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夫人,一生的遺憾,可以彌補了!

  第74章 夫人,一生的遺憾,可以彌補了!

  朱長夜臉色凝重。

  以為是自己算錯了,趕忙再次右手掐指算起。

  這一次,他算的極為認真。

  生怕疏漏。

  可…

  依舊是第一次算卦結果。

  他繼續算,不斷的算。

  不管怎麼算,結果都是如第一次般,令人不敢置信。

  「命數,終究是命數。」

  「夫人啊,我….我這就過去。」

  朱長夜眸子變得渙散,接著帶有欣喜,最後才是往常般平靜。

  他終於恢復往日般泰然自若,接著朝外面走去。

  只是他的腳步,比往常走動更快幾分,似乎是急著想與某些人見面。

  很快。

  來到外面。

  頓時,前面帶著一群孩子的天雲觀弟子們,其中一人走了過來。

  「觀主,我們把第一批需要收養的流浪兒,給接來了。」

  天雲觀弟子開口。

  就在今早,觀里給他們發布一項重要任務。

  在應天府,負責搜羅一些流浪兒,本人願意接受天雲觀救助的流浪兒,帶回天雲觀,總數暫定二十人。

  而把他們帶回來後,由於旁邊收留所還在建設,所以是暫時居住於天雲觀。

  但也不用暫住太久,旁邊收留所會在半個月內完工。

  古代建屋子,普遍比二十一世紀要慢。

  就連現代半個月建成房子,都極為困難,旁邊收留所為何能半個月完工?

  這是因為….

  他們天雲觀多給了一樣東西。

  錢!

