
從那之後,她就跟在陳雲天屁股後面了。
陳雲天是靠搶東西活著,但她不敢搶,陳雲天就每次多搶一份,搶來給白妙妙。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半年,只因半年後,她們來到了天雲觀。
「這丫頭怎麼來了?」
朱長夜笑了一聲,有些好奇。
而在聽到那道聲音時,他的嘴角是止不住上揚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
朱長夜現在特別喜歡和收留所孩子們相處,那些孩子,都挺可愛的。
以前朱長夜不這樣的,年紀大了性子就變了。
當然,他感覺不是自己的問題,這種老一輩愛孩子的行為,幾乎每一個老年人都是如此。
仿佛,是刻入骨子裡的基因。
就像人餓了想吃飯,人老了想疼疼小孩子們,哪怕不疼也不會給臭臉色。
「起來了,這就來。」
朱長夜匆匆起身,前去把白妙妙接到院子裡。
今日白妙妙手中,捧著許多書本殘頁。
朱長夜僅看一眼,便知曉小傢伙到此處來是為何而來。
「觀主,我今天出去買糖葫蘆時,街上有兩個讀書人吵架了,然後然後,他們還打起來,還把各自的箱籠打壞了。」
「其中有好多書,都被撕碎了,等他們打完離開,我就偷偷撿起來那些殘頁。」
「殘頁上有好多字,但我看不明白,雲天哥他們也看不出來,然後雲天哥就讓我來找您。」
「嘻嘻,觀主,這些是什麼意思呀,我好好奇。」
朱長夜接過殘頁,從上面的內容看是一本詩經。
「丫頭,這寫了八個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朱長夜不禁有些好奇。
按現在大明的情況來說,能擁有書本的人不多。
這兩名讀書人打架還能撕書,想來都是有點地位的讀書人。
「哇,觀主觀主,那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妙妙好奇極了。
朱長夜想了想,笑道:「此句描繪了一個美麗端莊的女子形象,表達了對女性高雅品德和君子追求佳偶的讚美之情。」
「後常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兩句詩,來形容青年男女熱切地追求愛情。」
白妙妙聞言,雙手倚著下巴,露出嚮往神色。
「他們這些讀書人真好,還能有那麼多時間去追求那什麼愛情,不像我們這些沒爹沒娘的孩子,小孩子都要愁著哪裡找活計。」
朱長夜能看出來,小玉子的眼神,那是一股對上層人士的嚮往。
就像是窮人羨慕富人,富人又羨慕有權人。
「觀主,您有追求那什麼愛情嗎?」
白妙妙再次問道。
她小小的腦瓜子裡,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只知道那愛情應該很好,才值得那麼多讀書人追捧。
「我?」
朱長夜想了想:「有,那是一段很美好的經歷。」
「哇!」白妙妙雙手撐著下巴,越發感興趣起來:「觀主,愛情真那麼美好?」
朱長夜笑道:「得找到對的人。」
「對的人….哎呀,不管這個啦,觀主觀主,您在幫我看看這個。」
白妙妙又拿出一片殘頁。
她對這些殘頁很是保護,換而言之,她很嚮往讀書人,也渴望讀書。
朱長夜眼眸閃爍。
隨後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笑道:「此為詩句名句,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意思是一人送給另外一人桃,那另外一人便用李子回贈他,寓意是要知恩圖報,也比喻相互贈答,禮尚往來。」
白妙妙雙手撐著下巴,目光灼灼:「聽起來好好的樣子,那我以後也要這樣!投我一桃,報之一離。」
「是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啊?投我以桃,報之以林?」
「李,勒以李。」
朱長夜很耐心的,在糾正好白妙妙語法錯誤。
臉上,始終帶有儒雅溫和的笑容。
糾正了許久,白妙妙才把這詩經的褲句子給讀對,並且還知道寓意。
「那麼下一句,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這張書本殘頁比較大,朱長夜想了想,便開始解釋其寓意:「這句話意思說,桃花怒放千萬朵….」
朱長夜不斷的,給白妙妙講解詩經句子。
而在他投入心神的時候,不知不覺間,院子來了十幾個孩子,都駐足在附近聽書,有的孩子調皮,還想方設法爬上院子的牆上。
等朱長夜又解釋完一句休息時,這才發現附近的這些孩子。
他頓時愣住了。
這些孩子,都是來聽書的吧?
