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燈下

  吱嘎——

  木門打開的聲音,在夜間聽著就叫人發毛。

  田百戶抬手,制住屬下的異動。

  定睛一看,開門的是一個極佝僂的老翁。

  腰彎成一個看著都累的弧度,手裡拄著一根拐杖。

  「門前是何方來客啊?」

  這老人鬚髮都白了。

  田百戶正想回答,一道黑影從院裡竄出。

  蹲坐在老翁的腳邊。

  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夜裡看著叫人害怕。

  田百戶也被這突然竄出來的貓,嚇得一哆嗦。

  不過他到底經歷多。

  很快鎮定下來。

  「敢問是長寧村的村長嗎?」

  田百戶亮出腰牌:「我等來此調查一樁案件,請你配合。」

  他本想以官面上的身份,走捷徑詢問情報。

  不料這個村長根本不理會他。

  老翁側著頭:「啊?你說什麼?」

  「我聽不見!」

  敢情是個耳背的,難怪那麼久才開門。

  田百戶嘴角抽搐了一下,湊近了些大聲道:「我說,我們是來查案的!!」

  他話說完,老村長就啊了一聲,責備道:「你說話那麼大聲幹什麼?嚇死人了!」

  田百戶面無表情就想去摸刀。

  被屬下聯手制止。

  那老翁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有多氣人。

  抱起了地上的貓,側身讓開了門。

  「算了,來的都是客,黑燈瞎火的,先進來再說。」

  說完,他將在腳邊磨蹭的黑貓抱在臂彎,轉身回屋。

  把後背露給了田百戶等人。

  田百戶這才對屬下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挨個進門。

  村長家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

  院中有一個空掉的牲口棚,還有一個磨石。

  老翁走得很慢,但田百戶幾人老實的跟在他身後,都不敢越過他。

  這種鬼地方,出現這麼一個人,必有隱情,撕破了臉大家都尷尬。

  田百戶四處打量,發現不止是堂屋,在旁邊的廂房,也亮著燈。

  燈影之下,有一個側坐人影。

  看髮髻是婦人打扮,正對著燈在縫補什麼。

  不知是不是村長家女眷,田百戶移開視線。

  免得叫村長看見了,生出誤會。

  他們跟著村長進了屋。

  屋中陳設很簡單。

  一張條案供奉著先祖牌位。

  中間一張原色方桌。

  招呼田百戶他們坐下,老翁便說要去燒水煮茶。

  看他那個慢吞吞急死人的速度,燒完水天都亮了。

  田百戶急忙攔住他:「老人家,別忙活了!此次有事相詢。」

  老翁間歇性耳聾又犯了,啊了半天,被田百戶按住坐在了凳子上。

  「老人家,請問村中女子接二連三吊死,究竟是什麼事?」

  田百戶直接問道。

  整個村子都被臨時遷走,弄了這個老頭兒在這,肯定是有用處的。

  「什麼事?」

  老翁又問了一句。

  田百戶無奈嘆了口氣:「村里女人吊死的事!」

  老翁這回聽清了,他打了個哆嗦:「大晚上念不得,一念就來,不吉利!」

  田百戶簡直想要掀桌。

  手握住桌角,又強行忍耐。

  對他這樣的性格來說,這種半截半截答非所問的對話方式相當於受刑。

  他偏生還不得不忍耐。

  咬著牙關,重複了一遍。

  村長家的那隻黑貓,喵的叫了一聲,躍上老翁的膝蓋。

  村長這才嘆了口氣道:「村子裡啊,鬧了討死……那啥!」

  「總是唆使著村中女子上吊。」

  田百戶急忙叫屬下取來輿圖。

  「請問老人家,最開始死人是哪一天?哪一家?」

  村長閉目回憶了一下,這才道:「是在八月初,村子西邊的連家。」

  田百戶心中狂喜。

  第一戶受害人家,必然是觸發了什麼機制,才會招來那玩意。

  這樣一來他們也有了目標。

  田百戶又再問:「不知連家出事前,家中可有什麼異常,或是發生過什麼稀罕事?」

  村長依舊是聽了兩遍才聽清,他垂頭思考。

  時間久得,田百戶都以為他睡了過去。

  正想開口問時,他猛的抬頭道:「事情發生前,連家娘子在野地里撿到了一隻好看的花瓶!」

  「那婦人還到處顯擺呢。」

  田百戶精神一震,花瓶!

  他又問還有哪些受害者。

  老村長挨個將八家受害人名字報了。

  田百戶幾人,圍在桌旁,用熄滅的火把上沾的炭灰在輿圖上畫。

  他們驚喜的發現,八個受害人家,都圍繞在連家周圍。

  齊齊整整畫了個圓。

  顯然,那東西的活動範圍,就在連家附近。

  這個圓圈幾近完滿,只在左上角缺了一個點。

  田百戶又問:「老人家此處是哪一家?為何他家倖免?」

  村長探頭看了一下,開口道:「哦,這是村中屠戶家,也不知是家中黑犬護宅還是殺豬佬殺氣重呢。」

  田百戶簡直快要樂死了。

  黑犬!

  破煞黑狗血!

  弄不好還有一把殺豬刀。

  他激動的搓了搓手。

  又反覆詢問了一些事情,見老村長確實不知了,他才站起身。

  時間不等人,現在就打算先去屠戶家弄到那隻黑狗。

  田百戶站起身,眼睛一轉。

  「老人家不知您家可有礞石灰和硃砂?」

  「能否全部賣給我?」

  他算盤打得好,竟是一點也不打算給後邊人留。

  老村長搖了搖頭,在田百戶失望前,開口道:「不過村中曾先生家應該有。」

  「曾先生喜好丹青,家中應該入畫的硃砂。」

  田百戶問了位置,拱手道謝後,仍不死心:「那您家可有雄雞?」

  村長不耐煩的擺擺手:「我家只我一人,腿腳不便,不耐煩養那尖嘴玩意。」

  這也無法了,田百戶鬆了口氣,正想告辭。

  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老村長說,他家只有他一個人。

  那麼坐在廂房裡縫東西做針線的,又是誰?

  田百戶渾身頓生寒意。

  要麼廂房中的人不對勁,要麼村長在撒謊。

  如此一來,他們先前問話所得的答案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田百戶此時再顧不得其他。

  他猛地拔出長刀:「看著這老頭。」

  然後自己疾步走向廂房。

  提腳一腳將門踹開!

  門後房間不大,依舊燈火通明。

  但坐在桌邊動作的東西,卻讓田百戶遍體生寒。

  一個花衣裳紙人,手上正縫著一塊皮子。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屬下驚懼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