  市場價建房子的廢物,以此多給了十倍,只為半個月內完工。

  有錢能使鬼推磨。

  就這條件,問的幾家工人頭子,儘管那些頭子很心動報酬,但半個月實在太趕了,他們沒把握完成,就沒接下。

  但也有藝高人膽大者,接了下來,保證半個月內完工。

  所以,流浪兒暫住天雲觀半個月,就可以入住他們的新家了。

  此刻。

  朱長夜望著那群孩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個人,分別是六女十四男。

  朱長夜拍了拍那名天雲觀弟子肩膀,說出做的不錯,之後便走到其中一個孩子面前。

  「孩子,我有些無聊,準備出去透透氣,你可願隨我出去走走?」

  被朱長夜看中的那個孩子,是個小男孩,衣衫襤褸,小臉都黑乎乎的。

  他睜著溜圓的小眼睛,開口道:「為什麼只選我?」

  朱長夜背負雙手,笑道:「我需要個孩子一同出去,你們二十人當中,我總要選擇一個,只不過正好選中了你。」

  「如何,可願隨我出去走走?」

  小男孩有些怕生,或者說有些戒備。

  認真想了想,他才點頭道:「好,老爺爺,我隨您出去。」

  說完,小男孩就朝後面一男一女倆孩子說自己出去之事。

  三個孩子是一起的,小男孩還是老大,他怕自己走了,兩小跟班沒主心骨,所以先說些話,穩住他倆。

  再次說完後,在兩小跟班望眼欲穿的眼神中,小男孩隨朱長夜漸行漸遠,直至再也不見。

  路上。

  行人極多。

  而朱長夜一身乾淨的道袍,與衣衫襤褸的小男孩一起走,奇特的組合,引來不少好奇目光。

  「給你先買身衣裳?」

  朱長夜試探道。

  小男孩搖搖頭:「不用,我可以走遠一些,讓他們看不出來老爺爺您和我是一起的。」

  小男孩很聰明,一眼就看穿問題。

  他也必須聰明,自己從小無父無母,又有兩個小跟班要養活,窮人家的孩子早成熟,他既當爹又當娘,已是有一副小大人心態。

  朱長夜沒有多言。

  他其實只是單純的想給小男孩買身衣裳,既然小男孩會錯了意,那也懶得解釋了。

  繼續走著。

  朱長夜問道:「孩子,你姓什麼?」

  小男孩微微愣住,旋即回道:「老爺爺,我姓陳,叫陳雲天。」

  朱長夜聞言,身子猛地一顫,就連前進腳步都是僵住了。

  「老爺爺,您怎麼了?」

  陳雲天詫異。

  朱長夜笑了一聲:「不,沒什麼,咱們繼續走吧。」

  「你應該餓了吧,我帶你去找吃的。」

  陳雲天搖頭:「我不餓,我….」

  話還沒說完,一陣「咕咚」聲就響徹起來,讓陳雲天頓時羞紅了臉。

  朱長夜笑道:「你啊,還說不餓。」

  「伱還是有些防備我的,既然你選擇接受我們天雲觀的救助,那麼這些善意,遲早都會帶給你的,屆時你也要抗拒?」

  陳雲天語塞。

  他習慣了以戒備眼神看待他人,這也是身在最底層的他必須要做的。

  他和自己兩個小跟班,都是流浪兒。

  而在這應天府,流浪兒的命最不值錢,那些官老爺犯罪了,想要脫罪就會隨手抓一個流浪兒代替他們當替死鬼。

  那些人販子,永遠抓的第一個目標是流浪兒,只因為流浪兒身份「乾淨」,死了也沒人知道。

  官府也不會管流浪兒,甚至這流浪兒會某些微服私訪的大官看在眼裡,覺得心煩意亂,還會怪罪他們,他們也巴不得流浪兒去死。

  整個應天府,甚至這個世界,都對流浪兒充滿惡意。

  所以陳雲天養成了,以戒備看待每一個人。

  「這….麻煩老爺爺了,我還真有些餓了。」

  陳雲天不好意思撓頭,笑了一聲。

  他依舊戒備朱長夜,但也想明白了,自己和兩個小跟班選擇接受天雲觀的救助,為何要抗拒他們的善意?

  既然抗拒,當初又為何接受救助?

  「好,正好那邊有個麵攤,咱們就去那裡吧。」

  朱長夜在前面帶路。

  陳雲天緊緊跟隨。

  兩人落座後,朱長夜叫了兩碗油潑麵。

  一直無言。

  直到油潑麵上桌,陳雲天眼眸放亮,和朱長夜道了聲謝謝,就開始大肆吃了起來。

  他已經一天左右沒吃飯了!

  吃起來這面,幾乎狼吞虎咽。

  朱長夜看著他,笑道:「沒事,不急,吃完了不夠,還會有。」

  陳雲天點頭,旋即忍不住道:「老爺爺,您老直說吧,找我到底什麼事?」

  陳雲天雖然是個孩子,但在底層混了那麼久,別的本事沒學會,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厲害的。

  他能察覺到,朱長夜看自己的眼神很不一般。

  很….溫柔。

  就像是看待親人一樣。

  可是怎麼可能?

  他從沒沒見過朱長夜,而且他姓陳,朱長夜姓朱,完全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

  見自己被識破了,朱長夜不以為意,或者說他從來沒想要隱藏。

  朱長夜笑問道:「孩子,你祖上有什麼人?」

  「祖上?」陳雲天犯迷糊,想了想便道:「我爹陳天,我爺爺陳陽,不過他們都死了。」

  「聽爺爺說陳家祖上也曾輝煌過,但由於元庭的洗劫,祖上財產被洗劫一空,就連很多人都死了。」

  「我爺爺,當年還是僥倖逃出來的。」

  朱長夜心中一顫,眸子變得惆悵:「那….你可知道你曾爺爺叫什麼?」

  「曾爺爺?」陳陽犯迷糊,這隔三代的事情,而且自己從來沒見過曾爺爺,他都快要忘記曾爺爺的名字了。

  之所以說是快要忘掉,是因為曾經,爺爺和他提起過曾爺爺的事情。

  只是年代久遠,他有些記不住了。

  「曾爺爺….曾爺爺….」

  陳雲天眉頭緊皺,在努力思考。

  朱長夜笑道:「是不是叫陳天裘?」

  陳天裘?

  陳天裘!

  陳雲天眼眸明亮:「對!我想起來了,就叫陳天裘,老爺爺,您怎麼知道,您認識我家曾爺爺?」

  朱長夜看著陳雲天,看著他那五官輪廓,就仿佛是看到當年某位故人。

  聲音惆悵。

  「是啊,見過,何止是見過。」

  「我當年,也和你曾爺爺,頗有一段過往,不過那段過往….並不美好。」

  朱長夜搖頭苦笑。

  陳天裘,陳天裘….