而這些孩子,都是來自於收留所。
「觀主,怎麼不講啦?妙妙還想聽?」
這時,白妙妙聽得很入神,還在催促朱長夜繼續講。
同時。
她越發羨慕,讀書人的世界都是那麼多姿多彩嘛,好多好神奇的事情,有的詩句甚至還能有一段蜿蜒曲折的故事。
比她以前整日愁著下一頓飯的生活,多姿多彩也快樂多了。
「沒事。」
「丫頭,你等等。」
朱長夜笑了一聲,摸摸白妙妙小腦袋,這才起身,招呼那些孩子進來。
「都進來坐下吧,近點聽才更能聽清楚。」
那些孩子,都瞬間魚貫而入。
而有個小孩毛毛躁躁,撞到朱長夜,把他撞退好幾步。
等那些孩子都入內,朱長夜這才返回,走到中間位置講解詩經。
途中。
有的孩子覺得聽不懂,又沒什麼意思,則是意興闌珊的悄悄離開。
不過也就兩個孩子如此,大部分孩子還是聽到了最後。
「觀主,這就沒了嗎?」
「好好聽,這些讀書人真好。」
「是啊是啊,我也想成為一名讀書人。」
「讀書人真好,他們生活感覺就是啥也不缺。」
「….….」
孩子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朱長夜看了一圈,笑道:「你們都很喜歡讀書?還想讀?」
一眾孩子目光真摯,都在點頭。
朱長夜感受到他們真誠,想了想,這才笑道:「丫頭她帶來的詩經是講完了,但我有些知識,倒是可以傳授。」
「這樣吧,明天這個點,你們帶上個小凳子,來這裡一趟,我給你們講講別的知識。」
一眾孩子聞言,大多欣喜若狂。
觀主要授書了!
而白妙妙,則是擔憂道:「觀主,這會不會….給您添麻煩?」
「雲天哥說過,您很忙的,而且還要打坐修煉。」
朱長夜笑著摸摸白妙妙小腦袋:「不麻煩,都是一點小事。」
這番話,才讓白妙妙放心下來。
這樣回去面對陳雲天,她也能解釋了。
想順暢後,白妙妙喜笑顏開,她超喜歡讀書的!
不過陳雲天說過,觀主家的事情才是大事,眼下觀主對授書覺得不麻煩,那真是太好太好!
自己,有書可以讀了!
白妙妙心滿意足的和那些孩子離開,出去玩了。
朱長夜看著她,有些感慨。
「哎,咱曾孫女,要是有妙妙你這丫頭一半好學,咱也就不愁了。」
朱長夜無奈搖頭。
與此同時。
還在屋裡睡大頭覺的朱瑤,忍不住的打了個哈欠,隨後迷迷糊糊揉著小鼻子,繼續睡懶覺。
以前她和爺爺朱興祖生活時,不會這樣的。
爺爺有病在身,而府邸里只有她一個人,她需要打點很多事情,也要照顧爺爺,是個勤勞的孩子。
但自從到了天雲觀,朱瑤就….越來越懶。
.
….….…….….….
下午。
朱長夜讓天雲觀弟子,去買了一本【千字文】回來。
【千字文】始於南北朝時代,是哪怕二十一世紀,也是國家列為三大孩子啟蒙讀物之一。
另外兩個,是【三字經】【百家姓】。
在這三選一中,朱長夜是選擇了【千字文】。
【千字文】如願買回來了,這時代讀書人雖然少,但是對書籍把控沒以往朝代那麼厲害,有些書能買還是能買的。
但….
