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審訊2

  年輕的大夫!

  一個名字闖入趙鯉的腦海——林知。

  大景知名春宮圖畫師。

  曾在盛京唆使一對木匠師徒,以厭勝之術害人,並且留下地獄圖。

  曾以大夫身份在河房行動,殘害無數女子,取女子碎肢做裝髒人偶。

  後被趙鯉等人設計圍困,林知最後吞下畫軸,自焚而死。

  但趙鯉直覺告訴她,林知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死去,或許有一日,她們會以別的方式再次相見。

  現在趙鯉的直覺被印證。

  如無意外,孫元口中遊歷的大夫,就是林知。

  林知,孫農……

  趙鯉見識過林知誘常氏師徒,施厭勝之術。

  對於孫農被林知誘惑,她一點不意外。

  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林知是用什麼誘惑了孫農。

  宦官閹人,在當下社會背景是極容易出現心理問題的。

  如大太監沈之行,無論為人還是行事,都是當世一流。

  依然會遭受無盡的攻訐,原因就是身體的殘缺。

  便是得志的太監中人,依然將閹割視為奇恥大辱。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常人,許多太監都會尋對食,甚至娶妻。

  盛京曲坊西苑,便密布著太監中人的『外宅』

  且這些太監因身體無能,在房事時,反倒更加暴虐極端。

  盛京之中,常有外室婦人被中人抓咬虐打而死。

  盧照是京中老差人,有時班房值夜,會與趙鯉八卦閒聊。

  曾言,很多看不開的太監中人為了恢復『陽道』,多吃牛、驢等『不典之物』。

  諸如挽口、挽手、羊白腰、龍卵等等,西苑早市的肉攤長供不斷。

  甚至會聽信無賴棍徒胡言亂語,尋些秘方殺生害人。

  隆慶七年,盧照親手經辦一案,有京中惡棍,向稅監太監髙萊獻媚,上進了一道秘方。

  『生取童男女腦髓和藥餌之,則陽道復生,能御女種子。』

  太監髙萊聞之大喜,私下聯絡人牙子買取童稚男女,碎顱刳腦。

  一些貧困之家,為了錢財賣兒賣女。

  也有街上惡棍,迷藥拐走無辜孩童,敬獻髙萊。

  這樁恐怖鬧劇,後來被揭破,還是因為有人依葫蘆畫瓢向沈之行獻媚。

  那時的沈之行,還不是如今大權在握的內相。

  那時的沈晏,也還只是剛入靖寧衛的小嫩雞。

  其中發生不少爭鬥廝殺,盧照沒有細說。

  最終結果,是沈晏連升三級,親自監刑。

  太監髙萊,菜市口凌遲。

  初出茅廬的沈晏,啟用梟令酷刑。

  將獻計的惡棍,連帶著拍花人牙子,以鐵鉤鉤住脊骨,肉皮墜秤砣,懸掛示眾。

  直到肉像是衣裳一樣,被秤砣從骨上剝離。

  這些人犯,在菜市口哀嚎了整七日。

  那場景,盧照後來複述都噁心得咽唾沫。

  便是賣孩子的人家,也被牽連流放。

  那一幕,就是路過的狗瞧見都得做噩夢。

  沈晏一戰成名,被御史組團罵了七日,從此開始了經年累月的被參之路。

  趙鯉想到此,忍不住覺得好笑。

  身後用蛛絲織帕子的絹娘,疑惑地扭頭來看:「阿鯉,可有發現了?」

  為什麼審訊人,還突然笑起來了。

  「無事,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趙鯉輕咳一聲,把自己腦海中臆想的青蔥少年版沈晏甩出腦海。

  手指輕輕敲桌面,看向孫元:「那個大夫叫什麼?」

  她雖然心有猜測,還是想著求證一番。

  孫元的眉心扎著蛛絲,幾乎立刻答道:「不知什麼名,只知姓林。」

  趙鯉聞言,反倒有一種心落回肚子裡的踏實感。

  那位不知死沒死的丑貨老對手,在江州留下了什麼陰謀。

  趙鯉又再問細節。

  孫元似乎很討厭林知,絮絮叨叨道:「那林大夫行為不端,總出入妓館畫舫。」

  「且……有些晦氣。」

  孫元即便是受控,也緊緊皺起眉頭:「義父卻對其十分尊重優待,成日裡與他促膝而談。」

  「他們談什麼?」趙鯉問。

  「不知。」孫元立即搖了搖頭,「義父從不叫我知曉。」

  「林大夫離開江州後,義父就有些不對。」

  在絹娘蛛絲控制下,孫元一直很老實。

  但談及他義父孫農時,埋在他眉心的蛛絲,出現明顯震顫。

  絹娘察覺到他的抵抗,不由皺眉。

  抬起纖細素白的手指,按在了蛛絲上。

  她手指輕輕抖動,孫元的抵抗立刻停下。

  絹娘提醒道:「阿鯉,得快些。」

  「否則至多半盞茶,他的腦子就會被蛛絲攪散。」

  趙鯉不知絹娘蛛絲的審訊機制,立刻點了點頭,接著盤問:「孫農哪裡什麼不對勁?」

  孫元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義父……開始研究復陽之道。」

  「修仙拜佛,在西常山南福村避世,再不見人。」

  「便是我,也只在義父需要時,才能隔簾相見。」

  趙鯉聞言心中一動。

  卻聽絹娘啊了一聲:「西常山,是我和阿水的家。」

  「你也是西常山出生?」

  趙鯉有些驚訝,她此前沒有跟絹娘討論過,竟漏過了這樣明顯的漏洞。

  即便是靈氣復甦,一個小山頭同時出現兩個開靈智的異獸,尤其絹娘已經可以人身在人世行走。

  這種巧合,實在是……

  趙鯉忍不住摩挲下巴,還有西常山失蹤的壯丁,以及在西常山南福村避世的孫農。

  「你有多久沒見過孫農本人了?」趙鯉急聲問道。

  孫元答道:「兩年零三十六日。」、

  換成清醒時候,他一定答不出這樣詳細的時間。

  但在蛛絲控制下,他便是具體時辰都能記清楚。

  兩年……

  趙鯉在桌上敲的手一頓:「江州轄區,可有出現大量孩童失蹤案?」

  他話音落下,孫元搖頭道是沒有。

  一旁的武成,卻是突然開口:「有。」

  他抬頭道:「江州尋常百姓中,並沒有出現孩童失蹤。」

  「但是……」

  武成輕輕抬頭,說出了一個可怖的消息:「近兩年,孫公公所設善堂中孩童時有被領養。」

  他說話時,聲音木呆帶著些機械感。

  「被領養?」

  趙鯉反問的話,很快有了答案。

  武成道:「善堂中孤兒,被人冒領,再無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