  這個名字在他年少時,他每天都在念著,也每天都在想著,想著該如何讓這位,接納自己的存在。

  陳天裘,陳天裘啊。

  那是夫人長樂的老爹,也就是他朱長夜的岳父。

  只是當年從夫人嫁給自己,到最後兩人被元庭士兵砍死,岳父都沒有承認自己的存在。

  不過他記得的,一直都記得。

  有時家裡急缺用錢,是無比困難的時候,夫人總會跑回一趟陳家借錢,而岳父陳天裘,都會給出。

  甚至還會多給,但夫人永遠只拿該需要的部分,不多拿,而且等以後掙回錢,也會把錢還回去。

  總共借了三次,朱長夜都記得清楚。

  就連老三朱興祖離家求學的費用,當初也是借陳家的,不過後來都有還。

  之所以曾經的爹與女兒,分的那麼開,還是因為已經決裂。

  而且陳家主一天不認他這個女婿,夫人也一天也不低頭。

  隨著時間流逝,陳家主也開始慢慢容納他的存在,只不過不明說,而夫人見他不明說,也一直是維持原樣。

  這兩父女,都一個性子,都固執的很,誰也不肯低頭。

  兩婦女都固執啊,固執的很。

  固執到最後,陳家主死了,夫人一個月後才知道。

  而陳家主直到死亡到來,也再沒聽到夫人喊一聲爹,距離上次夫人喊他爹,已經是時隔三十年了。

  而他朱長夜,也到死沒讓岳父承認自己。

  這是三個人,也是一代人的遺憾。

  如今幾十年過去,

  曾經氣勢如虹的陳家落寞了,只剩下眼前陳雲天這個嫡系血脈。

  並且陳雲天,都落魄到要靠乞討為食了。

  這不免讓朱長夜感慨,時間是真的無情,也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什麼,老爺爺,您真和我曾爺爺認識?」

  陳雲天有些喜色。

  朱長夜笑道:「不錯,眼下….你家裡還有人嗎?」

  他通過算陳雲天的命,已經知道陳家沒人了,只剩下陳雲天。

  之所以這麼問,只不過是為了給孩子接話下去。

  聞言,

  陳雲天眸子瞬間暗淡下來:「沒了,就剩我一個。」

  朱長夜眸子複雜。

  儘管知道陳家是只剩他一個人,可陳天雲說了出來,他心裡還是莫名的有些不好受。

  「老爺爺,您和我曾爺爺是什麼關係?」

  陳雲天忍不住問道。

  朱長夜笑道:「你曾爺爺啊,曾經是我的岳父。」

  「岳父?這麼說….您是娶了我爺爺的姐姐或者妹妹為妻?」

  「嗯,不錯。」

  朱長夜笑了一聲。

  有關於陳雲天的爺爺陳陽,朱長夜對他頗有好感。

  陳陽從小就和姐姐長樂關係很好,長樂被逐出家族後,那年過年,陳陽還帶肉來見他們了,並且給了一些錢。

  陳陽知道,這些錢對陳家算不了什麼,但對他和夫人來說,是可以全方位改善生活。

  終究是曾經玩的很好的姐姐,如今姐姐落魄,陳陽是想著幫一把。

  只不過他和長樂都沒收,他們雖窮,但還有骨氣在。

  或許也正因為這份骨氣,那個曾經陳家的嫡長女陳長樂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才會看上他這一窮二白的小子。

  陳陽沒有堅持,把錢收了回去。

  在這往後的時光里,大部分時候逢年過節,陳陽依舊會帶肉來拜訪和拜年,只不過再也沒提給錢的事情。

  「那,您是娶了哪位姑祖母?」

  「我聽我爺爺說,他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其中一個姐姐早夭,另外一個妹妹則是嫁給淮北王家,您是王家人?」

  陳雲天目光灼灼看著朱長夜。

  他相信朱長夜說的是真的,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曾祖父。

  而隨著爺爺的死亡,這世界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人,他曾以為自己被遺棄了,被世界給遺棄,但朱長夜是曾爺爺的女婿,那也就是自己的親人!