買回來後,朱長夜便微微皺眉。
【千字文】沒有標點符號。
果然,
哪怕五十年過去了,這時代標點符號還是沒出現。
想了想,朱長夜便拿出一本空白的書,當場使用法術臨摹了起來。
他臨摹的【千字文】,與原本一樣,只是多了些標點符號。
當弄完這一切後,朱長夜看著滿滿擁有標點符號的新【千字文】,很是滿意。
他對教孩子讀書這事兒,很是上心。
因為以前在朱家村,他也算是個教書老師。
不僅是他,夫人長樂出身名門望族,也懂字,有時候朱長夜忙不過來了,長樂也會教導孩子們讀書。
教書都是免費的。
朱長夜是因為興趣,才教那些朱家村孩子讀書。
長樂自打嫁給他後,什麼事情都精打細算,摳摳搜搜,但對這件費精力又不討好的免費事,卻表示大力支持。
其實也不能算免費,那些孩子的爹娘感恩他朱長夜教讀書識字,也會時不時送來一些瓜果,還有一些土雞蛋等家常菜。
不過來學習的孩子並不多,基本只有幾個人,其中三子朱興祖,就是他教的。
另外幾個人,
朱長夜閒來無事,查了他們的人生經歷。
這幾個朱家村的孩子,都死了。
直到死亡,他們都沒用上他教導的知識,或者說他們死去的那個年代,並沒有讀書人的用武之地。
「嗯….好像早上聽雄英說過,今日應天府有場鹿鳴宴。」
「應該是吧?」
朱長夜也記不太清楚。
鹿鳴宴,是科舉制度中規定的一種宴會。
起於唐代。
明清沿此,於鄉試放榜次日,宴請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等,歌《詩經》中《鹿鳴》篇,故稱之鹿鳴宴。
朱長夜對此本來沒什麼興趣,那些讀書人的事情,和他這個修仙的八竿子打不著。
但現在….
既然決定教教孩子們了,自己快要五十多年沒怎麼看書,可不能誤人子弟,教了一些跟不上時代的知識。
朱長夜想著,去鹿鳴宴看看如今的讀書人如何,向他們取取經,然後回來教孩子們。
這麼想著,朱長夜來到另外一個房間,找到正在打坐修煉的朱雄英。
「雄英,那個鹿鳴宴,幾點開始?」
朱長夜問道。
他知道的,眼下朱雄英雖然打坐修煉,但其實腦子裡是在想其他事情,所以朱長夜才過來打擾。
朱雄英愣了下:「鹿鳴宴?師尊,您咋打聽這個,您要去?」
朱長夜點點頭:「不錯,想見識見識如今的天下文人。」
「這….」朱雄英就犯迷糊了,咋師尊還想知道這個。
對於鹿鳴宴,朱雄英以前參加過,現在沒什麼新鮮感了。
覺著鹿鳴宴,也就那回事。
索性不去。
但現在,既然是師尊要去,那他自然要陪著一起。
「師尊,下午就有。」
「若是要去,咱們現在就得出發了。」
朱雄英從床上站起來道。
朱長夜笑道:「好,那便現在出發。」
沒有過多言語,爺孫兩人往鹿鳴宴之地趕去。
鹿鳴宴是在一處莊園舉行,今日這裡齊聚許多文人,還有朝中大官也不少在這裡。
這些文人,有的可能以後會入朝堂。
大官們來此,是打著處好關係的意思。
由於有朱雄英這層身份,朱長夜和朱雄英是毫無阻礙走了進來。
那些文人並不認識朱雄英,看他穿著和自己差不多,權當也是一位文人。
而那些大官是認出朱雄英的,紛紛前來行禮,但都被朱雄英制止。
今日的他,只是陪師尊過來,不想太過招搖。
大官們都是老狐狸精,有的官員看到上位官員行禮被制止,就瞬間想到太孫不想暴露身份。
前去與朱雄英說話,都和普通文人說話沒什麼兩樣。
「人真多。」
看了一圈下來,朱長夜有些感慨。
就這現場,得有三四百人。
「是啊,師尊。」
「人多,地方卻小,所以今年我本來沒打算來的。」
朱雄英笑了一聲。
想了想,他繼續道:「對了師尊,此次鹿鳴宴,我聽爺爺說是有其他國家的使者到來,好像是….好像是占城國的使者,來與我大明結交。」
朱長夜不在意揮手:「我們只是過來逛逛。」
朱雄英聞言,立即點頭:「明白。」
接下來,
朱長夜真的只是隨便逛逛,這邊和文人談談,並且各自道了幾句詩詞,那邊又和其他文人談談,又說了幾句詩詞互相送別。
通過不斷交談,朱長夜也大概清楚如今的應天府文人,時代潮流是在哪裡。
….….….….….….
