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公,恭喜恭喜啊!」
「你是咱尚善監,第一個被皇爺誇讚的人!」
「可不是麼!剛才沒聽老祖宗說,這以後鄭公公一個人負責給皇爺做飯,這是何等大的榮耀啊!」
「鄭公公!你以後可要多關照關照我們呀!」
「是啊是呀!」
「.…….」
剛才那表情不一的太監們,此時都已經換出至親的臉龐,對鄭和親近諂媚到了極致。
人家冷暖,莫不如是。
鄭和也並沒有沾沾自喜,更沒有飄了。
他謙謙有禮的對眾人拱手:「不敢不敢,大家相互照應,能被皇爺誇讚,還是要多虧了陳公公。」
說著,他走到陳芳面前,恭敬的行禮:「多謝陳公公抬愛……」
話還沒說完,陳芳便冷著臉,氣咻咻的拂袖離去!
給咱家臉色看?
成!你小子現在就可勁囂張,有你死的時候!
鄭和也愣住了。
他有些不解的看著陳芳離去的背影,他是真心想和陳芳交好,畢竟在這深宮,少樹敵永遠比多樹敵要來的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這裡的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另一邊。
朱雄英此時已經抵達了藍玉府邸。
「舅姥爺,啥事兒這麼凝重?」
藍玉看著朱雄英,淡淡的道:「明天,梅園。」
啊?
朱雄英撓撓頭:「啥意思?」
藍玉道:「明天梅園宴會,你跟著咱過去。」
朱雄英不解:「怎麼了?」
藍玉眯著眼:「陛下組織了一次宴會,明日所有藩王和外戚都會聚在梅園,他老人家沒和你說,應該是念著你要和你師尊修煉才不說,可我認為你應該知道,而且進行選擇。」
「你到時候,要不….跟著咱去見見世面?你也好近距離看看,觀察觀察這些藩王,那裡,有你想見的一切人!」
這!
朱雄英深吸口氣:「好,我去!」
朱雄英緊緊握著拳頭,此時也不敢托大,畢竟對方都是大明最有權勢的內外塞王,比他大,他看著藍玉道:「舅姥爺,需要注意什麼嗎?」
藍玉道:「咱也會跟著去,還有常茂,他是已故太子的親家,也會過去。」
「你就安心的去認識認識這些藩王,看看他們的為人和性格,對他們有個判斷就行。」
「不需要多麼擔憂,有咱在,誰也為難不了你。」
朱雄英點頭:「好!我了解了。」
藍玉點點頭:「嗯,今天叫你來就這茬事,另外….」
藍玉有些無奈:「咱大姐想見你,去給她老人家請安去吧。」
「額,好,那我過去給藍婆婆請安。」
朱雄英從藍府走了出來。
外面的晚霞遍布在應天各地,將應天大街照耀的美輪美奐,仿若仙境。
路上晚歸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明日是大明,
年關過去後,正式開市的一天。
商戶攤販們都在準備置辦貨物,等著明日販賣。
秦淮河的夜景美輪美奐,河上的畫舫燈光如霞,不時能看到三兩才子站在畫舫船頭搖著摺扇,好不風流。
總體而言,初四這晚應天府一片安寧。
朱雄英獨自走在秦淮河的岸邊,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才去拜訪了藍婆婆,老人家依舊一臉對後輩的溺愛,可她明明是常府的高堂老母,為什麼好像在藍府特意等著自己一般?
朱雄英搖搖頭,有些恍然,畢竟她也是藍玉的親姐姐,藍家和常家一衣帶水,要是不然,常遇春的兩個兒子,也不會在今年的藍玉案被牽聯連坐而死。
而今已經正式步入大明新的一年,宇內依舊靖平,但朱雄英知道,藏在安寧的外表下,則是濃濃的暗流涌動。
爺爺他,要動手了。
那個遲暮的老人,依舊會帶著披荊斬棘的霸氣,給他欽定的未來大明儲君,殺出一片太平出來。
不過朱雄英,暫時沒想這麼深遠的事。
明天的梅園,是他正式站在歷史的風口浪尖,去審視大明九塞邊王和朱家的義子、兒子們的時機!