  儘管血緣沒什麼關係。但至少有層關係在,那就是親人!

  一個溺水的孩子,只要看到一根繩子,就會不顧一切往那裡游過去。

  他現在舉目無親,朱長夜就是他的那根繩子。

  所以他表現得,格外熱情。

  「那,還有一個姐姐呢?」

  朱長夜反問道。

  陳雲天回道:「還有一個?聽爺爺說,那位姑祖母是叫陳長樂。」

  陳長樂….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朱長夜眸子變得微微感傷,他有多久了?多久沒聽到自家夫人的名字?

  幾年?幾十年?

  再次聽到,已然物是人非。

  陳雲天看在眼裡,聰慧的他立刻明白,眼前這位老爺爺,多半是姑祖母陳長樂的夫君了。

  陳雲天想了想,開口道:「爺爺說,姑祖母陳長樂和曾爺爺鬧開了,就離開了陳家。」

  「事後,曾爺爺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對女兒做的太過了?他在懷疑自己做錯了。」

  朱長夜聞言,聲音都有些顫抖:「陳家主,當真如此說出?」

  陳雲天堅定點頭:「爺爺講起家族那些事,我都聽的很仔細,當年曾爺爺的確懷疑自己做錯了。」

  「他總想著低頭,可邁不過去那道坎,最軟下來的最大程度,就是前去勸姑祖母陳長樂回來陳家。」

  「但姑祖母沒同意,曾爺爺勸了幾次沒結果,就也氣到了,沒再去過。」

  「後來,曾爺爺還特地找了爺爺,他托爺爺帶些吃的和錢,托他的手帶給姑祖母,他….」

  「什麼?」朱長夜打斷,眸子些許濕潤:「當年,是你曾爺爺,讓你爺爺帶錢和肉過來?」

  朱長夜不敢置信。

  這會是那個一直不接納自己的岳父做出來的,他一直以為,那一年甚至往後過年,年年帶肉,都是陳陽自己的主意。

  可聽這孩子的話,是….是陳家主讓他來的。

  這….

  朱長夜心中如遭五雷轟頂。

  陳雲天點頭:「是啊,聽爺爺說,往後每次逢年過節他都會帶肉過去,是曾爺爺安排的。」

  「有一年春節他剛娶了奶奶,想著不去,過幾天再去,但曾爺爺一定要他在除夕夜前送過去,不然要打斷他的腿。」

  「那些肉也是曾爺爺親自砍下來的,曾爺爺年少時是屠戶,但隨著家族興盛,他就沒做這些事,但每年送給姑祖母的肉,都是曾爺爺一刀刀砍下來的。」

  「而且那砍掉的豬,都是曾爺爺親自養的,每年年一過就親自養些豬,過節就把豬砍死取肉,然後讓我爺爺送給姑祖母。」

  轟!

  話音落下。

  朱長夜眼眸瞪大,他….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一直以來那送來的那些豬肉,是那陳家主養的,還是陳家主親自砍得。

  這….這….

  朱長夜心緒混亂、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好像….一直錯怪陳家主了….