另一邊。
翰林院學士黃子澄和齊泰,也不斷的開始組織這次鹿鳴宴會,以及接待占城國使臣的工作。
鹿鳴宴不是簡單的宴會,有著一整套極其繁瑣的流程規範,需要嚴格的按照規矩,一步都不能省。
等流程完畢之後,黃子澄便開始勉勵諸位新晉舉子,並且對南直隸這次鄉試進行總結。
不過那些學子,更多的都是和齊泰攀談。
黃子澄有些憤怒。
自己學識明明比齊泰高,為何他們崇拜齊泰?就因為齊泰民間名聲更好?
黃子澄咬咬牙,目光突然掃視到一臉恭敬的占城國使臣。
作為大明南疆的兩個國家,占城國是夾在交趾和雲南布政司中間小國。
這些年,交趾一直在進攻他們國家,而他們也沒能力反抗強大的交趾。
無奈之下,才派使臣來大明祈求歸附於大明。
有了!
為何不拿這群番邦小國立威,重塑屬於他那高於齊泰的學識。
黃子澄對占城國使臣笑笑,舉起酒杯:「今日,不但要慶祝我大明舉人中第,還要歡迎我們的鄰居友國。」
「來,本官敬你們一杯。」
占城國幾個使臣趕緊起來,恭敬的給黃子澄敬酒。
黃子澄很滿意,道:「聽說伱們那邊也在學我大明的文字和文化,怎麼樣?學的還順利嗎?」
占城國一個中年使臣道:「回上國大人的話,略微學會一點。」
黃子澄微微點頭:「那本官就考考你,答不出來也沒關係嘛,回去慢慢想都是可以的,權當添幾分樂趣了。」
黃子澄的想法很簡單,出一道可以震懾其他舉子的文學題,重拾起舉人們對他黃子澄學識的看法。
黃子澄也要讓他們知道,民間名聲更好,不代表學識更高。
他民間名聲不好,只是因為以前沒爭!而齊泰爭了,僅此而已。
現在,他要爭了!
眼前這群外邦小國,黃子澄當然不認為他們有能力回答自己的問題,這是大明帝國天然的優越感。
待得到占城國使者同意後,黃子澄喜笑顏開:「諸位,你們且聽聽。」
他頓了頓,說道:「鳳落梧桐梧落鳳。」
在場的舉子們,聽到黃子澄的上聯之後,下意識的思索起來。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對聯,這是一個回文對。
所謂回文對,便是對聯無論是順讀還是倒讀,都是同一聯,除了要對出平仄意境,下聯也必須是回文對才行。
這幾點加起來,便不是那麼好對的了。
齊泰微微側目看著黃子澄,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微微笑了笑,黃子澄這個老滑頭啊!
怕給占城國出題是假,主要目的還是震懾住現場的舉人們吧?讓他們崇拜他黃子澄吧?
