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你真要氣死咱!

  那叫老馬的大頭兵,從交趾出發時,就感覺身子忽冷忽熱,他一直認為自己感染了風寒,只是這風寒持續的太久了,到現在非但病情沒好轉,並且越演越烈。

  「好……好的。」

  老馬點頭,下了官船,找到寧波衛的官兵,勘和令牌之後,便有人帶著老馬去找軍醫。

  「奇怪了,這些天怎麼咱這隊伍中又有幾個咳嗽了?這風寒果真傳染人吶!」

  另一名軍兵撓撓頭,也沒多想,便繼續指揮寶船隊伍過寧波港,朝內陸運河駛去。

  陽光明媚,朱雄英跑一圈回到熟悉的早攤鋪子前。

  店博士笑著對朱雄英打招呼:「噥!湯包、小籠包還有豆漿,都給你打包好咯。」

  「啊?」

  朱雄英撓撓頭,有些好奇的問道:「為啥?」

  店博士道:「老爺子大清早就來了,快拎著早餐回去和你爺爺一起吃吧。」

  朱雄英恍然,從懷裡掏出十個錢丟給店博士,便拎著早餐回到府邸。

  老爺子敲著二郎腿坐在石凳上,看到朱雄英,笑呵呵的道:「咱就說這個點你要回來啦。」

  朱雄英笑著將包子豆漿擺好:「吃早餐。」

  「好!」

  朱元璋笑呵呵的掀開黃紙袋子,呼呼哈哈的拿起滾燙的熱包子,正順手朝嘴裡扔去。

  似乎想起什麼,老爺子動作戛然而止,然後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口。

  朱雄英看在眼中,有些想笑,不過還是道:「都為你著想,有些壞習慣能改就改了唄,現在咱大明盛世,又不是當時殘元統治,吃了上頓沒下頓。」

  「再說了,你吃那麼囫圇吞棗,旁人看了還不說你餓死鬼投胎?也上不得台面不是麼。」

  朱元璋訕訕笑道:「對對對,是是是,你說的對!」

  朱雄英:「……」

  不過朱元璋雖然說的敷衍,但身子卻很實誠。

  他學著朱雄英,慢條斯理嚼著包子,笑著道:「大孫,咱有個事問你。」

  「哦。」

  朱雄英點頭:「你說。」

  朱元璋道:「和徐家五姑娘還有聯繫麼?」

  朱雄英愣了愣,搖頭道:「上次在刑部詔獄見過一次,後面幾乎沒怎麼聯繫了,咋了?」

  朱元璋點點頭:「噢,這樣啊,還想她麼?」

  朱雄英有些呆怔,狐疑的看著朱元璋,問道:「你咋了?」

  朱元璋道:「先回答咱。」

  朱雄英抿了抿嘴,低頭喝了一口豆漿,隨口道:「有啥好想的?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再說,我和徐姑娘也就是泛泛之交罷了。」

  朱元璋笑容更甚,「如此便好,那咱給徐姑娘賜了一樁婚,孔訥的孫子,你咋看?」

  朱雄英笑道:「好事……嗯?」

  話說到一半,朱雄英吃早餐的動作戛然而止,臉色微變,看著朱元璋道:「您……下旨了?」

  朱元璋搖頭:「還沒,有這個意向。」

  朱雄英忽的厲聲道:「不行!」

  朱元璋呆了呆,見朱雄英反應這麼大,不免多看他一眼,道:「為什麼?」

  朱雄英道:「徐姑娘和孔家孫子又沒見面,怎麼能隨便就賜婚了?」

  朱元璋道:「是皇帝賜婚,需要他們見面做什麼?古來都是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需要兩孩子摻和什麼?你和趙家閨女的事,不也就咱一句話?那時候也沒看你反應這麼強烈?」

  朱雄英反駁道:「是!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可人家徐姑娘父母也沒做主!我們又不一樣!」

  呵。

  朱元璋笑笑,道:「皇帝既天下君父,也是徐家的君父,自然有權力做主這事兒。」

  朱雄英繼續搖頭:「扯淡!徐家於開國有功,您老賜婚,也得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

  「他孔訥孫子是啥人?你說說?」

  朱元璋道:「今年剛中的進士。」

  朱雄英哼道:「一個進士而已,還是剛進的,他孔訥不是什麼好人,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上樑不正下樑歪,那孔家孫子能是啥好貨?」

