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不敢置信!你竟敢如此!

  「朱公主這麼快出獄……有沒有可能……是老爺子在推波助瀾?」

  此言一出,徐府中廳再次陷入無窮沉默。

  徐妙錦很好奇:「為什麼這麼說?老爺子又不認識朱公子。」

  徐輝祖看著徐妙錦,沉聲道:「如果認識呢?」

  徐妙錦愣了愣,死死盯著徐輝祖,顫聲道:「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

  徐輝祖搖頭:「不知道,還沒弄明白,等我打聽明白了再說。」

  「無論如何,咱還是按兵不動。」

  「唔!加快對書院的發展吧,也算給徐家留一條後路。」

  「希望……」

  徐輝祖目光有些複雜,道:「希望老爺子不是在針對徐家!」

  如雪花一般的奏疏,飛入到皇宮謹身殿。

  各科給事中、都察院等言官,都在勸老爺子止殺。

  被誅殺的人越來越多,應天城一片人心惶惶,這不利於王朝安穩。

  可是,奏疏進入皇宮,卻好似石沉大海,沒有一點點反響。

  他們當然不知道,現在的朱元璋,根本不在皇宮大內。

  江寧城郊,朱雄英攙著老人在田埂中走著。

  誰又能想到,一手攪起應天殺戮風雲的一代帝王,此時正像個民間老農一樣,在田埂中悠哉漫步閒?

  同樣的,誰又能想到,一紙文書便讓千里之外交趾高官人頭落地的皇明嫡長孫,此時在陪著他家老爺子漫步鄉野?

  千里之外的交趾。

  一封文書,被騎士加急送來,安寧的交趾城,同樣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兩個殺戮機器,兩名殺戮的推動者,一個在應天,一個在交趾,攀比屠殺!

  南疆下了一場雨。

  讓炎熱的南疆緩解了幾分熱氣。

  交趾地處熱帶雨林氣候,這裡常年乾燥酷暑。

  應天春寒料峭,可這裡卻燥熱不堪。

  一名風塵僕僕的騎士,從應天城裹挾塵沙而至交趾。

  交趾承宣布政司和皇明的州縣制不同,這裡設了十一個部,分別為北端交趾部、武平部、文朗部等,中段有軍寧部、九真部等,最南端則是懷藤部、九德部等。

  放眼望去,整個交趾的城市建設無比落後,幾乎都是土房子。

  他們自秦漢一來,都是蠻荒部落,生產落後,經濟落後,文化落後。

  而今,隨著大明打下交趾布政司之後,這裡也開始逐漸將部落制度朝著州縣制度轉換。

  大明的政權和文化,正在一點點入侵交州各部。

  交州布政司衙門是主管交趾的第一衙門,這裡沒設布政使,因為布政使是朝廷造冊的從二品高官。

  皇明朝廷不會派出一名超級封疆大吏來管轄這一毛不拔之地。

  所以交趾布政司名義上最高長官便是從五品左參政解縉,解大紳。

  此時的土坯衙門內,解縉點著煤油燈,正在處理桌上的十一部落文書以及土地統計、人口統計、財政統計等各方數據。

  整個布政司衙門簡陋到令人望洋興嘆。

  相較於中原豪華氣派的建築群來看,交趾布政司衙門就連中原農村都不如。

  實際除了皇明中原的建築群之外,許多地方的條件都和交州大差不差。

  為什麼皇明的官兒對這些地方稱為蠻夷和不毛之地?因為他們的情況,確實就這麼個意思!

  國朝高官們從來對這些地方都是高傲和不屑的。

  這也沒錯。

  因為相對於強大的大明來說,他們確實不值得朝廷任何官吏提起一絲絲尊重。

  除九州華夏,入目之地,皆蠻夷爾!

  條件很艱苦,從朝廷調過來的官,尤其是老學究老官僚們,無不怨聲載道。

  這裡的艱苦,遠遠超出了解縉的預期。

  整個交趾遺留下來的錢財,總共不過十幾萬兩白銀!

  這十幾萬兩白銀,還不如天雲觀半年收入多。

  這些錢,對一個布政司來說,什麼都做不了!

  除了財政拮据之外,百姓的農耕更加落後,耕種都用的先唐時期的直犁,費時費力。

  醫療……壓根就沒有醫療一說,這裡百姓生病,要麼自愈,要麼自己等死。

  禮儀教化?

