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詔與曹變蛟乃是親叔侄,如何肯因為這點小事治他的罪?曹變蛟亦知如此,不過做了姿態,掩人耳目而已。
曹文詔細細的詢問了曹變蛟戰鬥經過,然後沉吟了一會兒道:「賊寇之中亦有能人吶,我本道這次突襲,賊人定然無備。我與鄧玘等人前後夾擊,定然能立此大功。如今看來,這關寨雖然稱不上堅固,勝在防守果斷堅決。此地非用火炮,不能建奇功。」
「只是我軍西來以後,多以野戰為務,哪裡有火炮可用?若有紅夷大炮在此,不出數日,我定然將此關夷為平地,將此輩剿滅殆盡!」曹變蛟憤憤不平的說道。
「此地乃是山西,自古盛產金鐵,那冀南兵備道王肇生與賊寇多次交戰,手中定然有大小火炮。你且帶人去借上一借,多說些好話,他定當借與你用。」
「雖然這般火炮不如紅夷大炮,一炮糜爛數十里,卻也可挑選大的使用,攻破此關綽綽有餘。」曹文詔聞言笑道。
曹變蛟聞言大喜,連忙取了曹文詔手令,辭了大營一路北上往那陵川而去。
那王肇生見曹變蛟前來,深感他們入晉剿匪之德,果然好一番招待,並有求必應,端的好說話。
曹變蛟也不客氣,直接入了他營中挑挑揀揀,挑選了七八門口徑較大的火炮,又借調了火炮手若干,丁壯若干,一起齊心協力將火炮運輸到山谷之中。
山谷中道路艱難,曹變蛟廢了七五日功夫,方才將這些火炮運抵義軍關寨之下。
李信站在關寨之上,遠遠望見官兵火炮,頓時大吃一驚。
他這關寨不比一般城池,乃是挑揀山石、砍伐樹木砌築而成,若是斧劈刀砍,渾然不怕。只是用火炮轟擊,則堅固遠不如夯土城牆遠矣。
果然官兵點燃火炮,一炮之下石屑橫飛。沒有夯土通過形變吸取炮彈的能量,這些石塊很容易被炮彈砸開,以致城牆損毀。
李信連忙喊了士卒,命其趕快快馬加鞭返回義軍大營,以稟告張順。
可是李信終究首次領兵,用兵不夠老練。那曹文詔早料到義軍會有此舉,已經派遣精銳數十人翻山越嶺,潛入關寨之後,專門截殺往來信使。
初時,李信尚且不知,只是回報了許久,不見有人返回,這才起了疑心。
於是,李信乾脆尋了十來個好手,再次往大營送信。這一次雙方廝殺慘烈,好容易有一人得以逃脫性命,才把書信遞交到張順之手。
話說張順得了消息,不由大吃一驚。待他細細查看書信一番,才意識到若非李信拖延了這許多時日,恐怕義軍還真被曹文詔和鄧玘前後夾擊,不戰自敗。
張順連忙整頓大軍,攜帶主力,日夜兼程,當晚深夜便到達了鴨子口巡檢司。
巡檢司內巡檢和弓手早已潰散,不知逃往了何處。張順便命人簡單收拾一番,在此休息。
此地距離孟門隘口不遠,第二天天一亮,張順一邊命令其他人準備設立營寨,一邊親自帶領千餘精銳趕往紫霞關查看。
張順到時,關上正在廝殺。張順連忙帶領悟空、王錦衣登城助戰,等到殺退了官兵以後,李信才身披鎧甲、渾身帶血的前來拜見。
張順一見,差點都認不出此人了。以前的李信白袍銀槍,相貌堂堂,一望便是一流的人物。
如今這李信碰頭污面,眼睛通紅,鎧甲不整,看起來倒有幾分乞丐兵的風範。
張順不由感其殫精竭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誇讚道:「做的不錯,果然有名將之資!」
李信聞言顧不上欣喜,只是悲痛的喊道:「主公,信用兵不善,麾下士卒損失慘重,還請治罪!」
張順聞言抬頭四顧,只見關卡早已經被官兵火炮轟擊的坍塌多處,甚至左側的銃台亦被擊毀。
關卡之上,屍橫遍野。有官兵、亦有義軍,粗略看了,少不得有三四百人。
張順知李信常讀聖賢書,素來仁義。不由感慨道:「李將軍,你與我一樣,亦是仁慈之輩!只是慈不掌兵,若是計較一兵一卒,只能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我初用兵,麾下若折了一兵一卒,便徹夜難安。等到我殺傷的官兵越來越多,義軍損失也越來越大,我心中亦是越來越難安寧!直到陵川之戰,將士用力,各自奮勇殺敵,一舉擊敗山西巡撫宋統殷,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屠殺!」
「將軍之仁,不與俗同。常人之仁,見其生不忍見其死,將軍之仁,則是勝者為王,敗者被戮。陵川一戰,官兵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草木被淹,山川被染。我才知敗軍之將,乃不仁之至也!」
「今將軍歷盡艱辛,為我義軍爭取一線生機,使得這萬餘丈夫、兒孫、父母倖免於難,豈不是大仁大義也?」
李信聞言,內心稍解。他往日出入於張順幕後,不見戰場廝殺,不知其中殘酷如此,不由大受觸動。
張順見此,不由心中一動,笑道:「李將軍,如今你已經盡心盡力,做到極致。又何必傷春悲秋呢?不如且看我一言退敵百萬兵,讓眾將士倖免於難!」
李信前幾日剛使用了張順的「嘴炮奇術」,便也忍不住笑道:「信,洗耳恭聽!」
張順聞言哈哈一笑,便帶領親衛走向關上,對關下喊道:「城下帶隊的是哪位將軍?可否聽我一言!」
半晌,下面有人狂妄的回道:「我乃曹變蛟是也,汝是何人?莫非要向我跪地求饒不成?」言畢,竟哈哈大笑起來。
張順也不惱不怒,等到曹變蛟笑完了才說道:「天下竟有如此好笑之事,只是惜乎鄧玘無緣享受咯!」
「此話怎講?」
張順示意了悟空一眼,輕輕笑道:「兵敗身死,若是能笑,彼鄧玘豈非鬼神哉?」
言畢,悟空連忙讓麾下士卒舉起繳獲鄧玘的旗幟已經被長槍挑起的鎧甲、首級。
張順指著那鄧玘的首級笑道:「我乃舜王也,亦深知爾等帶大軍前來,不過欲見此人罷了。我天生心軟,怕你們天人永隔,不能相見,故特意帶來與爾等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