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等人以及後續大部隊來,勢必是需要一個營地的。
最合適的自然是詭寺遺址,但現在那處有一棵碎嘴盆栽。
那盆栽上生的紅綠花襖婆子,情報又野又準確。
每一個出現在它們視野範圍內的人,都會被說小話。
每次大聲蛐蛐出來的,必是一些不堪之言。
為了實驗,趙鯉曾叫神荼前去一試。
結果鷹鉤鼻惡人臉的神荼被爆料,十歲還在尿床。
神荼垂著頭下來時,壓根不敢看趙鯉,險些哭了鼻子。
雖說不犯法不傷性命,但誰也不願被揭露過往私密事。
那破玩意極招人討厭,用好了沒人在它們面前能保留秘密。
趙鯉打算秘密將這玩意運送至地面。
因此在沒妥善處理之前,不可能選擇那裡為營地。
剩下的地方,自然是桃源境先民聚眾吸酒靈仙登仙的遺址。
這幾日趙鯉配合沈晏在山崖間活動,尋到了一條已廢棄的古棧道。
正好從詭寺後一線天延伸而上。
倒是應證了趙鯉猜想——桃源境中先民有看守寒潭中白蛇的使命。
所以白蛇化龍後,毫不留情將那些三身屍全部除掉。
趙鯉重回那古村落遺蹟,沒了三身屍的阻礙,她又發現了不少有趣之事。
她將肥碩的兔子,給李慶他們分了一些,領著他們朝廢棄的棧道去。
原三本信了趙鯉鬼話,以為真是什麼神仙住處,到了棧道旁看見那些朽爛的木樁子,頓生退意。
「趙千戶,我覺得我睡野地也行。」
「那花多美多香。」
原三作陶醉狀,扭曲的臉讓趙鯉和李慶同時眼睛痛似地別過頭去。
趙鯉善意笑道:「這片區域以後屬於巡夜司管制區,你莫不會以為看到了這些秘密還能回去當你的獵戶背夫吧?」
原三頓時沉默下去,又聽趙鯉道:「我說過許你一樁富貴,你以後入職巡夜司詭獄吧。」
目前詭獄初見雛形,增加了一些收容物和囚徒。
外圍水域看守為阿潤。
內部看守卻人手緊缺,只有五通神事件中畸變的蔣進姚烈王青三個,實在有些寂寞。
趙鯉盤算著把原三弄過去,湊個雙數。
還有神荼與被趙鯉扇得下落不明的鬱壘,這兩人看名字就知道適合看大門。
以後桃源境將編戶入大景。
神荼、鬱壘以及『鬼差看守』等必然處境尷尬。
殺了不成放了不成,和其他百姓生活又一定會引發矛盾。
趙鯉與沈晏商議後,決定將這些人全送去承京詭獄補充人手。
聽了趙鯉打算,愣怔片刻,原三突然一拍腦門,他這是要當上官爺了?
他一喜,面容扭曲直狗腿謝道:「多謝趙千戶。」
有了一根香甜胡蘿蔔,他幹事立刻利索起來。
山間棧道只餘一截光禿禿的樁子,趙鯉藝高人膽大,腰間繫著繩索,先去為他們打安全繩。
有一根繩子吊住,一行人花費一個多時辰,爬至白蛇化龍時撞出的破口。
李慶身體差,氣喘吁吁被裡面溢出的酒氣一嗆,頓時一陣急咳。
趙鯉肩上趴著躁動的小信使,神情微妙拍了拍李慶肩膀:「李慶,要是……我說要是,有個辦法能治你咳疾,你願意試嗎?」
「就是這方法,比較可怕。」
先聽趙鯉說有法子治他,李慶心中一陣狂喜,便又聽見了她的後話,頓時心跌進谷底。
連趙千戶都用可怕來形容的治療方法得是什麼樣,李慶想像不出。
他愣怔片刻後,苦笑一拱手。
趙鯉沒勸他,畢竟地祖奶奶治人的法子確實相當挑戰人的心理極限。
肩上小信使無聲催促,趙鯉不再耽擱,率先走入地縫之中。
她一指地縫石頭中伏倒的畸形焦屍:「今天暫時歇息,明天大家開始處理這些屍體。」
她一指足下山風呼嘯的懸崖:「丟下去,集中一處。」
再由沈晏的祭火銷毀。
進了山中縫隙,李慶幾人先是眼前一暗,隨後便見眼前螢光閃爍。
好似天上的星河明滅。
借著這種柔和的光,他們看見一個半毀的石頭村莊。
瞧著年代極為久遠,村中生長無數開著白花的巨樹。
溝渠中極易揮發的酒靈仙在山體裂開時泄露,迅速蒸發酒氣散去大半。
已經遠遠達不到之前那種,聞著便醉的程度。
若想再嗅酒氣入極樂幻境,得修補山體漏洞,並且等待酒靈仙重蓄。
這過程將遙遠且漫長。
廢村籠罩在鬼火似的幽芒中,古舊的建築總叫人聯想到墓穴之類。
「趙千戶,這就是您說的好地方?」
原三喘如狗,垮著一張臉。
趙鯉不看他,自顧自道:「這裡暖和不分秋冬,而且還有現成的房子床鋪,不比下頭好嗎?」
聽她說得好像對又好像哪裡不對,原三默默閉上嘴。
本想著,再繼續看看,說不定真如趙千戶所說是個好住處呢。
跟趙鯉打交道不深的原三,抱著這種天真想法進了廢村去。
剛踏進村口,便聽得一陣悅耳弦音。
彈的是余無的市井調子,原三聽得鄉音,頓時放鬆了些。
繞過一處矮牆,便見村中磨石旁坐著的無首老婦。
沈白正盤在地祖奶奶面前聽曲。
幽光之中,無首還能行動彈曲的麻衣老婦瞧著可怕。
原三張嘴欲叫時,卻聽地祖奶奶道:「阿鯉來了,這些俊小子都是誰啊?」
第一次當俊小子的原三倏地閉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