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沐修和童安夏一起送了司南薄去醫院。
到了醫院之後。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
情況並不樂觀。
因為司南薄壓根沒有求生欲,沒有任何救治干預,現在他的癌細胞,已經開始出現轉移的情況了。
深夜。
童安夏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裡。
韓沐修給她買了一杯熱可可過來。
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司宇彤找到了嗎?」韓沐修問。
童安夏搖搖頭:「她知道輕重的,等她調整好了,會回來的。」
「嗯。」韓沐修伸手,將童安夏攬入懷裡。
童安夏把腦袋靠在韓沐修的肩膀上:「沐修啊,你說我那天一下下定決心,就推翻之前不聯絡司南薄的決定,去聯絡他了,是不是我感知到什麼了?」
韓沐修沉默了一下。
正打算說話。
童安夏就說道:「不對,我是因為疼你愛你,我才聯絡他的。」
「冥冥之中,都有定數吧。」韓沐修說了一句,一點也不像是,能從他口中聽到的話。
童安夏沒說話。
坐了一會兒就下雪了。
韓沐修擁著童安夏回去。
晚上童安夏沒打算走,韓沐修就安排了一間休息室給她住。
休息前,童安夏準備去看看司南薄。
到了病房門口,就看到了司宇彤。
「我還以為,你需要很長時間。」童安夏說道。
司宇彤看向她:「怎麼?因為他快要死了,決定認他了?」
童安夏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來。
司宇彤也坐了下來。
「你現在要考慮的可不是這個。」童安夏平靜的說道,「他的情況非常的不好,就算用上天價的藥,也續不了多久的命。你要做好接手思辰國際的準備。」
「憑什麼是我?」司宇彤問。
「這不是你一直以來都想要的嗎?」
司宇彤怔住。
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要的嗎?
「彤彤,你是媽媽唯一的女兒,也是思辰國際第六代唯一的繼承人,一定要守住,一定要得到思辰集團!」
母親好似惡鬼索命的聲音,在司宇彤耳畔響起。
司宇彤慢慢回神,看著童安夏譏諷的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司南薄會把公司留給我?」
「他原本就是打算給你的。」童安夏說道。
司宇彤臉色突然變得冷下來:「那是在找到你之前!現在早就不一樣了!而且,你說錯了,思辰國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東西,已經在二十年前就沒有了!「
童安夏平靜的看著司宇彤。
她經歷過人世間最極致的痛苦。
目睹了摯愛的父母慘死,被愛人關在瘋人院裡折磨,親眼看到爺爺因為自己被折磨得形如枯槁,還眼睜睜的看著,愛自己,為自己拼上所有的韓沐修被大火燒死。
重生歸來。
她的心已經僵硬得如同磐石一樣了。
為了家人和愛人,一切她都會在腦海里算計一遍。
務必會將天平所有有利的一段,推向自己的家人和愛人。
對於司宇彤的所有痛苦。
童安夏只能同情,卻不會做任何事情。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難,誰也幫不了誰。
跨不出去這一步。
苦難就是永恆的。
「你不想要,我也不會要。」童安夏平靜的說道,「那思辰國際以後怎麼辦?落到別的人手裡,你、我都不會有好下場。當然,我有可保護我的人,可你沒有,你只能選擇接下思辰國際。」
司宇彤愣了一下。
隨後就笑了。
童安夏看著什麼都不知道,卻比誰都清楚,那個思辰國際,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現在思辰國際的高層裡面。
是有幾匹惡狼的。
這些人,時刻盯著思辰國際總裁的位置,做夢都想要把司家的人從上面拖下來。
別的公司奪權。
把總裁搞下來就搞下來了,可思辰國際不一樣。
思辰國際是家族傳承的企業,這些惡狼在最早年的時候,是司家的家奴,他們想要篡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家奴的這個烙印。
所以。
一旦他們篡位成功。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司家的人,滅得乾乾淨淨的。
童安夏知道。
她什麼都知道。
但也如她說的那樣。
童安夏有強大足以媲美思辰國際的龍御財團,她還有正在日益壯大的童帆集團,以及本身就是強者的自身。
她有萬千的保護。
可自己缺沒有。
她也說不出口,讓童安夏保護她這種話。
說了,自己不就是在童安夏面前認輸了嗎?
她怎麼能在,破壞掉她家庭的女人的女兒面前,認輸呢?
媽媽在底下的棺材板怕都會壓不住。
「明明是我從前迫切想要的,可現在好像可以唾手可得了,我卻一副要被趕鴨子上架的姿態。」司宇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賤骨頭就是賤骨頭,我媽從小就給我定性了。」
童安夏心裡微微沉了一下。
司宇彤的母親,還會用這種作踐的詞彙罵她?