  這更就不要奢侈了,整個交趾識字率不過一個點,上街一抓,幾乎都是文盲。

  基礎設施匱乏,土坯毛房;財政委靡,攏共十幾萬兩白銀;醫療落後,幾乎沒有;教化困難,人均文盲!

  一切的一切,都對解縉來說是致命的問題!

  不過解縉沒有任何埋怨,當初五那天從應天,日夜兼程的感到這裡。

  解縉就從沒想過一絲絲退步。

  朱雄英的豪言壯語,一直在解縉腦海迴蕩!

  他說過,要給皇太孫一片蒸蒸日上的江山!

  他也知道,他任重道遠,交趾的成敗,是皇明嫡長孫明正儲君暴漏於人前的關鍵點。

  這裡的重要性,不僅僅是治理,更關乎著朱懷的未來,關乎著皇明的未來!

  夜深了。

  解縉揉了揉腫脹的腦袋,自來這九天,他沒怎麼睡過好覺。

  如果說上述問題解縉還有信心去改善,可目前最大的困境則來自內部。

  政權機構上的各方官吏不配合,解縉的所有工作根本沒辦法推進。

  布政司的威嚴和權柄,也只是一紙空談,落人笑柄。

  沒人會在乎這個年輕的左參政,沒人會怕他,雖然表面一團和氣,但背地卻陽奉陰違。

  久而久之,布政司就會尾大不掉,任何政策都推展不下去。

  需要快刀斬亂麻!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解縉漫不經心的道:「進來。」

  「大人!」

  一名騎士單膝跪地。

  解縉精神大震:「來信了?」

  「遞給本官!」

  解縉急急打開信件,上面赫然寫著八個字:「殺之立威,一切有我!」

  簡簡單單八個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讓解縉面色扭曲的振奮起來!

  他知道如洪學彬那些老官僚,在應天城都有強大的關係網。

  他不是不敢殺,而是怕對應天那邊造成影響。

  而今看到朱雄英的回信,解縉再也沒有一絲絲後顧之憂。

  「辛苦了,去休息。」

  解縉平靜的對騎士說完,連日來的憂愁在臉上緩緩散去,他去洗了一把臉,又批了一些文書,便去睡了。

  翌日一早,布政司例行朝會。

  交趾和大明布政司一樣,每日都會轄下所有官吏齊聚布政司衙門開會。

  如往日一樣,幾個老學究早早過來,端坐在太師椅上喝茶。

  洪學彬懶洋洋的,自翰林院編修調到交趾布政司左參議,按道理來說,他升遷了。

  不僅僅是布政司左參議,他還兼顧著交州南端三部的主管官吏。

  權柄在交趾算是很大。

  此時他正端著茶水喝茶,慢條斯理的,作為老官僚,他還是很佛系的,頗有一種泰山崩頂面不改色的作風。

  「洪大人。」

  一名布政司經歷官淡淡的道:「你說這解大人,這麼用心做什麼?」

  「這蠻荒之地,咱要呆個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洪學彬抬著眼皮,看他一眼,呷口茶道:「不知道,解大人用心是好事兒啊,畢竟第一次身居要職,自然要做點事出來,咱們配合著就成,呵呵。」