  陳雲天再次開口:「曾爺爺他啊,爺爺說過,每次送肉回來後,曾爺爺都會問姑祖母和她的孩子們,吃的怎麼樣?」

  「爺爺說好,他就一整天都高興,爺爺說不好,他就一整天悶著,之後就會換種法子養豬。」

  「爺爺說曾爺爺啊,太過固執了,明明很想和姑祖母重歸於好,可總不說,好像認個錯要了他的命一樣。」

  「後來,曾爺爺病重,他最後一句喊的,是想再看看姑祖母一眼,他….已經快十年沒見過姑祖母了,也已經三十多年沒聽姑祖母叫他爹了。」

  「爺爺說,曾爺爺除了不想見姑祖母的丈夫外,她的六個孩子都想見見,看看自己外孫都多乖,也想過年給他們包個大紅包。」

  「還說孩子們出生那麼久,他這個當外公的每次都托爺爺的手包紅包給他們,而不是自己,他自己從來沒給過紅包,真是失職。」

  「他最後的訴求,真的….只想再見一次姑祖母,想聽她喊聲爹,也想和她認錯,說爹當年做錯了。」

  「老爺爺,您老應該是姑祖母的….」

  陳雲天自顧自如講故事說完,就看向旁邊朱長夜,但徹底愣住,再也說不出話。

  因為他看到,這位溫和儒雅的老爺爺,竟然紅了眼眸。

  「老爺爺,您….哭了?」

  陳雲天忍不住問道。

  「啊?」朱長夜回過神來,用手揉了揉渾濁的眸子:「沒有,只不過些許風沙,入了眼睛。」

  「你曾爺爺….抱歉,是我讓他一生都見不到他女兒,抱歉,抱歉。」

  朱長夜聲線顫抖的在道歉。

  語氣幾近哭腔。

  陳雲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手不斷來回慌忙擺動,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也不會安慰人啊。

  「孩子,沒事。」

  「你吃你的。」

  朱長夜揉了揉發紅雙眸,笑道:「不錯,我就是你姑祖母的夫君。」

  說話間,眸子變得溫和。

  伸手,摸了摸這小傢伙腦袋。

  「當年,姑爺爺讓你曾爺爺氣不通暢了,是姑姥爺的錯。」

  「以後,姑夜爺護著你,也算是….略微彌補回來。」

  陳雲天聞言,心裡有股暖流在涌動。

  自己….

  這是再次擁有親人了,儘管關係不深,也確實是親人。

  他眸子裡瞬間充滿光,衝著朱長夜重重點頭:「姑爺爺,我這臭小子,往後就麻煩您照顧了!」

  ….….….….….….

  吃完面,

  朱長夜帶陳雲天去買了些衣裳,並不昂貴,都是些普通衣裳。

  由於這是自己姑爺爺送的,陳雲天不再如之前那般抗拒,都照單全收。

  而且還特地說錯了尺寸,買了又兩套。

  這不是他要穿的,而是給自己的兩個小跟班。

  朱長夜看在眼裡,都是明白,也沒阻止。

  這孩子有心了。

  那兩小傢伙,也有福了,有新衣裳穿。

  只不過….

  哪怕沒給那兩小傢伙穿新衣裳,也無需擔憂,因為既然決定建立收留所,收養他們,自然會衣食住行全權負責。

  不過,也只負責這些。

  孩子以後想要做什麼,怎麼做,又想學什麼,他們都不會幹涉,他們只負責解決孩子的生存問題。

  未來的路,由他們自己選擇。

  是壞是好,天雲觀也不會管,不去過多摻和他人因果。

  .

  ….….…….….….

  半個月後。

  陳雲天也拜入他的門下,成為第五位親傳弟子。

  與此同時。

  收留所也徹底建成,二十個流浪兒們都可以搬過去住了。

  陳雲天….

  朱長夜本想留著他在天雲觀,不過這孩子完美繼承他曾爺爺的固執,認為自己兩小跟班在收留所,怎麼也不願意過來天雲觀。

  朱長夜勸說無果,也就隨他了。

  「觀主,收留所大部分沒問題。」

  「但….有一處需要咱們注意。」

  負責收留所的天雲觀弟子眉頭緊皺,看起來是被這事苦惱許久,覺著自己沒能力處理,只能告訴觀主。

  朱長夜笑問道:「什麼問題?」

  天雲觀弟子嘆息一聲:「觀主,是這樣的,這已經十月份下半了,冬季寒冷到來,到十一月後更是凜冬將至,咱們沒有太多取暖木炭。」

  朱長夜錯愕。

  想了想,瞬間明白過來。

  在這個時代,一般人要取暖,富的人燒炭,而貧賤者,只能燒柴。

  碳木炭燒制起來雖然費時費力,卻因為它燃燒較為充分,不會產生太多煙霧,因而很受富戶的青睞。

  而柴火就不同了,只一燒,頓時煙燻繚繞,且還需貧民出城去採伐,看似便宜,其實費的心神也是不少。

  如今天雲觀條件不錯,鹽山那邊供應的充足,每個月都有許多白銀入帳。

  所以大冬天的,觀里自然用木炭取暖。

  但這木炭太貴了,供給天雲觀還好,在供給一家收留所,就有些相形見絀。

  更別說,之後朱長夜還計劃建幾座收留所。

  用木炭,造價太貴了。

  而且木炭也有個致命缺點,含硫量太高,吸入過多會致命。

  「現在,可有無煙煤?」

  朱長夜問道。

  「啊?觀主,什麼叫做是無煙煤?」

  天雲觀弟子有點不解的,看著朱長夜。

  朱長夜頓時明白過來,眼下無煙煤還沒有誕生。

  這無煙煤….

