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玄虛子手捻著一截鬍鬚,沉吟許久。
隔著帘子,趙鯉嗖一下收回自己的手。
顏狗原則上是不喜歡乾巴老頭的。
沈晏陪她坐在簾後,夾鵝脯來餵她,有了堵嘴的,趙鯉這才安分伸手讓玄虛子替她號脈。
帘子外,本就好奇心旺盛的玄虛子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
盛京地動,又有皇城鎮物被毀,欽天監跟靖寧衛一樣,忙得腳不沾地。
四處奔走修葺盛京城鼓樓,並尋到新鎮物以鎮皇城。
玄虛子老道一頭霧水被阿詹拉來,便看見那隻帘子後探出的手。
那手纖細好看,指甲尖銳,生著的細細鱗片仿佛覆蓋了一層極精緻的墨玉。
怎麼看……都他娘的像龍鱗!
並非那些歪七扭八附會的龍獸,而是真正的龍裔。
玄虛子老道驚得,極沒素質在心中罵了三次娘。
對這厚帘子之後的東西,更加好奇。
心道莫不是小阿鯉在哪尋到了龍?
一念及此,玄虛子心怦怦跳,只想探頭看上一眼。
若是,能討得些龍鱗龍血,煉丹極佳!
玄虛子越想越美,一時出神沒說話。
簾內,以鵝肉誘哄趙鯉的沈晏見玄虛子久不說話,心中一沉,手上動作慢了半拍。
趙鯉張著嘴巴等肉吃,見狀用手指頭捅咕沈晏:「沈大人。」
沈晏這才回神。
只這一聲喊,卻被玄虛子隔簾聽見。
老道士醒神,抖手拽掉了一小撮鬍鬚:「阿鯉?」
他莫不是聽錯了?
簾內未傳出應答,玄虛子還欲問時,只聽沈晏道:「還請真人專心些。」
玄虛子這才知,沈晏竟也在簾後。
欽天監經費補貼多來自沈晏撥款。
對於這金主爸爸,玄虛子總是氣弱三分的,不好再不識時務,老道士一正色道:「方才我診治那位,內蘊蓬勃之氣,身強體壯斷無生命危險。」
聞言,沈晏鬆了口氣。
「若是人成了如此模樣,反倒天賜的機緣。」
老道士看出些什麼,在人字上加重了語氣。
「那內蘊的蓬勃之力,正在修復治療身體,補足從前的損耗。」
「待這氣耗盡,便應當能恢復原樣。」
玄虛子醫道丹術上的水平,堪稱當世第一,遠超他的武力值。
聽他如是說,沈晏真正放下心來。
他輕柔撫摸趙鯉頭上的小角,話卻冷酷無情得很。
「勞煩真人,真人自去忙!」
被過河拆橋的玄虛子忍不住嘿了一聲,沖帘子翻白眼。
老道士不與小輩計較,一揮衣袖便走。
垮著臉一隻腳邁出門,又聽身後沈晏道:「海瀚商會下月初將有一批藥材送來,尚算罕見,真人可去任意挑選。」
玄虛子瞬間神情一變,臉上笑開了一朵花:「沈大人太客氣了,那貧道我就不客氣了!」
他開開心心走了兩步,忽又探頭回來,到底不死心道:「沈大人若是不小心發現些掉落的龍鱗,沒人要的龍角,記得給我送來。」
「煉製傷藥極佳。」
說完,不待沈晏回答,邁著四方步高興離開。
待他走後,趙鯉迫不及待撩開帘子,趴在窗邊看了一陣,便要出門,看著架勢似想要去新家的院中逛一逛。
她想做什麼,沈晏沒有不隨她的。
這處新修的宅子,外頭看著不顯,裡邊極大。
常木匠下厭勝之術那次,沈晏冷眼看趙鯉牽頭買兇宅,賺那三瓜兩棗的銀錢,一副財迷模樣。
他轉頭便買下了這宅邸所在的一條街。
左右宅子,原打算分給盧照魯建興幾個。
盧照還好,鄭連幾人根基太淺,在這盛京缺了幾分底氣,若不予些,只恐日後巡夜司繼續發展,人心生變。
便是與趙鯉交好,曾捨身救過趙鯉的絹娘,沈晏亦是記情的。
左邊那間宅子記在絹娘名下,讓她在盛京有自己的家,有個歸處。
趙鯉性子大喇喇,這些細處均是沈晏一言不發暗自考量打理。
這間最舒適的,照著趙鯉的喜好種植花木重修園林,最關鍵是四處狴犴雕像震懾,最是安全不過。
沈晏本想將此宅邸作為禮物,贈予趙鯉。
不料禮物還未送出手,先是地動震落了瓦,後又被趙鯉這未來主人砸了梅園。
幸好還有庭院冬景可賞。
兩人牽了手一併走著,一時竟也不算違和。
在這兵荒馬亂人仰馬翻的時候,兩人倒是有了那麼一小段休息的時間。
直到……
「沈大人,小順子公公來了鎮撫司。」
阿詹現在臉皮頗厚,一副豁出去的模樣立在月亮門旁。
卻是沈晏凌晨緊急出宮一夜未回,沈之行擔心出事,遣了徒弟小順子來問。
聽聞沈之行名字時,沈晏愣怔幾息,臉上流露出些許恍如隔世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