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鯉一口氣抽調手下兩個百戶,換做旁人少不得有些想法。
可熊弼卻是高興得很。
江南道各處詭案頻發,地方府衙早已疲於應付。
田齊宮戰這兩個渾蛋,若是入了巡夜司,對整個江南道都是好事。
尤其能得趙鯉教導。
「趙千戶說的哪裡話。」
熊弼笑得像是一隻,偷了蜂蜜的熊。
沖田齊和宮戰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避席而起,沖趙鯉行了一禮:「有勞趙千戶。」
他們又向魯建興致意,魯建興急忙起身還禮。
趙鯉笑了一下,微微點頭:「二位客氣。」
巡夜司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同僚有愛和睦。
日後少不得有協作任務。
危險的詭物面前,可以放心交付後背的戰友,比什麼都重要。
田齊站直後,扭捏著上前,雙手奉上一個黑色小藥罐,道:「趙千戶,前日誤傷您,屬下實在內心難安。」
「這是屬下特地尋來的跌打傷藥。」
「田百戶不必在意。」趙鯉說著抬手接住藥膏,「不過,多謝啦!」
田齊這才鬆了口氣。
趙鯉隨手將藥膏收起。
開始談正事:「那個叫張荷的喇唬可安置了?」
右手還包著紗布的宮戰,今日看來面色不錯,起身答道:「已經安置在特製的房間。」
房間周圍布置了香灰鹽圈,可防陰神尋找窺視。
畫皮詭詐擅偽裝,還有一隻狸貓相助,如此保護,張荷才不會在趙鯉行動之前丟了小命。
雖說可請狴犴庇護,但打草驚蛇,嚇走了這隻畫皮,再想尋找難免費事。
趙鯉又詢問了一些細節,滿意的點點頭。
魯建興自去尋找姜許長子的下落,有從姜家找到的身契,想要找到應該不難。
而趙鯉則是與田齊、宮戰出了千戶所的門。
趙鯉帶著那枚寄著詭絲的雜玉,照舊換上了校尉服。
三人沒有牽馬,直奔魚沼橋頭。
田齊宮戰既已通過試煉,一隻腳都踏進了巡夜司,趙鯉也會對屬下負責。
怎麼教導魯建興幾人的,就怎麼教導他們。
正好去碼頭順路,便帶他們去魚沼橋走一遭,看看那兩個衙役處理掉怨影沒有。
田齊後半段有參與,而宮戰駐地不在這裡,正好可以借斬白鴨案,將詭物基礎規則告訴他。
去魚沼橋還是同樣的路。
行至一半,路過鞋履鋪子時,趙鯉便看見一隊靖寧衛正凶神惡煞的,查封鋪子。
領頭的,就是田齊的手下白大頭。
一雙雙三寸小鞋,正堆在路中。
白大頭挎著蹀躞帶,指示屬下從各個鞋履鋪子查抄繡鞋。
他被趙鯉用血咒折騰了一下。
看著嚴重恐怖,實則都在趙鯉把控範圍之類,喝兩碗雞血雞湯,就又是活蹦亂跳一條好漢。
「都認真搜,一雙都別漏。」他中氣十足的指著街邊鞋履鋪子。
店鋪中的店主被挨個揪出來,綁著手腕帶走。
隆慶五年皇帝便曾下旨,禁裹小腳。
這些商人公然售賣禁物,被抓也是有理有據。
這樣的小事,倒不必入靖寧衛大獄,帶走嚇唬一番全送到源寧府府衙。
在各個街口,還有人設崗哨,盤問路人。
趙鯉瞧見一群穿著魚服的番子,兇巴巴地盤問。
惡形惡狀的反派作風,所行卻是善事。
這反差,讓趙鯉忍不住發笑:「田百戶倒是行動迅速。」
田齊膚色黝黑,看著地上那堆繡鞋時,眼中凶戾一閃而逝。
他答道:「只恨早些沒留意。」
若是早些留意,這世間便少些徐玉那樣的可憐女子。
「所幸還不算晚。」
曾以腦袋保證,定掃清這股歪風邪氣的宮戰接話道。
在他的駐地,這樣的場景也在發生。
他還腆著臉,去其他幾個百戶那竄過門。
江南道靖寧衛同氣連枝,開始了一場在旁人看來無聊且不可理喻的行動。
鷹犬們不為任何利益,也沒有任何好處,突然開始關心女人裙下小腳之事。
趙鯉倒是沒想到這兩位幹得這樣漂亮,誇讚了兩句,三人來到魚沼橋。
遠遠的,趙鯉就看見魚沼橋上有人正常行走。
不似那日清冷的模樣。
走到橋尾,怨影已經消失,青石石磚的縫隙里,還能看見一些黑色血垢。
那兩個源寧府的差役,確是照趙鯉所說,以黑狗血破了怨影。
路過魚沼橋時,趙鯉扭頭,瞧見橋下的石墩上,供奉了些東西。
有糕餅,有飯食,不是什麼奢美物件,卻是真誠心意。
地上還有紙錢的灰燼。
白鴨少年謝家二郎常年在這裡賣魚。
過了魚沼橋,又走一盞茶時間,趙鯉三人來到了碼頭。
這裡就是張荷幾人常年活動的區域。
碼頭上人來人往,十分繁華。
不少力工在搬運貨物。
也有看場子的喇唬,吊兒郎當地站在路邊放哨。
這些人猴精,遠遠地瞧見趙鯉三人來,立刻什麼也不管的跑回報信。
惹出不少雞飛狗跳的事情暫且不提。
趙鯉領著兩人,進了碼頭的官署。
官署中,幾個小吏生活滋潤,拿著各方孝敬,青天白日在屋中吃把子肉喝酒。
看見三人進來,險些嚇死。
幸而趙鯉三人只是來找個盯梢的地方,田齊黑著臉敲打了一番,就放過了。
夜裡,官署門房亮起一盞燈。
田齊和宮戰對坐在桌邊,方桌正中,擺著一枚玉石,上邊密布詭秘的殷紅紋路。
桌上擺著些鹵豬頭肉之類的吃食,兩人沒有飲酒,一邊吃著混嘴一邊盯著那枚雜玉。
趙鯉則是叫人在旁邊收拾了一間小屋,合衣在裡邊睡覺。
田齊和宮戰兩人,盯著這雜玉,眼裡滿是血絲。
只可惜,直到天亮,這雜玉都沒有任何反應。
趙鯉三人的蹲守行動,一直持續了三日。
就在趙鯉都懷疑,張荷這貨是不是撒謊記錯了地方時。
第四日,終於有了進展。
這日,田齊和宮戰照舊值夜,趙鯉摸魚睡覺。
夜色籠罩,帶著些濕潤水汽的江風吹進屋中。
田齊宮戰正坐著練習開心眼。
桌上平放的雜玉,忽跳了一下。
這聲響在夜裡聽著格外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