  洪參議做官還是很有學問的,說的話也老持沉重,只是陽奉陰違罷了。

  「可是。」那名經歷官道,「咱之前都丈量過一次土地,這次還來?這不是重複勞動麼?咱們哪有這麼多時間陪著解參政胡鬧?」

  洪學彬笑呵呵的道:「解大人要什麼,咱給什麼,又不是不給。」

  「但,咱給的還是上次數據……只是人為改了改,解大人,會不會發現什麼?」

  洪學彬哈哈大笑:「王經歷,你覺得一個毛頭小子能發現什麼嗎?他知道怎麼丈量土地嗎?他知道丈量一次土地,需要一個月或者更久嗎?他知道一畝見方多大嗎?」

  「老夫都不稀得說什麼!」

  「老夫甚至都不知道,皇爺為什麼派這麼個廢物來交趾?他背後靠著的人究竟是誰?究竟為什麼有這麼大能量將他弄過來?」

  「他有什麼資格教老夫做事?」

  「呵呵,不過也好,有這麼個愣頭青在頭上頂著,交趾出了什麼事,也賴不到咱們頭上。」

  「言下之意,他們隨便混一混就行,交趾治理的好壞,朝廷要考核,也考核解縉,和他們沒多大關係。」

  「王經歷你也是官場老人了,怎麼還和那群毛頭小子官吏一樣?」

  「你看那些年輕的官吏,現在埋頭苦幹,可最後的結果是什麼呢?」

  「五年考核,千軍萬馬殺出來,僥倖才能升遷半級官,甚至運氣不好的,要十年或者更久!」

  「咱大明吏部有定,凡官無大錯者,十年必進一級。」

  「咱只要不做事,就不犯錯,不犯錯,熬十年就升遷,何苦自找不痛快呢?」

  自古以來,基層官吏最怕的就是這種老官僚。

  因為他們深諳官場規則,他們對國家的發展,沒有一絲絲作用。

  宋朝的滅亡,就是最好的教訓,就是冗官太多,不幹事的官太多,生生將大宋搞垮了!

  到明朝後期,也是因為這麼一群人的存在,直接讓風雨飄搖的明王朝雪上加霜,最後成為壓垮明王朝的最後一根稻草!

  說話間。

  解縉走了進來。

  眾人頓時保持緘默。

  解縉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定格在洪學彬身上:「洪大人,交趾南端三部的土地丈量結果,你似乎還沒給本官。」

  洪學彬不以為然的道:「哦?是嗎?老夫這就去取。」

  「不必了!」

  解縉叫住洪學彬,道:「洪大人,土地沒丈量,人口統計好了嗎?武平部有多少人?」

  洪學彬道:「小三萬左右吧。」

  屋內頓時陷入沉默。

  所有人目光都古怪的盯著洪學彬。

  解縉冷笑:「洪大人知道武平部不在南端,在北端嗎?你轄下三個部是哪三個?」

  洪學彬愣了愣:「這個麼……額,老夫一時忘了。」

  「來人!」

  解縉厲聲喝道:「將交趾布政司左參議洪學彬綁了!」

  天空湛藍,如一面碩大的鏡子,藍色中裝點幾抹白雲。

  交趾布政司衙門院落內,此時無人顧得欣賞天空美景。

  所有人都被解縉震驚了。

  他……將洪參議綁了?

  洪學彬也沒想到眼前這愣頭青春居然會如此剛硬。

  他厲聲尖叫道:「解大紳!你想幹什麼?!」

  解縉凝視著他,雙目環顧布政司衙門的群官。

  他從寬大的袖袍內掏出一份武平部、文朗部的土地丈量結果。

  「本官在赴任交趾之前,就已讓爾等二次丈量土地。」

  「武平部和文朗部的結果出來了,本官也實地核驗過了,各鄉里準確無誤。」

  「洪參議你呢?你連下轄的人口數量,甚至你轄下幾個部你都沒理清楚!洪參議在忙什麼?」

  「好麼,這沒有什麼,畢竟洪參議也沒來多長時間,忙不過來也是正常事。」

  「可是上諭凡交趾百姓,亦為皇明子民,當一視同仁。」

  「洪參議管轄南端三部,各地百姓相互爭奪地盤,部落青壯多者,侵占部落年少老邁者,致土地分配天平傾斜。」

  「此事,五日前本官讓你著重處理。」

  「現在呢?南端三部的田地再次混亂起來,只要村落強壯,分配的土地就越來越多,一村之中,多有土地者上頃,年邁者得土地不過百步之遙。」

  「洪參議,你是在將本官的話當耳旁風?」

  洪學彬憤怒的看著解縉:「老夫沒時間教化那群蠻夷!他們只能用武力解決,本官有甚辦法?」

  解縉不疾不徐的道:「他們怎麼解決問題,和你管不管他們有什麼干係?」

  「如果交趾的官都如你這樣,只知坐在部堂衙門喝茶打盹,交趾怎麼治理?聖上打下交趾還有什麼意義?我們千里而來治理交趾還有什麼意義?」

  洪學彬冷笑:「莫要拿聖上威脅老夫,老夫可不是嚇大的!老夫何錯之有?」

  解縉冷漠的道:「洪大人問我你何錯之有?」

  「懈政瀆職,懶惰不為,憊懶傲慢,上令下不從,帶頭腐化交趾官吏!」

  「你錯在為官者心不為民!」「你錯在為臣者心不尊君!」

  「你錯在為屬者對上不敬!」

  「你錯在混吃等死,錯在無為無用,你的錯太多,本官已然數不過來!」

  說到最後解縉厲聲大呼,咆哮聲直衝雲霄。

  「來人!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