「司宇彤,你要是當了思辰國際的總裁,這個財團就是你說了算了。」童安夏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如果覺得他是一塊沉疴惡疾,那你就親手把該剜掉的地方剜掉。你的財團,你要自己運作,你自己說了算。那樣大的家業,從清朝時就開始了,一直到現在,也是時候開始改變了。」
司宇彤緩緩抬頭,看向童安夏。
夜裡,醫院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
童安夏看著自己的目光,格外的亮。
好似帶著無窮盡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
司南薄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醫院裡的陳設,還有些恍惚。
「醒了?」
童安夏盤腿坐在他對面,眼皮都沒抬,正在電腦上,噼里啪啦的敲擊著什麼。
「你沒回去?」司南薄問。
也不知道是癌症被發現,變得更囂張兇殘了。
還是他沒了偽裝的力氣,總之,司南薄很虛弱。
「司宇彤怕你,不敢進來,在外面守著,裡面也需要人盯著你輸液,不就只能我進來了?」童安夏說道。
司南薄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外。
「吃什麼?」童安夏說話,扔給司南薄一個小冊子,「只能吃上面的東西。」
冊子精準的扔到了司南薄跟前,他伸手就拿到了。
打開看了看。
看什麼都沒胃口。
但還是點了兩樣。
童安夏立馬讓護工去準備去了。
「你不用在這裡守著我,年底你公司的事情很多……忙去吧。」司南薄說道。
「你還有個報告,出來了我就走。」童安夏說道,「我聽說元宵一過,你們公司就要開股東大會?」
「歷年如此。」司南薄說道。
「你之前是打算,讓司宇彤繼承總裁?」童安夏問。
「對。」司南薄沉默了一下,「現在也是這樣打算的。」
「很好。」童安夏點頭,「你自己和司宇彤說一說。」
司南薄會有這個決定。
童安夏並不意外。
她從頭到尾,沒有表現出任何,想和思辰國際有關係的樣子。
而且……
殘酷一點的理由。
司南薄自己還能不知道,思辰國際有多兇險嗎?
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著了多少暗算。
他不會捨得,讓她去當這個箭靶子一樣的總裁的。
「安夏,我會把我手裡的股份,分給你三分之一。」司南薄說道。
「我不需要。」童安夏看著司南薄,「要去拼命的是司宇彤,這些應該是屬於她的。」
「你倒是為她想得多,可你知道我手上思辰國際三分之一的股份,有多少嗎?」司南薄問,「我想,最夠買下三五個童帆集團了吧?」
「那又怎麼樣?」童安夏搖搖頭,「司宇彤的東西,我不要。」
司南薄蒼白的笑了笑:「你就是不肯接受,我這個做生父的,小小的一點補償?」
「你不欠我什麼,你欠月華的,你自己死後找她去還。」童安夏說道,「不欠我,就談不上補償了。」
司南薄說多了話,有些累了。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童安夏。
沒多久。
司南薄的最後一份報告出來了。
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童安夏看完,就給了司宇彤。
司宇彤看完沒說話:「你得空問問他,接下來這幾個月,有什麼打算。」
「他還能有什麼打算?」童安夏無奈挑眉,「我會安排的。」
司宇彤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瞼:「你去公司吧,這裡我守著。」
「他生病的事情,我讓人死守著消息的,你也注意一些,別走漏了出去,怎麼著都得熬過下個月的股東大會,你上任之後再說!」童安夏認認真真的說道。
「你這是定好了,就我了?」司宇彤問。
「是他定好的,沒變。」童安夏說道。
「刀山火海我去闖,果然是我親爹,也是你親爹。」司宇彤嘲弄的笑了笑。
「你這人,非要這樣去想,給自己找不痛快,那就是你自己作死了。」童安夏微微蹙眉,「你怎麼不想想,思辰國際有多少錢呢?你要是有本事,那些錢再生錢,權勢再生權勢,你從前做不下來的項目,沒辦法完成的理想,都有實現的可能了。」
司宇彤從來不會這樣看待問題。
她又一次驚愕的看著童安夏。
「你知道現在國內,什麼遊戲最火嗎?」童安夏問。
司宇彤沒說完。
她哪兒能不知道啊。
看看她妹妹炫耀的嘴臉!
「我的迷蹤!」童安夏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的確是滿臉的驕傲,「你知道最初有人傳出我們公司要做這麼大型的遊戲,別人是怎麼說的嗎?」
司宇彤也知道。
她還是沒說話。
童安夏接著說道:「別人說,我們這麼個小作坊,做這樣大的遊戲,是痴人說夢,還有一大批人等著我們星河間因為這個遊戲破產虧本。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們成了~」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成了嗎?」
司宇彤倒是不知道了。
「因為我手裡握著世界最精尖的大師們,如果我不夠有能力,不夠有錢,大師們就算懷抱著理想,也不會到我這裡來的。」童安夏微微抬頭,說到星河間,她總是這麼毫不掩飾的驕傲,「司宇彤,這就是金錢能賦予人的力量。你握著思辰國際,多想想它今後能帶給你的美妙,別整天鑽牛角尖,好嗎?」
「小小年紀,道理挺多。」司宇彤生硬的說道。
「你不是想做人工智慧和機器人這一類的高科技產業嗎?」童安夏聳了聳肩,「別總是嘴皮子上瞧不起我,你總要做出點比我強的事情來才行。」
等童安夏走了。
司宇彤還在懵。
這算是這麼久以來。
童安夏跟她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了。
她自己坐在走廊里許久,才慢慢回過神來。
長久以來,因為父親和母親的種種,司宇彤對這個世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怨。
她從來沒有用自己手裡的東西,去創造更盛大的東西出來。
所以。
她的過往一直如牢籠一樣,死死的將她困在原地。
噩夢永遠是母親。
現實的痛苦也永遠是得不到父親的愛。
可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哭的小女孩兒了啊!