  「再說了,您老要賜婚,首先要看孔家孫子人品如何吧?」

  朱元璋笑道:「人品不錯。」

  「那武功呢?能護的自家未來娘子安危麼?」朱雄英繼續道。

  朱元璋樂了,「他不懂武功,徐家人可是武將之家,怎麼也不會讓徐家五閨女吃虧。」

  朱雄英急道:「還是不行!」

  「為啥?」

  朱雄英道:「總之就是不行!」

  朱元璋板著臉,「你剛才還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該為女人羈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個女人罷了,你還能去反抗咱不成?」

  朱雄英朗聲道:「又有什麼不敢?!」

  朱元璋臉頰有些慍怒:「你放肆!這是大明,你是大明的子孫!為了一個姑娘去反對皇帝,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你可知道咱的苦心?又可知道咱賜婚徐家老五的目的?你啥玩意都不懂!胡攪蠻纏歪門邪理!」

  朱雄英肅穆的看著朱元璋,寸步不讓的道:「對!她是一個姑娘!徐家的一個小姑娘!您權柄那麼大,想做什麼事不成?」

  「我當然不知道您賜婚徐妙錦的目的和考慮,可我知道的是,既然您那麼的有本事,為什麼還要以犧牲一個姑娘的幸福,來達成他的目的和考慮?」

  「您老不是一直教育我,女人不該干涉男人,可我就想不通了,咱大丈夫既然那麼有本事,有啥事,需要去犧牲一個姑娘?這還算是個男人嗎?」

  「你!」

  朱元璋牙齜目裂,指著朱雄英,嘴唇在顫抖,「你打算做什麼?去殺了咱不成?」

  朱雄英隨意拱手:「不敢!」

  「我心中的爺爺,一直是一個格局很大眼光獨特的一代帝王,可今天,爺爺您讓我見識到您不為人知的一面。」

  「原來皇帝也需要犧牲女人去辦成一件事,呵呵。」

  朱雄英臉上帶著幾分嘲笑。

  朱元璋麵皮鐵青,越來越怒:「你個臭小子!你混蛋!」

  「你虛偽!你是看上了徐家五姑娘了吧?你是不想人家嫁人了對吧?」

  朱雄英頓了頓,點頭道:「對!」

  「老爺子你說的對!」

  「我是看上徐家五姑娘了!」

  「我傷害過徐姑娘一次了,不對,是兩次,可人家從沒有對我抱有惡念,在我鋃鐺入獄的時候,她還傾盡所能的幫我,甚至不惜犧牲徐家的利益。」

  「這樣的好姑娘,我為什麼不該看上?」

  「我就是喜歡徐姑娘,我就是要娶她!」

  朱元璋忿怒道:「你這小王八蛋!」

  朱元璋臉上依舊有些慍怒:「所以為了徐家姑娘,你甚至不惜得罪皇帝,甚至不惜罵咱君父?」

  「忠君、愛國……你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朱雄英哼道:「前提是您老值得我去尊敬,但現在,我對您失望了!」

  「你!」

  朱元璋手指有些顫抖,「所以呢?你打算做什麼?你有什麼能力去改變咱的決定?」

  朱雄英道:「我沒能力啊!您是皇帝,您高高在上,我有啥能力,我不過只是一個小輩。」

  「您讓徐妙錦嫁給誰,我就讓誰死,殺幾個人,我還是有能力的!」

  話音落下。

  院落內陷入死一般沉寂。

  偶爾能看到朱元璋嘴角有些抽搐。

  剛才朱雄英說的話,甚至隱約讓朱元璋有些羞愧。

  一個皇帝,淪落到要利用一個女人來達成目的,不管什麼樣的目的,出發動機都是可恥的!

  朱元璋抿了抿嘴,抬眼看著氣咻咻的朱雄英,嘆息道:「你小子,性子還是那麼暴躁,跟咱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發起倔了,像頭牛一樣,誰說話都不管用。」

  朱元璋幽幽的嘆口氣,繼續將石桌上的包子給吃完,最後將豆漿底子都喝了,才問朱雄英道:「如果咱真下旨了,你真敢動刀嗎?」

  朱雄英見老爺子這一臉心寒的樣子,心下有些動容,但還是倔強的道:「會!」

  「老爺子,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一個女人我都保護不了,我覺得我之前和你學了那麼多道理,都是狗屁!都是不切實際!」

  「有些事我沒和你說,但我能告訴你的是,徐姑娘默默的為我做了許多事,這是情義,我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深吸一口氣,朱雄英沉默了一下,道:「爺爺,不提這事了。」

