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微笑,至死不渝的愛

  哭求到趙鯉面前的丫鬟,叫做翠香,並不是趙家的家奴,只是簽了十年身契。

  趙鯉聽說牽連到四個孩子,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叫鄭連鬆開了她。

  盧照帶著魯建興繼續巡街。

  鄭連李慶則跟隨趙鯉,帶著翠香來到一處茶館,找了個包間進去詢問。

  翠香捧著杯子,戰戰兢兢坐在凳子上,也不知擔憂了多久,整個人面色十分憔悴。

  「我么弟叫虎頭,今年四歲,同村的人看見他被一個老婦用窩絲糖和撥浪鼓給哄走了。」

  趙鯉沉吟一會問道:「你知道你弟弟的生辰八字嗎?」

  「知道。」翠香也不知趙鯉為何問這個。

  找上趙鯉,只因看見她穿著魚服裝,純屬病急亂投醫。

  六神無主之下,報出一個八字。

  趙鯉叫鄭連帶她去隔壁坐下,又讓李慶去找茶樓老闆尋了一本老黃曆。

  稍一卜算,放下心來,那個孩子雖然遭逢大難,但沒有夭亡之相,應該還活著。

  只是八字四柱可以確定孩子活著,卻不能得知孩子具體在哪。

  若是還在原來的世界,想要尋人,提交報告請降靈科的仙兒或者米卜,一般都可以快速得到結果。

  但在這裡,趙鯉想了想,腦海里猛的冒出一人來,欽天監監正玄虛子!

  又想到玄虛子曾經一步三回頭地叮囑她,一定要去欽天監,趙鯉探頭看了看日頭,決定趁這機會走一趟。

  欽天監主觀天象,勘地脈,修訂曆法。

  位置就在盛京中最高的建築。

  比起陰冷肅殺的鎮撫司,欽天監琉璃金瓦白玉台階顯得仙氣飄飄。

  趙鯉先讓翠香回家,帶著鄭連李慶去時,玄虛子正好在。

  向門前守衛通報了一聲後,沒多久老道士玄虛子就鬚髮凌亂地從長階奔下。

  潦草的模樣,趙鯉也不知該說他是接地氣還是不講究。

  「阿鯉。」

  聚陰池和詭文,足以讓趙鯉在玄虛子眼裡刷滿好感度。

  他無數次提過,希望趙鯉加入欽天監,也被謝絕了無數次。

  多次當面挖牆腳未遂,最後直接被沈晏設為鎮撫司拒絕來往戶,連門都不給進。

  趙鯉直接道明了來意。

  玄虛子雖然心裡遺憾,但牽扯到無辜孩童,還是先將勸說先放下,引著趙鯉幾人往裡走。

  最終來到一處孤零零的小院前。

  這處院子四周草木死絕,露出光禿禿的泥地。

  還沒走近,趙鯉就感覺到了徹骨的陰寒。

  環繞這處院子的,是綁著黃符的麻繩,似乎將什麼東西束縛在了這院子裡。

  這裡能有擅卜筮之人?

  趙鯉向玄虛子投去懷疑的目光,說裡面封印著詭物可信度更高。

  玄虛子接收到趙鯉的目光,沒有說話,跨過繩結,走到門前,抓住門上的獸首門環叩了幾聲。

  「咚咚咚咚。」

  四聲?

  趙鯉一愣,立刻警覺起來。

  很快,門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身子骨單薄,佝僂著背的年輕男人。

  「監正大人,可有要卜筮的事情?」

  那青年的背彎成一個可怕的弧度,好似頭也抬不起來一樣,垂著頭,眼睛翻著往上看人。

  面上是小丑面具一樣,誇張而怪異的笑容。

  唇角大大的咧開到極限,兩隻眼睛眯起,眼尾向上揚。

  這樣姿態有些嚇人,鄭連兩個都下意識去摸刀。

  「是啊。」玄虛子倒是習慣了這青年的模樣。

  青年沒有多問,帶著不自然笑容,側著身子,讓開了門。

  進了院子,趙鯉環視一圈,發現這陰冷的院子裡竟十分有生活氣息。

  棚架上晾曬著茄瓜辣椒,院中大樹的枝幹上綁著一個鞦韆。

  在院子一角的屋檐下,趙鯉還看了一串造型雅致的承雨鈴。

  再進到堂屋之中,堂屋最顯眼的位置供奉著一個神龕,關著門,不知道裡面祭拜供奉的是什麼。

  神龕前,是扶乩的沙盤和乩筆。

  玄虛子作為中人,向這青年介紹了趙鯉幾人,和來的目的。

  這青年面上依然是面具一般的笑容,說話的語氣卻顯出幾分著急來:「這不是小事啊,可有生辰八字?」

  這樣的怪異,趙鯉不需要開心眼也能知道這個青年身上必有問題。

  趙鯉這邊克制住好奇心,沒有開心眼窺看,那青年卻輕言道:「嚇到了嗎?自從兩年前我妻子過世,我便成了這模樣。」

  趙鯉皺眉道:「沒想過解決嗎?」

  那青年就像是被嚇到一般,連連擺手:「不不不,現在就很好,我可以和阿蕊在一塊。」

  說到此時,青年依舊是那樣佝腰駝背的模樣,面上大大的笑容沒變,聲音卻溫柔得可以滴下水來:「我與阿蕊是青梅竹馬,自幼一塊長大,從來沒有分開過,現在就很好,連死亡也不能叫我們分開。」

  兩輩子都母胎單身的趙鯉可以理解這樣的深情,卻無法認可:「詭物滯留人世終究害人害己,你活不了兩年。」

  更不必說,其中詭物的失控風險。

  青年不在意地擺擺手:「活不了兩年,也是願意的。」

  他點起清香,取來扶乩的沙盤,把裡面的香灰抹平,扶正乩筆。

  將寫著翠香弟弟生辰的紅紙折成一小疊,含在嘴裡。

  趙鯉旁觀這個世界的扶乩,和玄虛子一樣,一言不發地盯著看。

  陪同而來的鄭連和李慶都有些發毛。

  這青年起乩極快,趙鯉第一次看見起乩如此之快的情況。

  幾乎是手摸上乩筆的瞬間,他佝僂的背舒展直起,仰頭面向房梁,雙眼一翻,喉嚨里發出一種卡著陳年老痰般的咯咯聲。

  同時手上浮著的乩筆在香灰盤上動了起來。

  畫出一道道線條。

  許久,青年大喘一口氣,背重新塌了下來。

  「那孩子還活著。」他似乎十分疲憊,說話微微氣喘,說的話卻讓人感覺十分振奮。

  「我看見一個破舊的院子,裡面還有好多孩子,旁邊有很多黑陶大缸。」

  說完,青年重重地喘息了一下,咳嗽兩聲。

  起乩十分累人,得到了線索的趙鯉等人紛紛告辭,青年客氣的堅持將趙鯉等人出門。

  他僵硬地笑著,立在門前。

  趙鯉腳步放慢,輕按眉心打開心眼,回望過去。

  只一眼就呼吸一窒。

  那青年的肩上盤著一雙腿,兩隻筍尖似的小腳垂在他的胸前,壓得青年常年直不起腰。

  兩隻慘白的手從後探來,無名指一左一右勾著他的嘴角往兩側扯開,撐起了那張怪異的笑臉。

  「阿朗,要開開心心的。」

  趙鯉聽見傳來一個縹緲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