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褻瀆符文

  封鎖的河房,立於連接內外的河房不歸橋上。

  京中能調動的靖寧衛,悉數出動,令河房中人轉移。

  暫在此主持大局的玄虛子,拈著鬍鬚心中怦怦直跳。

  玄虛子真人,脫下道袍是個普普通通老不修的不靠譜人。

  河房地界,他時常來辦公事義診,也來辦些不太好說的私事。

  對這地界,再熟悉也不過了。

  可今日的河房,總叫他不安。

  他轉頭,便見徒孫玄澤雙目淌下數滴殷紅血淚。

  一手攙扶住玄澤,心跳越發加快。

  「你看見了什麼?」玄虛子手縮入袖,從袖袋中抖出一粒百草丹。

  玄澤胸中沸騰不已,一張嘴先嗆出一小口發黑的淤血。

  「是奇怪的字。」

  玄澤每動彈一下舌頭都覺無比艱難。

  好似什麼沉沉壓在他頭上,若是說出便遭天譴。

  玄虛子自是心疼無比的,但眼下不是心慈的時候,他手一翻強將百草丹塞進玄澤舌下。

  百草丹入口即化,玄澤卻無知無覺混著血艱難吞咽。

  玄虛子暗道不好。

  心一橫咬了舌尖,噗的一口血噴在掌心,借血畫出震山符,一掌按在了玄澤腦門。

  昔日趙鯉用同樣的手法,將陽漦的兔子生生扇出身體。

  今日玄虛子這一手落在玄澤這大活人的額心。

  本陷入混沌的玄澤,猛然彎腰,一口鮮血似箭噴出。

  好在他師祖這一下頗有效果,玄澤得了片刻的清醒。

  他雙目赤紅,趁著短暫清醒的瞬間,以指沾血在身側橋墩上寫下一個缺一筆的字符。

  簡單的線條交叉,匯聚成一個極簡單的倒逆日形字符。

  最後一筆,玄澤沒有寫完。

  他緩緩跪倒下去,雙眼口鼻雙耳都滲出黑紅血跡。

  手指無力垂下時,在橋墩上抹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好孩子!」玄虛子心疼無比的將他攙扶住,交給身側道童。

  再看這玄澤拼了半條命畫出的字符,玄虛子急聲問道:「趙千戶來了嗎?」

  面前的河房,就像是一口未知深潭,玄虛子依舊將希望寄託於趙鯉。

  這時,一個聲音道:「是褻瀆符文。」

  玄虛子轉頭,便見那叫花子似的泰西苦修士。

  前些時候為了面聖簡單清理過自己的苦修士,經兩個來月後又是一身邋遢。

  他周身環繞著濃烈的,植物焚燒後的味道。

  玄虛子看見這票牛高馬大的泰西人,先是一驚。

  而後他看見了趙鯉,頓時如見救星奔上前去:「阿鯉。」

  趙鯉對他一頷首:「真人辛苦,此處交給我。」

  「你需儘快領欽天監中人,運轉盛京風水大陣,並立即設祭,必要時施祭請大神降。」

  玄虛子心都抖了三下,本想問當真如此嚴重?

  可見趙鯉神情,他不再廢話,立時帶著玄澤退走。

  盛京整六十四坊,每坊鼓樓九座。

  這些鼓樓與皇城之中鎮物配合,成為盛京的風水防護之陣。

  完全啟動,還需玄虛子這欽天監監正與之後回來的沈晏一起配合。

  泰西人全圍繞在苦修士身邊。

  自見玄澤以血繪製的殘缺褻瀆符文,這些人全都如臨大敵。

  苦修士正雙膝跪地,不停焚燒著一些植物。

  昆古尼爾牽扯世界樹,世界樹為泰西人信仰的聖母侍奉的根源之樹,對於泰西人來說也是至高無上的聖物。

  聽聞昆古尼爾現世,這些泰西人生出了無與倫比的積極性。

  便是他們教廷核心機密,也坦誠道出。

  雷德明主動對趙鯉解釋道:「這是褻瀆符文耶拉薩索。」

  不必他細解釋,趙鯉已用拇指將佩刀推出刀鞘:「耶拉薩索,象徵秘密與降臨。」

  「所以,為什麼這褻瀆符文堂而皇之出現在我大景境內?」

  趙鯉的眼神如刃,叫雷德明後退了一步。

  眨眼間汗濕前額濃密打捲兒的頭髮。

  雖身邊有教廷守護騎士,但憤怒之下的趙鯉氣勢駭人。

  硬生激得兩個教廷騎士護在雷德明身前。

  曾被蟲公以米換病的騎士咽了口唾沫。

  一滴汗水從他鬢角流入鬍鬚之中。

  直面此時的趙鯉,讓他仿佛回到了來東方大陸的旅途中,迷失在濃霧中的時刻。

  一樣可怖,絕望。

  他毫不懷疑若是回答有半句不妥,他們這一行人會被眼前的少女生生剁成肉泥。

  雷德明強打起精神,按住兩個騎士的手臂:「趙千戶,我們並非敵人。」

  「褻瀆符文力量竊取自世界樹,使用褻瀆符文的只會是我們的死敵。」

  雷德明右手三指在胸前輕點:「我願向世界樹發誓,對您對大景絕無惡意。」

  雷德明身後諸位傳教士,包括苦修士也跟隨之後立下誓言。

  向著世界樹發誓已是教廷最高等級的誓約。

  趙鯉見恐嚇生效,漸收斂了怒容。

  她認出符文耶拉薩索,自然知道這種符文是新教的敵人在使用。

  後世,二者依舊鬥爭不斷,常常火拼。

  趙鯉發怒,純粹是詐唬敲打一下這些泰西人。

  之後的河房之行,趙鯉並不打算帶巡夜司人員,而是準備帶著這些泰西人。

  自是要先討個誓約,加一重保障。

  見她歸刀入鞘,雷德明長出一口氣。

  長橋上,大量植物焚燒的煙氣,將所有人團團包裹。

  苦修士在這煙氣中,不停嘗試與神建立聯繫,占卜發生了何事。

  趙鯉卻行至一邊,見李慶和馬亮正按刀四處奔走,她上前去詢問道:「撤離進度如何?」

  馬亮是個精幹人,緊急時刻辦事不打折扣,一拱手回道:「全部撤出還需兩刻鐘。」

  儘管他們已經盡力提高了效率,但河房中藏匿著的牛鬼蛇神並不信邪。

  縱刀劍脅迫,仍有部分寧願死也不願離開。

  趙鯉聽得咬緊後槽牙:「儘量撤,若實在不行便不要再管。」

  生死有命,就是陰司柴帝君來了也救不了作死的人。

  聞言馬亮抱刀稱是。

  趙鯉又問:「我們布在河房的暗子呢?我有事要問。」

  馬亮辦事極麻利,不大一會帶了一個看著混子喇唬一樣的中年人來。

  「趙千戶,這是河房中的接頭人鷂鷹。」

  將人領來,馬亮領人後撤十步抽刀在旁護衛。

  這負責整個河房情報暗子的鷂鷹,在緊急撤離時負責聯繫各路,已暴露了身份。

  他不再遮掩,一拱手道:「趙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