  和平常的煤炭不同,一般的煤炭,會產生大量的煙霧,且因為雜質太多,含硫量高,燒起來,就形同於是毒煙。

  在後世,人們常用的蜂窩煤和煤球,其實都是需要精煉的,俗稱洗煤。

  只是在這個時代,想要洗煤,工藝上的難度太大,幾乎沒有任何可行性。

  古人之所以沒有大規模的使用原煤,正是因為這個道理。

  不過,無煙煤不同,無煙煤的含硫量極低,雖然燃點高,不過這不算什麼難題,最重要的它燃燒無色無煙,且燃燒的時間較長,是極好的禦寒燃料。

  不過無煙煤也會揮發出一些二氧化硫以及一氧化碳之類的致命氣體,好在含量不高。

  經過一定的加工之後,便會洗去大半,而且這個時代的建築,並不是密封的環境,所以無煙煤這點氣體,幾乎對人體產生不了多少危害。

  朱長夜想了想,解釋道:「無煙煤,就是黑色的一些小石塊,能燃燒很長時間,沒有毒煙,還能取暖,可曾見過?」

  天雲觀弟子搖頭:「觀主,沒有。」

  「而且….世間可真有如此神器?弟子認為是沒有的,若是真有,咱們大明子民還至於被凍死嗎?」

  朱長夜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他讓天雲觀弟子下去,自己則是在思考無煙煤的問題。

  朱長夜記得,南直隸好似有無煙煤在史冊上出現過。

  這麼想著,他將張易十給叫了過來。

  張易十曾經在南直隸中生活幾年,應當對南直隸的地貌有點熟悉。

  「天師,怎麼了?」

  張易十眯著眼笑問道。

  朱長夜詢問道:「你見多識廣,在南直隸可曾見過無煙煤?」

  張易十聞言,一臉迷茫,不斷搖頭。

  朱長夜補充一句:「是那種黑的,小塊山石。」

  張易十依舊一臉迷茫,朱長夜則繼續和他說無煙煤石塊的形狀和特性。

  張易十若有所思,最後開口道:「好像在上元縣有這麼一塊山,不過那山似乎難以長出莊稼糧食,主家賣了許久,都沒有賣出去。」

  「嗯!對,就是那兒!那上面的山石和天師您形容的很像,整個京畿,好似只有那麼一片山頭。」

  話說後半段,張易十是徹底確定下來。

  朱長夜笑了一聲。

  還好,附近是有無煙煤存在。

  這種無煙煤主要分布在山西一帶,朱長夜記得史書上南直隸出土過無煙煤,不過最後被重八給囤了過去。

  也是在洪武末年,這種無煙煤便開始大肆應用余尋常百姓家戶。

  「帶我去看看。」朱長夜笑道。

  張易十,卻也不知道天師究竟要做什麼。

  上元縣有山曰臥牛山,因山的形狀如同老牛盤臥,故而得名。

  朱長夜帶著張易十來到臥牛山下。

  山上都是雪,白皚皚一片。

  十月下半,冬日已經初顯寒冷了。

  朱長夜讓張易十鏟了幾鍬,便彎腰扒拉起石塊,石塊看上去烏黑髮亮,朱長夜看了過去,頓時笑容浮現。

  「不錯,這就是要尋找的無煙煤。」

  「走,咱們去找主人家說書。」

  朱長夜往前走去。

  張易十也不知道天師究竟在做什麼,不過他對朱長夜是絕對服從的。

  沒多時,他們來到上元縣的一家府宅前。

  張易十稟明來意之後,兩人便被府上管事領著進廳堂。

  遠遠地,就看到廳堂內有兩人在談論著什麼。

  等朱長夜和張易十進去之後,張易十愣了愣。

  對方顯然也愣住了,眼神有些凌厲的盯著張易十。

  這不正是周驥麼?