朱雄英沉思的回到府邸中。
他依舊在低頭沉思,直到三進宅院,才發現門前的槐樹下,朱元璋不知何時躺在那裡,像一個尋常爺爺等待晚歸的孫子一般。
見到朱雄英回來,朱元璋便從搖椅上起來,笑道:「這麼晚才回來?」
朱雄英愣了愣,看著老爺子一臉疲倦的樣子,心疼的道:「爺爺,您老怎麼來了?這麼晚了咋還不休息?」
朱元璋的作息,在這幾個月被朱懷給擰過來了,之前他都在午夜三更才會睡,現在基本上會超前一個時辰。
按理說,這個點,老爺子已經要入睡了,而老爺子確實也是帶著一臉疲憊的樣子。
看來是強忍著瞌睡,特地等著朱雄英回來的。
朱元璋揮揮手,背著手道:「去書房說罷。」
「嗯。」
朱雄英跟著老爺子來到書房。
朱元璋先隨口問了朱雄英一句:「你的那小太監呢?今天他不在,咱還有些不習慣。」
爺孫兩都習慣了鄭和的貼心和細心,少了鄭和,兩人一時間都挺彆扭的。
朱雄英噢了一聲,回道:「前兩天就安排進宮了,應當在尚善監。」
尚善監?
朱元璋咂摸咂摸嘴,似乎想起了什麼,道:「難怪。」
今天中午吃的那頓飯,他總感覺很熟悉的味道,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原來是這小子府上的小太監。
朱雄英不解的道:「啥難怪?」
朱元璋笑笑:「沒什麼。」
看著朱雄英,徐徐地朱元璋臉上變成了三分肅穆:「今天咱來找你,是想問問你,明天去梅園,打算怎麼自處?」
提到梅園的事,朱雄英這才想起來,問朱元璋道:「對啦爺爺,這聚會的事,是您老提出來確定的?」
朱元璋點頭:「嗯,咱之前就說過,會安排你和藩王們見見面。」
朱雄英目光炙熱,不過很快冷靜下來,好奇的問道:「這,爺爺,外戚和藩王如此名正言順的見面,不怕出了變故?」
朱元璋搖頭:「如果有心懷異心的,防是防不住的,堵不如疏,咱心知肚明。」
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爺爺的那份自信和胸襟。
朱雄英若有所思。
朱元璋眯眼盯著朱雄英:「所以,明日你打算如何自處?」
朱雄英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低調。」
「不瞞老爺子說,剛才我去了藍府一趟,藍舅姥爺已經和我知會過,明日他也會過去護我周全。」
朱元璋不意外。
因為這事,是他通知藍玉的。
朱雄英繼續道:「那些藩王,各個身居高位,手掌兵權,不可一世,我本塵埃,怕入不得他們的眼,只消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去觀察揣摩他們,做到心中有數。」
朱元璋拍了拍朱雄英的肩膀,看著朱雄英沉穩的臉色,搖頭笑了笑。
「有什麼不對嗎?」朱雄英不解。
朱元璋道:「大孫,咱知道你為人謙遜低調,對什麼事都和和氣氣的,但咱也知道,你心裡是帶著一股子傲氣,是盛氣凌人的,這才是最真實的你。」
「你看看,無論上次梅園和大儒的聚會,還是之前對孔訥,你都是如此,都和和氣氣,不願意開罪任何人。」
「但事後呢?這些人誰不是被你諷刺挖苦的懷疑人生?」
朱雄英苦笑著道:「爺爺,哪兒有你這麼編排孫子的呀!」
朱元璋慈祥的笑笑,道:「咱沒說錯,這才是最真實的你。」
言語一變,老爺子認真的道:「明天,你不要低調,該張揚的就張揚,不必因為對方是藩王,就畏畏縮縮,將你往日的霸氣給拿出來!」
朱雄英愣了愣,不解的道:「啊?老爺子這可不像你平常教導我的啊!」
朱元璋目光有些幽深:「對待貓兒,你要哄著,這樣他們才不會抓你,得到時機,給貓兒致命一擊。」
「可是對待老虎,你越是軟弱,他們就越不會怕你,越會主動攻擊你!」
「現在咱說這些話,你或許還不懂,不過不要緊,你聽爺爺的話,沒人敢對你怎麼樣,你……信任爺爺嗎?」
朱雄英重重的點頭:「那指定是信任的。」