  「說說之前那件事吧,之前您老不是問過我,說收河船稅、城門稅,豐足地方官衙的財政,解鍅百姓稅收負擔,問我說想要什麼賞賜嗎?」

  朱元璋愣了愣,抬眸看著朱雄英:「所以,你就打算讓咱將徐家五姑娘賞賜給你?」

  朱雄英不置可否:「最起碼他亂點鴛鴦譜!」

  朱元璋哼了哼,背著手道:「咱就是閒著沒啥大事,跑你這找罪受!走了!」

  「誒誒。」

  朱雄英趕緊攔住老爺子,「爺爺,你還沒回我話呢,你咋就走了?事情還沒說清楚呢!」

  朱元璋呵道:「說清楚了,你態度都表好了,咱還不聾,還能聽不明白嗎?」

  「咱去給你擦屁股!」

  「呵!為了一個女人和爺爺急赤白臉的,那徐家閨女真是好福氣!」

  朱元璋眼中有些嫉妒,背著身對朱雄英招手:「莫送了,咱自己回去!」

  清晨的秦淮河兩岸,行人很少。

  朱雄英走出府邸,看著老爺子落寞的背影,沒由來的嘆口氣。

  老爺子關心自己,這是毋庸置疑的,可這件事,他不能妥協,也不該妥協。

  進入春二月,天氣依舊有些微寒。

  朱雄英穿的不多,一件內里披了一件外衫。

  朱雄英咬咬牙,繼續沿秦淮河晨跑起來。

  跑到烏衣巷附近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一個熟人。

  徐妙錦似乎也看到了朱雄英,便在狀元橋上等著朱雄英跑來。

  朱雄英有些愣住了。

  看著徐妙錦在遠處等著自己,他想了想,便將腳步放慢,踏著狀元橋不高的台階,一步步走上去。

  拱橋中間,徐妙錦背手站著,安靜的看著朱懷。

  有幾分嬌羞,幾分期盼,幾分竊喜。

  她洋裝將眼神朝秦淮河水面望去。

  河裡碧波一片,晨曦下,波光粼粼。

  「早啊。」

  朱雄英走過來,和徐妙錦打招呼。

  這傻丫頭,恐怕還不知道爺爺打算將她下嫁的事。

  朱雄英也沒主動說。

  讓徐妙錦多幾分煩憂幹什麼呢?

  自己默默做的也不算什麼大事,沒必要讓徐妙錦感恩戴德。

  況且最終老爺子會不會鬆口,朱雄英心裡也沒底。

  徐妙錦輕輕點頭:「早。」

  「你這是?」

  朱雄英噢了一聲:「晨跑。」

  「天天都跑嗎?」徐妙錦好奇的問道。

  朱雄英點頭:「嗯,鍛鍊身體,還能想想事,對了,你一大清早這是做什麼去了?」

  徐妙錦想了想,回道:「準備去一趟孔府。」

  「孔訥府邸?」朱雄英好奇的問道。

  徐妙錦點頭:「嗯。」

  朱雄英微微蹙眉,「你不是一個喜歡出去亂走的人,怎麼突然要去孔府了?」

  徐妙錦想了想,道:「我們徐家開了一些書院。」

  朱雄英愣了愣,有些驚愕的看著她。

  「上元夜的鳳陽書院,就是你們徐家開的?」徐妙錦點頭。

  朱雄英繼續問道:「那種營銷手段,也是你想出來的?」

  「營銷?」徐妙錦有些不理解,不過仔細品味一番,也理解大抵能知道朱雄英什麼意思,於是便回道:「嗯。」

  朱雄英站在拱橋上,望著安靜流淌的秦淮河水,冷不丁道:「去孔家,找師資大儒去書院教學麼?」

  徐妙錦微微有些驚愕,點頭道:「嗯。」

  朱雄英噢了一聲,臉色有些深沉,不知再想些什麼。

  他怎麼也沒想到書院,居然是徐府在發展的。

  他多看了一眼徐妙錦,心裡也升起濃濃的佩服。

  只是很快,他陡然想起了前兩日老爺子和自己說的話。

  老爺子知道了書院和世家的聯繫,也就意味著他早就知道了。

  「怎麼了?」

  徐妙錦見朱雄英臉色陰晴不定,好奇的問道。

  朱雄英定定看著徐妙錦:「為什麼突然想開書院啊?好像這一個月,你們徐家開了好幾家書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