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迷霧開端

  與趙鯉的小紙人,面對面的。

  是一張扁平軟塌的臉。

  上面遍布褶皺。

  一雙凸出,橫生的眼睛,類似於山羊。

  正緊緊的盯著小紙人。

  揮舞的腕足,兩隻用以固定住自己。

  其餘的捉著小紙人的身體。

  析出的粘液,沾濕了小紙人的身體。

  這是一隻模樣怪異的章魚。

  趙鯉操縱著小紙人,一動不動,仿若死物。

  抓住紙人的腕足卷了一下,並沒有將紙人撕碎。

  反倒是拖動著朝一個方向爬去。

  腕足上的吸盤吸附著石樑,這隻章魚一點也不避忌的從下方的人群上爬過。

  叼著菸袋的村長,從刑架上移開視線。

  看見這隻章魚,他蒼老渾濁的眼睛裡露出明顯憎惡。

  章魚拖著趙鯉的紙人,爬過橫樑。

  從這個視角,趙鯉終於看清下方的全貌。

  這裡並不是什麼墓穴,是一處古老的祭壇。

  四處都有人工的痕跡。

  整個祭壇的天花,滿布孔洞。

  有些大,有些小。

  密密麻麻如珊瑚的表面。

  紙人還要細看,忽的身子一墜。

  被章魚的腕足拖住,啪嗒掉到了地上。

  隨後視線一花,整個隨著章魚進了一個潮濕的石頭通道。

  這通道烏漆嘛黑,十分潮濕。

  不停有水滴下,沾濕了趙鯉的紙人。

  在這潮濕的通道中,章魚爬動速度明顯加快許多。

  就在趙鯉以為自己的紙人會被拖進海中時。

  眼前一亮。

  剛剛適應了這白光,還沒來得及打量四周。

  趙鯉聽見一個柔柔的聲音:「你又去哪裡玩啦?」

  「咦?這是什麼?」

  柔柔的女人聲音問道。

  趙鯉的紙人被什麼東西托起。

  視線正對上了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很美,清透得像是琉璃珠子。

  但明顯的能看見非人特徵。

  趙鯉的紙人,坐在了一雙手裡。

  與手的主人對視。

  眼前的女人很漂亮,就算臉上細碎的鱗和嘴巴開合間露出的尖牙,也並不妨礙她漂亮。

  是鮫人。

  小紙人一動不動,與之聯繫的趙鯉卻是一振。

  活著的鮫人。

  這鮫人的長髮,規規矩矩的梳成人類已婚婦人的髮髻,帶著釵環首飾。

  身上穿著的衣裙,是江南常見的樣式。

  衣料不差。

  若不是某些非人特徵,打扮幾乎與江南常見的富家夫人一致。

  這個鮫人整體也呈現出一種不諳世事。

  就像是一朵被保護得極好的嬌嫩花朵,未經歷過風雨。

  她歪著頭看趙鯉的紙人,眼睛裡有些好奇:「好奇怪的東西。」

  她扭頭,看向一個方向喊道:「夫君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一陣腳步聲傳來,趙鯉的小紙人被拎起來打量。

  趙鯉看見了一張男人的臉。

  尚算英俊,但臉上有著日曬痕跡。

  就算一身富貴打扮,也難以抹去他身上的某些特質。

  男人皺著眉,打量紙人上紅色的紋路:「這是什麼?看著晦氣。」

  鮫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是小八帶回來的。」

  她說話時,聲音清脆。

  男人不喜這怪異的紙人,隨手揉成一團在掌心。

  鮫人遺憾的哎了一聲。

  男人對她道:「這東西不好。」

  她便不再吱聲。

  聽見男人的聲音道:「走吧,去廚房,我餓了。」

  那鮫人頓時又再快樂起來:「好啊,我給夫君做飯。」

  「今日我父親也來了。」

  聽見男人提起父親,鮫人沉默了會,這才道:「那我多做點公公喜歡的菜。」

  男人輕聲笑道:「魚兒真賢惠。」

  鮫人又說了些什麼賢惠話,趙鯉沒再聽見。

  揉成一團的紙人,被扔進了灶膛里。

  趙鯉眼前一紅,紙人被燒毀,聯繫切斷了。

  但這短短的幾段話,足夠趙鯉有了發現。

  她試著聯繫留在魯建興那裡的紙人,不意外的發現,那邊的紙人像是蒙著一層灰霧。

  紙人的聯繫,到底是有範圍限制的。

  趙鯉並不氣餒,探手從後腰的革囊里摸出一塊兩指寬的干餅和一個小小的白紙燈籠。

  干餅是靖寧衛特製的,仿照了壓縮餅乾,加了人參粉。

  有些微微發潮,難吃又廢牙。

  趙鯉咬在嘴裡,用隨身帶著的火摺子點燃了燈籠。

  從水生漁村到這孤島需要一夜航行。

  已確定村民干下喪盡天良之事,魯建興等人便可以開始抓捕行動。

  趙鯉無須再去冒險,傳信回去後,便在此處等候大部隊登島與她匯合。

  至於最麻煩的海上航線問題,在抓捕的村民中嚴刑逼供出一個願意做嚮導的應該不難。

  一點火光亮起。

  沒過多久,趙鯉就聽見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信使來了。

  趙鯉打開心眼便是一愣。

  信使還是那個信使,打扮卻不一樣了。

  脖子上還繫著那條布花,但是身上竟穿了一身碎花小裙子。

  顏色鮮亮,看著頗有少女心。

  趙鯉整個愣住,不知小信使哪裡來的衣裳。

  小信使見她這樣,十分得意。

  枯瘦細長的手爪在衣裳上,愛惜的撫摸。

  在趙鯉發問之前,通過兩人的契約傳遞來一個畫面。

  「阿鯉說你應該是女孩子,這樣赤著不好。」

  沈晏說著,沒什麼表情的彎腰遞來一身小衣裳。

  破案了,是沈大爹給做了花裙子。

  趙鯉感覺到信使通過契約的聯繫,傳遞過來的喜悅之情。

  忽然有些慚愧。

  她摸了摸小信使的腦袋:「是我疏忽了。」

  小信使禿禿的腦袋主動湊到了趙鯉的手下,發出像是老鼠一般吱吱的聲音。

  趙鯉早將沈晏的頭髮交給了信使。

  對信使道:「去找沈大人。」

  信使是穿梭在夢與真實之間的魘類生物,趙鯉只需通過兩人的契約,將自己看見的東西傳遞過去。

  信使自己會想辦法,讓沈晏看見趙鯉想讓他看見的東西。

  將信息傳遞過去後,趙鯉正想叫信使,為她帶來一些補給。

  一直乖順的信使,突然轉身,猛地朝著一個方向張開嘴。

  四瓣嘴唇裂開,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趙鯉立刻握刀站起身來。

  洞外的天空,暴雨不止,轟雷陣陣。

  一個巨大到駭人的身影,冒著雨幕一步步走來。

  轟隆——

  天上突然一聲響雷。

  雨中的人影穿著皮製圍裙,猛的抬頭。

  咧開嘴,露出一個甚至看著有些憨厚的笑。

  「找到你了。」

  他鼻子輕嗅,淌下涎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