朱元璋笑著道:「那就好,那你就聽爺爺的,明天給爺爺張揚點,不要藏拙,讓他們看看咱孫子這一番城府和霸氣來!」
「要讓他們感到膽寒,感到害怕,讓他們知道,你不是隨便能拿捏的,也不是好招惹的!」
朱雄英撓撓頭道:「爺爺,你這不是高看我了嗎?即便我在怎麼耀武揚威,始終是沒牙齒的虎,糊弄一些尋常人還行,可這些藩王城府何其深厚,他們會怕我麼?這就好比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揚拳頭,人家看了不是畏懼,是笑我像個傻子。」
朱元璋:「……」
「你這孩子,比喻的都這麼難聽!」
「總之,咱讓你做你就做,別瞎想那麼多,你這頭老虎是不是有牙齒,他們說了才算,不是你自己說了算。」
「也沒人敢將你當成傻子,畢竟你可是咱老朱家的嫡長孫,誰敢輕視於你?」
「再說了,大孫你這麼聰明,咱知道你明天該怎麼應對。咱只給你指個大方向,具體細節你自己把握。」
「萬事有爺爺給你兜底,放心大膽的去做,出不了任何問題!」
朱雄英將信將疑,「好,但是.…爺爺,您老兜的住麼?!」
朱元璋仿佛聽到天下最大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捏了捏朱雄英的臉蛋:「臭小子,小看爺爺了!」
「成了,咱困了,撐不住了,不服老不行咯。」
說著,朱元璋背著手起身,對朱雄英道:「記住咱的話就行,不要讓爺爺失望啊。」
朱雄英無奈的點點頭:「那好吧,我儘量。」
老爺子背著手,熟稔的朝自己房間走去。
府內有朱元璋的專用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
朱雄英似乎想起什麼,小心翼翼的端著一壺滾燙的蜜茶,悄悄推開老爺子的門扉。
老爺子已經安靜的躺在床上,很快進入夢鄉。
老人越來越嗜睡了,這不是個好現象。
朱雄英嘆口氣,悄悄走過去,給朱元璋蓋好被子。
看著躺在床上安靜祥和的朱元璋,朱雄英心裡忽的有些緊張。
也不知道,老人還能支持多久。
對這醫療落後貧瘠的古代,一個瘟疫就能帶走無數人的命,一個風寒摔跤更能奪走一個垂垂老者的一生。
他緩緩的關上門,抬頭看著天,希望,老爺子多活點時日吧,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強!
一輪缺月掛在天上,月光溫暖的灑向人間,滋養孕育著萬物。
朱雄英幽幽的自言自語:「爺爺,為啥一定要自己表現的張揚一些呢?」
「畢竟,距離我名正言順登基,至少還有幾十年時間,爺爺為何如此急忙?難不成….他老人家是猜到,自己將死麼?」
一想到這,朱雄英就覺得心頭緊的厲害。
搖搖頭,他不在多想。
深吸口氣。
「明天的集會,究竟要躲在角落做個不起眼的小人物,還是要恣意遨遊,指點江山,霸氣外漏呢?」
朱雄英嘆口氣:「算了,隨他吧,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對方不招惹自己,那就安心的跟在藍玉身旁便是。」
……
翌日一早,依舊陽光明媚,風稍稍有些大,入春之後的風,雖然還有些凜冽,但吹在臉上,已經沒有了寒冬刀刮的感覺。
等朱雄英起來的時候,老爺子已經走了。
老人家睡的早,起點的也早,最近作息規律正常之後,朱元璋比朱雄英起的還要早。
朱雄英笑了笑,今天有重要事,索性也就不去秦淮河晨跑。
他洗漱穿戴完畢,又吃了早餐,藍玉的軟轎便抵達朱府門前。
朱雄英出門,看到不止藍玉的轎子矗立在門口,後面還有十餘頂軟轎,規格架勢都極大。
為首的轎簾被掀開,藍玉探出頭,看著愣愣的朱雄英:「傻小子,上咱轎子上來。」
朱雄英噢了一聲,抬步走上藍玉的軟轎。
轎子裡面的空間很大,可以並排躺五六個壯漢,轎子中央還放著瓜果和酒水,四周都是絲綢棉布,極盡奢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