  那臥牛山,看手中周驥拿的正是山契,是周驥的?

  張易十上前,眯著眼笑道:「看來臥牛山已有主人,是在下和觀主打擾了。」

  才轉頭,坐在周驥旁邊的胖商賈便道:「且慢!」

  「這位道爺,你不是要來買山的麼?」

  張易十回頭,定睛看著胖商賈道:「臥牛山,是你名下的?」

  胖商賈笑呵呵的道:「正是。」

  「不過半個月前賣出去了,賣給了這位爺。」

  胖商賈指了指周驥,而後又頭疼道:「只不過這半個月之後,這位爺覺得我家臥牛山沒用,就又來退貨了。」

  這事兒,讓胖商賈很鬱悶。

  山都賣出去半個月了,還帶退回來的,這是什麼怪異之事。

  可又有什麼辦法?

  自己只是一個商人,而對方今天自爆身份,是朝廷的官員。

  士農工商,商人最底層。

  如何與官員鬥爭?

  此刻,

  周驥也注意到張易十,站起來笑道:「張道長,觀主,二位別來無恙啊。」

  他語氣平靜,可內心卻充滿了怒火。

  半個月前,由於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所以他和老爹周德興商議,尋思自家廢山變金山是沒辦法取回來了,就去買別的山。

  這臥牛山,就是他們看中並且買下來的山。

  這山和以前自家那些廢鹽山,一樣平平無奇。

  但周驥周德興兩父子,始終認為裡面潛藏著寶貝。

  他們天雲觀的人,能從自己的廢山中挖出寶貝,自己又怎麼不能了?

  所以這些天,他們一直有派鑒山人士來挖山,花大價錢挖山,看看哪裡有寶貝?

  可不管怎麼挖,這座山就是平平無奇,那些自家的廢鹽山是挖出了鹽,而這裡什麼鹽都沒有。

  這就是一座,真正的廢山!

  可周驥怕判斷錯誤,就去找轉運司的人來看,轉運司官員看完之後,也認為這是一座廢山,沒任何收購價值。

  至此周驥是確定了,這就是一座廢山,也就發生今天這一幕,過來找商人退款。

  他不要這座山了,他要他當初的二百兩銀子!

  對方不從,說是做生意那麼多年,就沒有碰過這樣耍賴的。

  對方不答應。

  而當周驥不慌不忙亮出令牌,是自己為朝廷官員的令牌,對方一下就慫了。

  剛才他們在討論退貨事宜呢,結果張易十和朱長夜就走了進來。

  「是啊,買山。」

  張易十眯著眼笑道:「看起來,周公子是和這位商人山契解除了,那麼….這座山我們天雲觀要了,不知多少銀兩能買到?」

  胖商賈聞言,大喜過望。

  他剛才還十分氣憤周驥的行為,現在又有買臥牛山的人上來,瞬間氣憤土崩瓦解。

  「一百五十兩!」

  胖商賈快速道。

  半個月前他賣給周驥是二百兩,現在賣一百五十兩,是因為半個月前他賣出臥牛山,得款二百兩,然後就準備打道回老家淮西了。

  卻沒想到,

  東西什麼都準備好,在應天府的親人都相繼告別,過幾日就要回淮西老家,卻出了這麼個周驥要退款的岔子。

  現在降價,純粹是因為張易十和朱長夜解了他的圍,他要快點把臥牛山給賣出去。

  「嗯?一百五十兩?」

  周驥微微皺眉,右手摸在自己刀柄上,看向胖商賈道:「會不會太過分了?畢竟我半個月前,是花了二百兩買來。」

  胖商賈聽周驥語氣,以及握刀柄的樣子,瞬間嚇得不輕。

  「官爺說的是,我剛才說錯了,其實我要賣三百兩。」

  胖商賈陪笑道。

  話音落下。

  周驥才漸漸手離開了刀柄。

  這也讓胖商賈鬆了口氣。

  「三百兩?」

  張易十微微皺眉,看向那若無其事的周驥,眼眸微眯。

  「可以。」

  張易十還沒給出答覆,反倒是朱長夜率先答覆。

  「三百兩,一文不少,臥牛山歸我天雲觀了。」

  朱長夜侃侃而談。

  張易十見老天師朱長夜都確定主意了,當即也不再想著討價還價。

  「哎,爺,好嘞,您這邊請。」

  胖商賈笑的極為開心。

  突然從一百五十兩上升到三百兩,他以為兩位道爺不買了,卻沒想到還是要買。

  又能多收一百五十兩,如何不高興?