司宇彤深呼吸一口氣。
司宇彤。
你是時候該走出去了。
接下思辰國際,你可能會被曾經的激怒撕碎。
不接你是百分百會被撕碎。
與其這樣。
那就拼著命,嗨玩一把。
誰輸誰贏,誰能說得准呢?
這麼一想。
司宇彤頓時覺得眼前和胸口豁然開朗。
*
司南薄的治療,效果不大。
在醫院待了兩天。
童安夏每天會去看一看他,也不多待,直接就走了。
司宇彤倒是每天都在公司陪著司南薄。
不過是護工在病房裡面,她在病房外面的休息室忙碌。
既然決定了要搏命一樣的去干一場。
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
她用了所有自己能用到的手段,四處收集那幾家狼子野心家族的各類信息。
準備嘗試找到他們的弱點,然後慢慢的逐個擊破。
轉眼間,小年夜到了。
按照從前,童安夏一家小年之後,就會搬去更大的莊園,好好慶賀新年了。
原本今年,童安夏一家是計劃好了,要去海島過年的。
可……
司南薄這個變故,讓計劃擱淺了。
「安夏,忙完了沒啊?」
小年夜十點多,老爺子進了童安夏的書房。
「忙完了。」童安夏關上電腦,「我正打算去找您商量點事呢。」
「你讓爺爺先說,看看爺爺和你是不是想到一起去了?」老爺子在童安夏對面坐了下來。
童安夏點點頭。
童帆垂下眼瞼:「雖然呢,這麼做怪異了一點,但……司南薄眼下這個情況,他到底是你生父,司宇彤也是你姐姐,馬上過年了,讓他們在醫院孤孤單單的,也怪可憐的。咱們反正過年要去莊園過,那裡大寬敞,再多些人都是夠住的,你明天去和沐修商量一下,行的話,這幾天就讓司南薄搬去莊園吧。」
童安夏看著童帆,臉上都是無奈的笑意。
「咱們爺孫是不是想到一處去了?」老爺子笑著問。
「爺爺,您一定是天使下凡來拯救苦難的人的。」童安夏說道。
童帆在生意場上,並不是沒有手段的那種人,但他做什麼都留有餘地,絕對不會傷天害理。
這也是童帆這些年,能做大的原因,但也是童帆這麼些年,只能做到這麼大的原因。
「傻孩子,爺爺寶貝你,寶貝你爸爸和媽媽,總想著得多做好事,給你們多積德。」童帆說道,「爺爺可不是什麼天使,咱們家的天使啊,就你。」
童安夏走到童帆身邊,輕輕的抱了抱他:「沐修那邊我已經和他商量過了,他也是同意的。」
韓沐修倒是不見得是同情司南薄。
純粹是給安夏的面子。
「那就這樣定下了,我和你爸媽等公司年會過了,也搬過去。」老爺子說道。
「嗯!」童安夏應了一聲。
歲末這幾天。
街道四處都張燈結彩的。
司南薄坐在車上,看著外面的熱鬧,有些恍如隔世。
「你妹妹和你說過什麼沒有?」司南薄問邊上司宇彤。
「沒有,沒聯繫。」司宇彤回答道。
「童家的人,怎麼就同意我跟他們一起過年了?」司南薄很是疑惑。
司宇彤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好疑惑了,童家的人的思維本來就不是我們能理解的,等你和他們住幾天,你心裡就有數了。」
司南薄看著司宇彤:「說道這個,你跑去童家住這件事,我還沒和你算帳。」
「你現在有力氣和我算帳了?」司宇彤打破心魔之後,再也不害怕司南薄了。
司南薄:「……」
車子沒多一會兒,就到了童家的莊園。
在門口等著接人的,是周媽。
「司小姐,好幾天不見,前兩天我讓小姐給您帶的大排,您吃上了嗎?」
司宇彤下車,周媽就和藹的問道。
「吃上了。」司宇彤應聲。
隨後司南薄就下車了。
周媽還是怕司南薄的。
畢竟聽過太多,關於司南薄的可怕傳說了。
「司先生,新年快樂。」周媽怯怯的說道。
「新年快樂。」司南薄說話,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遞給周媽。
這是童安夏電話里叮囑他要做的事情。
「哎呀,您怎麼這麼客氣,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周媽笑著收了紅包。
司宇彤看了一眼司南薄:「您可真聽童安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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