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爬龜婦

  鏡中的玄虛子,剝皮手法十分專業。

  老道士麵皮松垮,『他』一手提著臉上的褶子撐開。

  探出尾指,用指甲沿著下頜線往上劃到髮際線。

  沿著髮際線走了一圈,又下滑到下巴尖。

  正好順著臉,畫了一個不規整的圈。

  殷紅的血珠子,從傷處滾落出來,沿著臉的輪廓匯集成一小股血流。

  接著鏡中的玄虛子,一邊陰惻惻看著本體,一邊抬手。

  兩隻手指揭對聯一樣,揭起額頭的皮,一點點撕下。

  活撕下一張臉皮,是一件有些費力的事情。

  伴隨著呲呲,皮革撕裂的聲音。

  鏡中的玄虛子,揭下了自己的臉皮。

  臉部皮膚下,有豐富的血管。

  撕開過程中,血越流越多。

  玄虛子老道比較消瘦,松垮的皮膚下筋細脂枯,麵皮撕下,肌肉纖維尤在輕輕抽動。

  玄虛子心中狂跳。

  覺得臉似乎也開始疼起來。

  鏡中虛影卻是看著他,雙手將撕下的麵皮攤開在掌心,得意地展示。

  口輪軋肌上下觸碰,又嘰里咕嚕說了一句什麼話。

  見玄虛子胸口劇烈起伏,鏡中虛影沒了眼皮的眼珠子轉了一圈。

  便是沒有臉皮也能看出鏡中人的得意和惡毒。

  『他』一點點彎腰,像是近視眼照鏡子一般,將臉湊近。

  鮮血淋漓的臉,貼在鏡面上放大。

  然後玩笑一般,將手裡的撕下的臉皮塞進嘴裡,麵餅子似地嚼。

  玄虛子蓄著長須,鏡中虛影嚼動時,臉皮上花白的鬍鬚隨著動作一抖一抖。

  讓『他』瞧著如同一隻吃草的山羊。

  喉頭上下滑動,囫圇地咽。

  『他』還要有什麼動作,一張花被子從天而降,蓋住了銅鏡。

  玄虛子後背生汗,扭頭看見了趙鯉。

  「真人莫慌,我知道是什麼了!」

  玄虛子狂跳的心落下,忽地感覺到了安全感。

  他擦了一把臉,拭去臉上冷汗唾沫星子舌尖血和硃砂混合物。

  ……

  黃昏,橋邊小攤上。

  一老一小兩個清虛觀道人坐著吃餛飩。

  這家店衛生條件並不很好,桌上髒兮兮。

  但不妨礙小道姑吃得噴香。

  店家知道清虛觀行走的道人,有些本事,特意每碗多加了兩個餛飩。

  他假裝不經意靠過去,想聽些八卦。

  近幾年來,水宛怪事頻發,城中做買賣的商戶,時常都能聽見些八卦異聞。

  剛才靠近,就見那老道士啊地叫了一聲,抬手掀翻了餛飩碗。

  店家心裡一跳,這反應莫不是吃出了蟲子?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清楚在他家,吃出蟲子真不稀奇。

  急忙上前擦拭桌子,嘴裡不住道:「對不住對不住。」

  老道士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又放棄。

  讓店家給他收拾了面前的狼藉。

  不等店家提起賠償,便道謝道:「多謝。」

  說完,示意店家走遠點。

  見客人不計較,店家也走回自己煮餛飩的鍋前。

  只是手上假裝忙碌,頭卻側著,耳朵高高豎起。

  就在此時,攤子上又來了一個臉頰消瘦的年輕人。

  店家正欲上前接待詢問,這青年已經腳步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來到桌邊,對道士和小道姑說了些什麼。

  店家一邊擦桌子,一邊往那邊湊。

  突然三人討論的聲音停住。

  店家抬頭便看見三雙眼睛全瞧著他。

  他不好意思嘿嘿兩聲急忙走遠。

  卻聽那個小道姑說:「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那。」

  小道姑指了遠處一個酒樓。

  店家心說別啊,他還沒聽到呢。

  著急之際又聽小道姑道:「我想吃荷包雞,乾貝糕。」

  店家鬱悶地看著三人,在小道姑的指示下走向河對岸的酒樓。

  一邊收了桌上的餛飩錢,一邊酸溜溜道:「小道姑嘴饞就是嘴饞,還說些藉口。」

  他這邊嘀嘀咕咕,那邊趙鯉等人進了河岸邊挑著幡子的酒樓。

  這酒樓門口同樣掛著些菜譜的小牌子。

  別的地方,因為街上不識字的文盲多,小菜牌都是寫字加畫畫。

  水宛的酒樓,卻是一水的行書餐牌,掛在門前屋檐下,風一吹叮叮噹噹。

  趙鯉三人進去酒樓,店小二出來迎,就是一愣。

  近來水宛城中多有清虛觀弟子行走,但這些弟子都有一個特徵——拮据。

  摳摳搜搜的沒幾個錢,真的能吃得起他們酒樓的菜嗎?

  小夥計有點懷疑,不由上了點心。

  領著他們進了一間相對隱蔽,不好跑路的雅間。

  「三位吃點什麼?」

  店小二詢問時,眼睛在小道姑身上轉了一圈。

  水宛街上鮮少見女子行走,今日難得見這樣生得鮮嫩貌美的。

  便偷看兩眼。

  卻聽那小道姑頭也不抬道:「你們店裡有的全上!」

  店小二一驚,點這麼多,莫不是真的要跑單?

  他猶豫要不要失禮時,一行人中的老道士摸出一枚金葉子。

  店小二眼睛一亮:「三位稍等。」

  他一溜煙跑了。

  雅間裡,重歸安靜。

  鄭連並不落座,先出門左右仔細看了看,這才合上門走進來。

  他從懷中摸出一面被布包著的銅鏡。

  「趙——阿鯉小姐,方才盤問得知,張家詭事是從五日前,因這銅鏡而起。」

  趙鯉不管鄭連使了什麼手段盤問,她只關心結果:「張家人五日前與什麼人起了衝突?」

  鄭連點頭道:「是的,洪氏曾與一個爬龜婦因磨鏡一事,生出矛盾。」

  爬龜婦,是江南比較特殊的一種職業。

  在水宛女子不能上街,因而賣婆走街串巷。

  還有一些做著特殊買賣的婦人,駕著烏篷船在水宛的河道上穿行。

  為這些不能出家門的女子們服務。

  人多了自然生事。

  常言道女子縱有千般毒,最毒莫若「爬龜婦」

  這些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研究賺錢的爬龜婦時常背負罵名。

  她們有時客串牙醫,修補牙齒。

  有時客串接生婆。

  有時客串香母,為人占卜。

  什麼賺錢做什麼。

  與洪氏產生矛盾的這位,是一位專門的磨鏡人。

  舊時銅鏡要保持光亮,就需要尋專人來重新打磨。

  這些人就是磨鏡人。

  洪氏與這爬龜婦因兩文錢產生口角,那爬龜婦沒討到好,便站在門前咒罵。

  曾有人見她在張家門口,做了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