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肉票

  屋中一片死寂。

  在座之人皆是盛京有頭有臉的人物,剛被踹門時,還想怒斥來者無理。

  待聽見踹門的是靖寧衛,圍坐在圓桌遍邊的五個中年人,全都悚然一驚,下意識的看向那姓趙的中年人。

  姓趙的中年人是在場之人中年紀較長,資質官職最高的,這一次的聚會,也是為了慶祝他官復原職,便來湊這賞畫大會的熱鬧。

  在眾人心中,遇上事,自然第一時間去看他。

  眾人看去,這才發現姓趙的中年人哪裡還有剛才正氣凌然不畏奸佞的模樣。

  他正看著踹門進來那個紫衫少女,見鬼一樣張大了嘴。

  房中無人出頭做主,其餘傍附之人自然全部噤聲。

  順著一行血跡追來的趙鯉,右手握刀,左手高舉從懷裡扒拉出來的腰牌。

  視線在這房裡的五人和陪酒的姑娘身上掃過。

  她大致一掃,只是覺得居中主位上那個中年人有點眼熟,但並沒有多想。

  垂頭去找地上的血跡。

  南齋被沈晏的弩箭射傷,破窗進入了這一層,血滴在地板上。

  趙鯉一路順著血點子找來,痕跡就消失在這附近。

  「阿……阿鯉姑娘……」

  這段時間以來,富樂院都知道,新來了這麼一位神秘、地位超然的姑娘。

  撫琴的女子認出趙鯉,有些畏懼的從琴架後站起身。

  趙鯉抬眼看她安撫道:「別怕。」

  眼見地上不見血跡,趙鯉微微皺眉:「希望各位配合靖寧衛執行公務,現在全部就地抱頭蹲下,配合調查!否則後果自負。」

  趙鯉堵在門口保持著警戒,一邊喊話道。

  房中之人面面相覷。

  趙鯉打了個手勢,讓幾個陪酒撫琴的姑娘站到一邊,以免被捲入意外。

  幾個姑娘相互看看,識時務的站到了牆角。

  桌邊幾個一把年紀還來逛窯子的中年人一動不動,趙鯉吼了一聲:「叫你們抱頭蹲好,等上菜呢?」

  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什麼公職人員微笑條款,趙鯉態度可謂惡劣。

  正想再吼兩聲,便聽見一個聲音,抖聲的罵道:「你,你這孽障!逆女!」

  趙鯉挑眉,猛的扭頭去看。

  居中那個中年人,收起剛才的呆傻表情,滿臉漲得醬紅,伸出一根手指頭,顫顫巍巍指著趙鯉。

  趙鯉再仔細一看,卻發現還是熟人。

  這來喝花酒的老王八犢子,正是她那個血緣上的便宜爹——趙淮。

  趙鯉嗤笑一聲,忍不住懟道:「趙大人,來逛教坊司呢?」

  她看了兩眼房中十五六歲的陪酒姑娘,啐了一口:「要臉不要了?」

  這教坊司裡面全是犯官家眷,換言之這些女孩的父親兄長祖父,都曾有可能是趙淮的同僚。

  同僚壞事之後,來嫖人家妻子女兒,叫人不齒。

  趙鯉所說皆是事實,但從來沒人敢這樣當面戳破,指著鼻子罵的。

  趙淮喉中咯咯兩聲,說不出話來,臉上已經不止是漲紅那麼簡單。

  趙鯉不想和他糾纏,嘴上說著,眼睛尋找著蛛絲馬跡。

  當務之急是不擇手段抓住南齋。

  不擇……手段……

  趙鯉突然想到些什麼,將視線移向趙淮。

  她面上表情一變,笑道:「行啦,爹,剛剛女兒和你開玩笑呢,馬上就放你離開。」

  她聲音不大,卻叫房中其餘人等都驚掉了下巴。

  爹?

  吃瓜八卦是人類好奇心的表現,一時間房中眾人的視線在趙鯉和趙淮之間轉來轉去。

  「你……你這孽障。」趙淮往日裡滿腹罵人的詞彙,現在卻只反反覆覆抓著孽障二字來說。

  任誰逛青樓時被親女兒踹門,也會腦子宕機。

  方才氣糊塗叫破趙鯉身份,讓她注意到自己,是趙淮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他身體猛的搖晃了兩下,急忙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趙鯉心說,你家那破爛窩,誰稀罕。

  面上卻關切道:「爹,爹,你沒事吧?你等會,我命人安排馬車送你出去,告訴我娘,明天回家去看她。」

  說完伸出手,作勢要扶。

  卻聽一個聲音道:「阿鯉姑娘,別動。」

  趙淮本臊得血氣上涌,也沒聽趙鯉胡說八道了些什麼,舉步欲走,喉頭卻頂上了一樣冰涼涼的東西。

  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垂頭去看,頓時嚇得魂飛天外。

  在他的喉前抵著一支斷箭,箭尖上還掛著些殷紅血漬。

  「你要對我爹做什麼?」趙鯉露出著急神色,朝前走了一步。

  「阿鯉姑娘,止步。」

  站在趙淮身後的林知右手垂在身側,左手將那支硬拔出的弩箭又朝趙淮抵近一些。

  「阿鯉姑娘雖說看起來和令尊關係不睦,但……」林知面色蒼白,微笑道,「但想來還是不希望父親命喪當場吧?」

  「趙、趙兄!」

  變故頓生,與趙淮同行之人皆慌亂起來,嘴上喊著,腳步卻紛紛朝著門邊移動。

  幾個陪酒彈琴的姑娘,只見眼一花,房中多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頓時驚叫出聲。

  「你想幹什麼?」趙鯉冷聲問道,「快放了我爹。」

  說著,趙鯉讓開堵住的門,給房中慌亂的人讓出一條道路。

  林知低低笑出聲。

  他的衣上沾滿了鮮血,但肩胛骨上的傷口卻再沒有流血。

  傷處堵住了一軟蠕動的黑色物體。

  細細看去,發現林知是用一種小黑蟲的蟲團堵住了肩胛骨的傷口。

  那些小蟲爬滿了林知的身體,在露出的手臂和臉上,匯聚出詭異的紋路。

  「救、救我啊,阿鯉。」

  趙淮垂眼看見那些爬動的小蟲,此時他倒也不記得那些孽障逆女之言,抖著聲音,向趙鯉求助。

  林知比趙淮稍高,趙淮整個人靠在他懷中。

  感覺到他抖得不像樣子,林知便笑:「阿鯉姑娘,你父親卻不太像樣啊。」

  靖寧衛裝配的手弩,殺傷力極大。

  那一支釘進林知後背的弩箭,給他造成了很嚴重的傷害。

  那些黑蟲尖尖的頭扎進他的傷口,順著傷處往裡爬。

  用蟲軀堵住傷處。

  盧照等人也察覺到這處的異動,趕來查看。

  看見被林知挾持在懷的趙淮,便心道不好,急忙去看趙鯉的表情。

  按照沈晏手下靖寧衛的作風,任你什麼人質,都是跟綁匪一塊射死的命,絕對不會接受脅迫。

  大不了日後送份安家費。

  但眼下這肉票卻是趙鯉的親爹。

  盧照不得不生出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