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貴村有上好的珍珠出售?」
男人問話時,神態語氣都十分傲慢。
應該是水生漁村村長的老人,先是露出些驚慌,隨後便抿緊嘴唇,為這不客氣的問話而不滿。
「不知各位是從哪裡聽來的?」他生硬地回復道,「這裡沒有那種東西,請各位離開。」
跟在他身後,拿著魚叉的幾個黑瘦漁民展露出明顯敵意。
先前問話的男人聞言嗤笑:「什麼沒有?不就是想坐地起價?」
「與其賣給成陽城中寶市,倒不如賣給我們。」
水生漁村的村長還好,跟隨身後的幾個漁民,聞言同時握緊手中魚叉。
這時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的趙鯉開口道:「老魯,這地方好臭,怎麼可能有上等的珍珠。」
她手在臉前扇了幾下,絲帕做作捂在鼻端,嫌棄之意十分明顯。
一雙大眼睛翻著白眼斜視別人的時候,瞧著可恨又討嫌。
村長身後跟著的幾個漁民,一身破爛衣衫赤著腳。
聽到趙鯉的刻意貶低,個個面露不忿。
水邊的漁民,從來都是極苦的。
因而,也格外容易被激怒挑唆。
跟在村長身後的一個黑瘦年輕人,原本視線一直落在趙鯉身上。
年輕人的愛恨轉變就在一瞬間。
發現被一個漂亮姑娘瞧不起時,逆反心瞬間爆發。
聽聞趙鯉的話,他第一個跳了出來。
「瞧不起誰呢?」
站在最前面的村長,厲聲喝止。
這青年不服地閉上嘴。
拉扯之間,他扯動身上衣衫,露出破舊衣衫下的半截綾羅料子。
趙鯉的視線,在那半截料子上一掃而過。
她微微挑眉,在那青年身上上下打量。
這打量人的神態,學習自便宜兄長趙開陽。
模樣極其可恨。
常年自卑又敏感,近期乍富的青年頓時像是一頭被激怒的豹子:「那種珠子,我們要多少有多少,就看你們拿不拿得出錢!」
「阿濤!」
村長厲聲喝罵,也沒攔住這青年的快嘴。
村長還想說些什麼描補。
做管事打扮的魯建興扯著嘴角冷笑。
「只要拿出叫我家小姐滿意的東西,錢自然少不了你們。」
為了增加話的說服性,魯建興一招手,立刻有隨行的護院抬來一隻箱子。
打開後,黃金獨有的光芒,讓這片陰沉天空都亮堂了許多。
似乎人的心情也受到了影響。
村長臉上的表情忽然一松,身後跟著的幾個漁民,手中魚叉垂下了些。
片刻後,趙鯉這一行人被當作貴客引入村中。
趙鯉卻一邊捂著鼻子裝樣,一邊掃視村中新建的宅子。
村中宅屋牆瓦都是新築的,一點沒有臨海的腐蝕痕跡。
突然富裕的,想來並不是一家。
趙鯉打量完,垂下眼睫。
「各位,我們村子平常並沒有人來,村中沒有合適的住處。」
「這是我家新修的別院,委屈各位暫住了。」
話是這麼說,村長將趙鯉等人帶到一個三進的青瓦院落時,臉上還是驕傲的。
「珍珠常留手邊,易失去光澤。」村長道對趙鯉道,「勞煩小姐耐心等候兩日,待我們採收明珠。」
趙鯉還是裝作傲慢的死樣,唔了一聲:「快點吧,這地方一點也不想多呆。」
言罷,扶著隨行侍女的手腕,進了院子。
魯建興落在後邊對村長道:「村長也看見了,我家小姐性子急,動作快點!」
說完,他竟反客為主,揮著袖子趕人,轉身進去像管事一樣安排住處和護院。
獨留村長一個人站在門前。
村長臉上神色變換數下,強忍著怒氣離開。
走出不遠,便看見村中青壯正候在轉角。
有那沉不住氣的迫不及待問道:「村長,我們什麼時候去收……」
「住嘴!」
他話未曾說完,被村長打斷:「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走。」
村長一群人離開許久,牆根貼著的一個小紙人這才慢騰騰地順著風勢,朝村長等人離開的方向而去。
……
夜幕降臨,整個小山村籠罩在一層陰慘的灰霧之中。
村中亮起飄飄搖搖的燈火。
一個伏在屋頂暗處觀察的校尉,從遠處收回視線,合攏掌中無常簿。
他下到堂屋,稟報導:「趙千戶,這水生漁村人數不對。」
「村中有炊煙升起,亮起燭光的人家,只有半數。」
大景百姓戶籍都記載於魚鱗冊,尋常百姓輕易不能離開居住地。
這樣一個村子只有半數人家的場景,十分不對勁。
趙鯉一身黑色勁裝,坐在燈下,手裡捏著一個飯糰:「漁船數量呢?」
村長送來了一些乾魚海貨,但是考慮到這村子的不對勁,趙鯉一行人吃的都是自己做的東西。
聽了趙鯉的問話,這護院打扮的校尉搖了搖頭:「漁船數量也不對。」
趙鯉咬了一口飯糰:「所以他們確實在村外有另外的居住地。」
「從少的漁船看來,那處居住地是一個島嶼?」
一旁的魯建興肯定的點了點頭道:「應是如此。」
趙鯉若有所思將指尖的米粒捻進嘴裡。
忽然小紙人那邊傳來消息。
村長等人,決定晚上行動。
趙鯉站起身來,檢查身上的革囊裝備和佩刀。
魯建興不放心道:「趙千戶,你獨自一人,是不是太冒險了?」
趙鯉搖了搖頭:「我獨自一人更方便行動。」
和陸地不同。
茫茫大海上,沒有航線要找到一個孤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只有讓這些村民引路。
也只有帶著隱匿技能,並且可以召喚信使的趙鯉可以完成這次任務。
「你們做好接應。」
原本阿白還能派上用場,但是鼠王一戰,阿白吐盡了毒液,萎靡趴窩在狴犴神像蹭香火。
同樣還能派上用場的花臂狸貓,在成陽城中四處禍害母貓留種。
趙鯉也不傻,哪能沒發現它其實瘸著後腿,只是在她面前強裝樣。
魯建興一拱手道:「趙千戶放心,此處不必擔心。」
他說完收好趙鯉給的小紙人。
趙鯉將張暉的小老虎圍兜掖在腰帶上。
擔心村中安排了盯梢的人,她並沒走正門,借著夜色的遮掩,翻出牆垣。
融入了灰霧之中。
她打算先行去船埠等待。
一路貓著腰,趙鯉路過一戶人家的院子時,頓住腳步。
夾在風中的,是悽厲到了極點的嬰兒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