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帶著周琦離開,趙鯉則是甩著鑰匙,出了店門。
在意識到這裡的老鼠情況不對後,趙鯉面上不顯,實際更加小心。
路過櫃檯時,她腳步一頓。
一道打量的視線,在黑暗中窺視。
趙鯉側頭看向視線的方向,正好看見掛著祈福牌的牆上。
紅布之中,纏著一條骯髒的鼠尾。
趙鯉的視線移過去的瞬間,那鼠尾一動,消失在祈福牌中。
趙鯉小時候和絕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很討厭老鼠。
尤其老鼠身後拖著的骯髒皮質尾巴。
這項弱點,在經脫敏訓練後,已經克服。
畢竟下水道住個半個月,看見的東西遠比老鼠可怕得多。
在某些沒有補給的時候,老鼠也在應急食物清單上。
趙鯉看見那根鼠尾便知道,暗處不知有多少眼睛正在看著她。
她輕扯嘴唇,卻沒有打草驚蛇。
出了門,桂花的香味更加濃郁。
樹下祭拜的人少了些。
桂樹下積累著的厚厚的桂花。
在這些花瓣之中,可見信徒供奉的糕餅茶食散落。
稍一留心便能發現,一些糕點悄無聲息消失在花瓣之下。
細碎蓬鬆的金色落花堆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
信徒一無所知,虔誠的獻上食物。
趙鯉將周琦的店門掩上。
現在樹下還有不少祈福之人,趙鯉沒有立刻過去。
而是走到了之前坐過的那家茶攤。
將近晚膳時間,茶攤似乎已經打烊。
茶攤嬸子正在門前,用草木灰擦洗茶具。
她襻膊綁帶,抓了一把草木灰,抱怨道:「近來店裡東西老是少。」
「這些尖嘴賊真是可恨。」
身後的茶攤傳出腳步聲。
她丈夫正在店子四角,回收老鼠夾子。
他有些納悶地看著空夾子道:「嘿,這桂花巷的耗子,莫不是成精了?」
他給給妻子看,嘴裡說道:「你看,誘餌吃了,卻夾不到耗子。」
他有些頭疼:「店裡點心,面口袋老是被咬,卻抓不到這些尖嘴賊。」
「這些髒玩意,每夜都來搗亂,弄得店裡髒兮兮,清晨都要重新擦洗,這些遭瘟玩意早死絕了才好。」
被影響到店裡生意的老闆,恨恨詛咒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趙鯉身上汗毛一豎。
一股惡意傳來,直奔茶攤老闆而去。
這股惡意,與人類一般無二,不加偽裝更加的露骨。
茶攤老闆也有察覺,驚懼地轉頭四處看。
埋頭擦洗茶具的嬸子卻沒發現,她頭也不抬的回應丈夫的話道:「老鼠夾子夾不到,便去張麻子家買些藥耗子的藥。」
「張麻子家傳賣老鼠藥,最是靈驗。」
茶攤老闆聽了妻子的話,頓時苦著臉:「別提了,往常還能瞧見張麻子披著鼠皮裘在街角賣藥,但近日卻見不著人了。」
茶攤的嬸子催促道:「那你便去他家找他。」
他們的對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趙鯉心中一突。
方才這店老闆咒罵一句,便被針對。
賣耗子藥的張麻子,下場能好到哪裡去。
這茶攤老闆別正好倒霉撞上,丟了性命。
趙鯉舉步上前:「嬸子,洗碗呢?」
她笑眯眯打著招呼。
她本就生得好,茶攤嬸子自然是記得她的。
便是不記得她,也還記得沈晏給過的銀子。
看她來了笑著擦手起身:「姑娘可是有什麼事啊?」
茶攤嬸子左右看了看,沒見沈晏有些疑惑。
趙鯉道:「方才聽叔叔嬸嬸說,誰家老鼠藥靈驗?」
「我家也鬧老鼠,想請二位帶個路買點。」
趙鯉說完,強忍心痛,從錢袋子裡摸出壓荷包的一兩銀子。
有錢開道,自然一切順利。
在茶攤夫婦的帶領下,三人走出坊門。
茶攤嬸子臉上笑成了花,只覺得今日是自己的幸運日,她尋了個話頭,對趙鯉道:「姑娘,那位公子呢?」
「兩位可買了祈福牌?」
趙鯉沒有答話,反而從腰間掏了一塊烏金小牌子:「靖寧衛,前來桂花巷查案。」
茶攤嬸子的笑僵在臉上,正要下跪,趙鯉一把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前邊引路的茶攤老闆不明所以,回頭看來,也是臉色大變。
趙鯉沉聲道:「兩位現在有生命危險,暫時不要再回桂花巷,走得越遠越好。」
兩口子老實本分做買賣,哪見過這陣仗,一時慌了神。
趙鯉擔心他們不信,又折返回去白丟了命,看見路邊來了一隊差役,就上前去。
不料領頭的正是熟人。
「趙千戶?」
這位就是請趙鯉飲棗湯,反倒倒了霉的李捕頭。
遇見熟人更好辦事,趙鯉低聲道:「這對夫妻惹上殺身之禍,勞煩李捕頭安排人手,將他們暫時送走。」
李捕頭是個利索人,聽趙鯉說了也不多問,點了手下兩人送茶攤夫婦走。
……
「趙千戶,您要找的張麻子家住在巷尾。」
跟著趙鯉來支援的李捕頭稟報導:「他賣家傳的耗子藥,不分寒暑穿著一件鼠皮皮裘「。」
「為了賣藥,家裡常年用幾隻大鐵籠子,養著很多老鼠。」
「在這巷子也算名人。」
為了在表現,他打聽得很詳細:「以臭出名,半條街都因他臭烘烘的。」
一邊說,李捕頭一邊指了指黑黢黢的巷尾:「我們簡單盤問了張麻子的鄰居,道是張麻子幾日沒有出現了。」
「好,多謝!」
趙鯉道了謝,垂頭撕去了她累贅的裙角,將裙角分開綁在腿上。
又用撕下的碎布,束住寬大的袖子。
披散的頭髮,也綁成辮子。
她這舉動,讓李捕頭如臨大敵:「趙千戶,若有什麼異常,我們去便可。」
他是真的害怕趙鯉在成陽地界出點什麼事。
只是趙鯉並不打算,讓這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差役白送性命。
裡面說不定都是老鼠,人多反而累贅,
搖頭謝絕後,趙鯉只命他領人把守附近。
收拾利索後,趙鯉獨自踏過長長的巷子,站在了張麻子家門前。
按住門板推了一下,門是從裡邊反鎖的。
趙鯉左右看了看,在牆上一蹬,直接攀上牆頭。
小心地避開插在牆頭的碎瓷片,躍入院中,趙鯉便聞到一陣直衝天靈蓋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