這個黃子澄,心思倒是通透,如此不聲不響的,便將他文人名聲打了出去。
看著這些舉子們一臉苦思的樣子,齊泰知道,黃子澄在民間低於他齊泰的名聲,應該會很快找補回來了。
可是下一刻,意外發生了。
占城國那邊有個俊美的年輕人此時脫口而出:「鳳落梧桐梧落鳳。珠聯璧合璧聯珠,山連水月水連山,舟隨浪潮浪隨舟,風搖柳絮柳搖風。」
言畢,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霎時間,周圍的舉子,皆是瞠目結舌,面露震驚。
他們還在苦思冥想的時候,來自占城的年輕使臣已經對出了下聯,並且一對就是四個。
雖說回文對不算是千古絕對,但這麼短的時間內對出來四個,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們的目光望向黃子澄,這黃子澄,這尼瑪的,是不是給占城國揚威來了啊?
然而少頃之後。
占城國那個年輕俊美的使臣對黃子澄道:「外邦小臣讀書時,也琢磨過一個對子,三光日月星。」
他盯著黃子澄:「大人,不妨看看有沒有下聯。」
對方眼睛純潔無瑕,根本沒有任何歪心思,只是單純的對學問上的討論。
三光日月星。
占城國使臣的上聯,看似簡單,但仔細一想,卻讓人不由的後背發涼。
聯語中的數詞,一定要用數詞來對。
上聯用了「三」字,下聯就不應重複。
而「三光」之下只有三個字,那麼無論用哪個數目來對,下面跟著的字數,不是多於三,就是少於三,也就是說,這一聯,字數根本對不上!
黃子澄人傻了,瞪大眼睛,面色有些僵。
他….對不上來!
如果對方是挑釁自己,挑釁自己的國家,他還能義正言辭發揮他士大夫噴人的特色,站在道德制高點,將其噴的體無完膚….
可今天這事兒,是自己先裝逼的啊!
而且看人家這小國使臣,一臉求知慾的樣子,哪裡像是挑釁自己,分明是謙謙有禮的在向大明帝國的士大夫討教呢。
如果是國內士大夫相互自己的討教,輸了不丟臉。
但現在不行!
對方代表了一個國家,還是弱小的番邦國,而我大明呢?
我大明泱泱大國,若是這對子回答不上來,那臉就丟到姥姥家了啊!
自己國家的漢人文化,反過來被人家發揚光大,而自己只能束手無策….
此事要是傳出去,丟臉的不是黃子澄,是整個大明帝國!
裝比是一把雙刃劍,裝好了,可以讓其博取一個美名。
可要是裝漏了,有時候後果會非常嚴重!
黃子澄這是明顯的,是裝漏了的那種。
黃子澄抿著嘴,冷汗涔涔,臉頰上的冷汗都快流出來了,矮胖的身子搖搖欲墜,臉色難看至極。
齊泰眼神也幽怨到了極點。
黃子澄這傢伙,怕不是占城國內奸吧?專幹這種噁心事?
這下怎麼收場?
接待個使臣而已,你說你沒事,非要裝什麼呢?
這下好了,今天這臉要是丟了,咱倆完球不說,怕整個大明的士大夫群體,會將我兩祖宗十八代的棺材板都給掀開!
他們可以去死,甚至可以不這個臉皮,大明呢?
我泱泱大國人才濟濟,現在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面前丟了臉,丟了祖宗的文化臉,這不是將咱漢人文化朝火上烤嗎?
這要是傳出去了,傳到四海了,其他國家怎麼看咱大明?
院子裡,在場文人面色悽然。
更裡面的院子,此次鹿鳴宴負責人詹徽,正在和李景隆悠閒吃著酒菜。
「大.…大人,不好了。」
管事很不識趣的跑過來,破壞了兩人雅興。
詹徽不悅的道:「不是說了?什麼事都不要打擾本官和曹國公用膳?」
管事匆忙的道:「外面….外面出事了。」
詹徽有些不解,一個鹿鳴宴和接待一個番邦小國,這也能出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