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第二條讖言

  在紋身師的動作下,猴子慢慢膨脹成了一個鼓鼓脹脹的人形氣球。

  他的皮子完全鼓起,與下邊的肌肉骨骼完全分離。

  紋身師這才滿意地將吹氣的軟管,從猴子的跟腱傷口取出來。

  他雙頰鼓鼓地吹氣,臉上便是塗著油脂,也還是出現了一些黑色裂痕。

  猴子雙目圓瞪,兩個眼珠子一片赤紅。

  這皮肉分離之痛,盡數受了。

  他的嘴大大地張著,但卻沒能發出半點聲音。

  紋身師的手,在他身上按了一圈,這才滿意地掏出薄刃小刀。

  沿著刺青紋樣的邊緣小心地劃開。

  極細微呲的漏氣聲響起,猴子輪廓的氣囊癟了下去,氣從口子處漏出。

  紋身師小心地用手拎著皮子,慢慢以刀分割。

  他認真極了,忍不住吐出一條黑色的舌頭。

  舌上層層疊疊的皮,好似酥油千層餅。

  裂開的口子,打開又合上。

  刀切開皮子的細微響聲,迴蕩在院裡。

  花臂狸貓自若地蹲在地上,彎頭舔舐自己腹部茸茸的毛髮。

  而猴子的眼睛,睜大到幾乎從眼眶裡面脫出。

  許久,聲音一頓。

  紋身師直起身子。

  在這院裡,始終不稱手,他一直彎著腰,直起身子時,便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此時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樣東西。

  一張完美剝下來的人皮,和一個失了皮子,渾身被醬色血漬以及粘液包裹的人體。

  紋身師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從箱裡取出一瓶一瓶的不知名藥劑,在皮子內部塗抹。

  沒一會,這皮子內部的血漿變淡成一種透明的油脂。

  油脂隨著紋身師的揉按,滲透進了皮里。

  這從人身上剝下來的新鮮人皮,竟然一點點褪去血腥,光澤也與活人一般鮮活。

  紋身師滿足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口中輕哼著小曲,將這皮子珍而重之的捲起,收納進一個圓形竹筒里。

  他哼唱的是江南常聽的紅梅小調,只是從他嘴裡哼出時,竟是有鼓有鑼,如同嘴裡養了一支戲班,男女老少競相登場。

  收好皮子,紋身師才笑眯眯地看向猴子。

  「弄髒了您的家,不好意思。」

  紋身師看著胸口劇烈起伏的猴子,話卻不知是對誰說的。

  「這垃圾,我就帶走了。」

  說完,紋身師彎腰去,捏住猴子的雙腳腳踝將他翻了個身面朝下。

  然後抬腳踩住猴子的背脊,一點一點用力。

  腳踝慢慢靠近後腦勺,脊骨發出清脆骨骼斷裂聲。

  猴子就這樣被對摺了一道。

  比劃了一下大小,紋身師又故技重施,將猴子再折了一道。

  屁股靠向後腦勺,中間墊著猴子自己的腳後跟。

  這樣摺疊後,現在的猴子大小剛剛夠放進紋身師帶來的箱子裡。

  紋身師滿意極了,他將折成一疊的猴子臉朝上,整個塞進箱子下層的空間。

  猴子沒了眼皮遮擋的眼珠碌碌轉動,劇烈之時可見眼周骨骼肌的跳動。

  朱厭刺青賦予了猴子超強的生命力。

  這股力量被刻意保留,支撐著猴子受此重創折磨後依舊活著。

  猴子已經不知痛為何物,現在的他滿滿當當塞進方形的箱子裡。

  肉嚴實嵌合在箱中。

  沒了狸貓的壓制,卻沒有喊叫的力氣,只從喉中擠出一些氣音。

  他無助的仰望著天上一輪清月。

  紋身師笑眯眯地探頭過來,將箱子蓋上。

  視線中,紋身師的臉漸漸消失,猴子終於從喉中擠出一個不字,隨後悄無聲息。

  花臂狸貓跳到箱子上坐著,抬起右爪舔。

  紋身師則是慢條斯理,開始收拾他的傢伙事。

  收拾完時,他手上、足下的血已經消失。

  最後,紋身師抬手整理了一下頭上帶著的幅巾。

  他哼著曲子,從來時的路離開。

  狸花貓在他的身側跟隨。

  只是一『人』一貓,在出門去前,都掛著莫名笑意看了一下院中的水缸。

  啪嗒

  禮貌的紋身師帶著他的箱子離開,走前還好生關上了門。

  院中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過了很久,似乎確認了紋身師和狸貓不會再回來,院中那口水缸中傳出劇烈的喘息聲。

  半蹲在水裡的張荷,渾身沒有一處不冷。

  他這混不吝的壯漢,抱起雙臂,牙齒得得作響。

  真的,來討債了!

  全程旁觀的張荷不敢再心存僥倖。

  他飛速地從水缸里濕噠噠的出來。

  翻出瞬間,眼尾餘光瞧見院子中間一團散發腥臭的印記。

  這或許就是猴子留存在人世間的最後一點痕跡。

  這個認知讓張荷渾身戰慄無比。

  他腳軟的扶著水缸站了一會,便迅速跑回屋中。

  從破箱籠里翻出布包。

  裡面是猴子帶來的那一包銀子。

  張荷把這包銀子卷進幾件破衣服里,打了個包袱卷。

  此地已經不能再呆。

  張荷能想到的唯一對策就是開溜。

  趁著他的讖言還未實現,立刻離開這裡,去盛京或是去北地,走得越遠越好。

  張荷抱著包袱卷,蹲在坊門邊,待到天亮坊門打開,就立刻溜了出去。

  他此去必是不會再回來了,家中妻兒還要先安撫一下,有個交代。

  張荷愁眉苦臉往家裡走。

  都是源寧府周邊的村子,張荷便是步行,也不過半天的腳程。

  他站在一條河邊等渡船。

  往日這河上渡船很多。

  今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久等不來。

  心中有事的張荷,焦躁不安在河邊踱步。

  這地皮都鏟掉三分的走法,打擾到了河邊釣魚的人。

  這釣魚的人頭上戴著斗笠,沒有第一時間看清張荷的德性,嘴上罵罵咧咧。

  等他看清楚張荷身上刺青,心中咯噔一聲同時被張荷扯住領口拽了起來。

  正好胸口怒火無處發泄,這釣魚人撞到了張荷手上,得了一頓好打。

  想著自己也要跑路離開,張荷下手毫無顧忌。

  手極黑,只想著發泄胸中怨氣。

  很快將釣魚人打得滿頭滿臉血,砸斷五六根骨頭。

  釣魚人雙手抱頭,蜷縮在地,只有挨打的份。

  就這樣張荷還不放過。

  他張著腿從釣魚人腦袋上跨過,一腳將釣魚人的魚餌揣進了河裡。

  「釣你娘的!」

  泄了滿身的火氣,正好渡船靠岸,張荷在滿船人驚恐的注視下走上去。

  他頭一回享受到了肆無忌憚放肆,還被人畏懼的視線。

  心中得意衝散了忐忑,他冷哼一聲扶了扶腰間的黃帶子,還想擺兩句譜,眼睛卻掃到了河裡。

  他擺譜的話頓住,雙目圓瞪的看著河裡。

  方才張荷踹翻釣魚人的魚餌桶,精心調配的噴香魚餌全灑進了水裡。

  這河中盛產的一指長的小銀魚,紛紛逆水前來啄食。

  銀色魚群匯集,逆流而上,竟……像是白色的水流在倒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