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打臉

  巡夜司。

  聽見這三個字,被稱為郡主的男裝女子俏臉一沉。

  「別提那三個字。」她一聽便氣得心肺疼。

  「有什麼了不起的!」年輕女郎又妒又氣,「本郡主願意入巡夜司是給巡夜司貼金。」

  「誰知道……」

  就是她娘親自去求舅舅,竟也被駁了面子。

  女郎越想越氣,她突然回頭看不歸橋上亂象,手按窗台上,嘴唇開合默念了幾聲。

  但見那方桌邊吃餛飩的侍衛,猛將一碗熱湯灌下。

  這女郎微一揚眉,一雙生得大而圓的眼睛滿是笑意。

  「吃飽喝飽。」她越笑越開心,「叫你家主子好好看看,開罪我的下場。」

  說著,眼中厲色一閃而逝。

  下邊那吃喝嫖賭的公子出身顯貴,掛著一個閒職,害他和害一個侍衛是全然不同的。

  她雖行惡事,但腦袋瓜子並不笨。

  一招殺雞儆猴使得熟練。

  但見她嘴巴越念越快,那侍衛行屍走肉一般來到了煮餛飩的鍋前。

  隨後肉掌一捧,便要抱住這沸鍋狂飲。

  不歸橋上的人再看不下去。

  有些見得事情越來越危險,轉身便逃。

  有些死不悔改,定要看這熱鬧。

  還有些心存幾分善念,齊上來阻攔。

  如賣餛飩的老漢,或是賣藥茶那攤主,左右上前抱住這侍衛的手臂。

  「使不得啊。」

  「官差怎麼還不來?」

  他們的力氣敵不過中招的侍衛,眼見著這人要埋頭下去喝沸湯時,只聽一道凌然破空之聲。

  一柄長刀從眾人頭上飛過,直直插在了餛飩攤的案板上。

  一板一板的生餛飩,連帶著蔥花蝦皮之類佐料灑了滿地。

  刀鋒震顫,發出一陣嗡鳴。

  雪青刀影投下,被眾人團團抱住的侍衛像是過電一般開始打擺子。

  刀身輕晃了兩下,這侍衛彎腰哇哇大吐。

  那些餛飩太燙,他口腔食道和胃都險些燙熟。

  現下囫圇吃下的餛飩,伴著一些污血悉數嘔出,不知能否保得一條性命。

  現場靜了一瞬,所有人都望向那刀飛來的方向。

  想看看究竟是哪一路神仙有這般手段。

  「統統散開!」

  但聽一聲厲喝,一聲靜鞭響。

  一個穿著常服的姑娘一頭扎入人群,雙臂張開一趕,硬生從圍觀的人群中扒拉出一條路。

  「什麼熱鬧都敢圍著看,不要命了?」

  那姑娘身量不高,但中氣十足,罵聲帶著一股子沖辣勁。

  叫被她暴力趕開的人,都莫名生出一股畏懼,忙閉上要叫罵的嘴。

  只見那姑娘擠入人群,疾步來到餛飩攤前。

  一把攥住中邪侍衛的脖頸,將人放倒在地上。

  「取碗,清水,還有黃紙來。」

  聽得命令,眾人左右看了看。

  碗和清水餛飩攤上就有,唯獨那黃紙……

  雙手袖在袖中,生得有點猥瑣的中年人在人群邊緣默默舉手:「這個可以嗎?」

  他手裡是一本粗糙秘戲圖,封皮就是黃紙。

  「拿來!」

  這時候也不講究太多,趙鯉一把撕下封皮在手。

  手指翻飛撕出一個黃紙人,取被邪術擺弄的侍衛右手中指血。

  在紙人上沾了兩下,然後拋入清水碗中。

  趙鯉又道:「夾塊紅炭火來。」

  賣餛飩的老漢還有點蒙,但旁邊藥茶攤主反應極快。

  立時尋到火鉗,夾了一塊紅炭來:「炭來了,趙千戶。」

  趙鯉抽空看了他一眼,只覺有點眼熟,沒認出是誰。

  趙鯉道:「將炭投入清水。」

  此術名退詭。

  是一種民間常用祛除邪祟的儀軌,借人間煙火驅逐惡物。

  對付不了太厲害的東西,但驅一個小打小鬧的玩意足夠用。

  紅炭火落入水碗,立時刺啦一聲。

  泡在水中的紙人身上血跡殷紅到了極致。

  隨著炭火熄滅,那血跡竟燃起一團幽火。

  青煙騰起,平躺地面的侍衛像是活魚般撲騰了一下。

  無人動他,他卻猛翻了個身。

  後腰鼓鼓囔囔的隆起。

  趙鯉扯住他後腰衣衫,望兩旁一撕。

  幾層衣衫分作兩半,露出貼著他脊柱的東西。

  方才還抻著脖子看熱鬧的人群中齊齊整整傳來抽氣。

  只見一條二指粗細的蚰蜒,緊緊貼在這侍衛脊柱上。

  足爪深深扎入皮膚。

  目下正左右搖擺,想要脫身逃離。

  趙鯉神情凝重,起身取了釘在案板上的佩刀在手。

  刀尖一挑一轉,將這粗大的蚰蜒從那侍衛後背分離開來。

  她刀上煞氣何等恐怖,這蚰蜒左搖右擺須臾間蒙上炭色。

  一聲短促的女子驚呼響起。

  若不是在極近的地方,想來不容易聽見。

  趙鯉氣極反笑:「肥了狗膽敢在我地盤鬧事。」

  這河房自去歲劃歸巡夜司管轄後,每個月都掃蕩一遍。

  不說有多麼清明,至少販賣人口草菅人命之事已是大大減少。

  趙鯉一時改變不了一個時代,但她可儘量庇護一些本不該那麼苦的人。

  可目下,花了大功夫整頓的河房竟有人敢明目張胆搞鬼。

  這與打她臉沒有區別。

  她將那隻虛弱下去的蚰蜒拋入火中燒得滋滋作響,眼睛四處搜尋。

  這種術施術者並不會距離太遠,背後搗鬼的一定在附近。

  趙鯉雙眼亮而有神,像是捕獵中的小老虎,逼得人群散開。

  方才跌坐在地的公子哥悄麼打算跑走,卻險些撞上一個人,他坐地仰頭看去,只看見沈晏線條清晰的下頜。

  看趙鯉神情便知她在生胖氣,沈晏手藏袖中,掌心之眼張開搜尋。

  突然,他扭頭望向一處。

  橋下無人看見的暗處,黑色火焰一燃,一隻青鳥飛出,朝著橋邊一處屋舍撞去。

  撞破了窗戶紙,裡邊卻已經人去樓空,只有一根還燃著的蠟燭。

  「阿詹,那裡。」沈晏舉手遙指。

  阿詹右手提著那想跑路的公子哥,聞言扭頭看左右,各指揮了一隊人手上去。

  這時,圍觀的百姓才看清他們身上的魚服。

  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方才撞鬼都定要看熱鬧圍觀的百姓嗷的一聲喊,如蒼蠅一般四散而去。

  趙鯉攀上矮棚,立在高處看:「我倒看看,誰在老娘眼皮子底下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