  張易十隨胖商賈走進裡頭屋子,是要商議山契之事。

  周驥滿臉狐疑的,看著張易十。

  難道說….自己又看錯了眼?

  可那些鑒山人,甚至轉運司的官員都說了,這是一座廢山,毋庸置疑。

  這個可能性不大。

  周驥又想到其他可能性。

  難道是自己剛才太氣人了,所以這觀主為了出口惡氣,才選擇哪怕三百兩,也要買下這座廢山。

  瞬間。

  周驥眼眸明亮。

  對!

  這個可能性最大!

  他好似找到了答案,拿起屬於自己二百兩,笑呵呵與朱長夜道別離開了。

  朱長夜雙手負後,饒有深意的看了眼周驥,隨後無奈搖頭。

  沒有了周驥的存在,很快,張易十與胖商賈達成一致,張易十付了錢,胖商賈則交出山契。

  至此,臥牛山歸屬於天雲觀。

  三百兩白銀買臥牛山,自然是大賺特賺,胖商賈也還傻呵呵的樂著,他也以為今天遇到白痴了,他也以為自己賺了。

  人就是這樣,你認為別人是白痴的時候,別人也是這麼看你的。

  .

  ….…….….….….

  幾天後。

  傍晚。

  朱元璋又在處理政務,今夜的他,眉頭皺的比以往更加深邃。

  冬天,徹底來了。

  而他們還沒想到除了木炭和柴火,還有什麼能讓百姓取暖的方法,沒想出辦法,這個冬天又是近年來最冷冬季,也就代表這個冬天要死很多百姓了。

  特別是老人,很多都熬不過這個冬季。

  「天災人禍,咱也沒辦法啊,哎….」

  朱元璋無奈的嘆息一聲,在這種天災人禍面前,縱使他是帝王,也是充滿了無力感。

  繼續處理政務,

  沒多時,陳洪小心翼翼的走來。

  將朱元璋身旁的火盆給拿出去,重新換了新的。

  朱元璋也沒在意什麼。

  然而當他批了一會奏疏,他隨意朝腿腳不遠處的火盆瞥了過去,身子卻有些定格起來。

  他起身,好奇的走過去。

  黑色的火盆內,火光沖天,將他身子烤的暖洋洋的。

  他伸出手放在火上,一股暖流瞬間充斥全身。

  可是….為什麼沒有毒氣?為什麼沒有煙?

  這些,才是朱元璋好奇走來的原因。

  這盆炭火和往日宮內供給的有些不同,往日的炭火點燃之後,總會有一股子刺鼻的味道,需要開窗通風。

  除此之外,往日宮內供給的炭火還會有煙,點燃之後,房內煙火繚繞得不像話。

  「陳洪。」

  朱元璋對外叫了一句。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陳洪沒走遠,好似就在殿外等著一般。

  「陛下,老奴在呢。」

  陳洪趕緊走進來。

  朱元璋好奇的問道:「這盆火咋回事?和咱說說,用什麼燒的?」

  陳洪笑著道:「回陛下,這是允炆殿下送過來的,允炆殿下怕陛下您批奏疏辛苦,也不敢叨擾您老,就央人送來此物。」

  「聽允炆殿下說,這也是最近兩天才在應天興起來的。」

  「好似叫什麼無煙煤.…老奴也不懂,允炆殿下說此物在應天還只是試賣階段,一斤也便宜的很,好似只有二十多文錢,於是就給陛下您送來了。」

  「它比木炭好,烤火旺,燒的時間也長,最主要的還沒有煙和毒氣,是個好東西呢。」

  無煙煤?

  這啥玩意,怎麼以前從來沒聽到。

  朱元璋愣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