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螺螄殼裡做道場

  孟津糧倉的存糧不少,但是並沒有想像中的糧多。也不知道這糧倉本來儲存這麼多,還是早已經被歷屆縣令挪用貪污了。此時,部下都建議張順開倉放糧,大肆募兵。張順沒有聽從,只是在縣城裡重新補充了兵員,仍然保持了一千左右的兵額。

  在這次作戰中,自己帶領了二百多人居然抵擋不住二三十人的衝擊,讓張順深刻認識到「兵貴精不貴多」的真理。張順安排了趙魚頭負責放糧事宜以後,自己便喚來陳金斗,讓他派幾個人給自己去找一找城中有沒有兵書。

  自己又非生而知之者,有沒有軍事人才,再也不能這麼稀里糊塗的用兵了。亂世之中,足兵足糧便是草頭王。糧食問題暫時解決了,可是怎麼練兵,怎麼打仗自己還一點都不明白。

  自己前世接受過的軍事教育分為三種:

  一個是自己上學時參加的軍訓,除了中間打了幾發子彈外,最有用的就是隊列練習了。畢竟網絡小說中都說,能夠步伐整齊,進行隊列變換的軍隊就是強軍了,以之排隊槍斃,則無往而不利。

  第二個就是自己看的網絡小說了。雖然是小說家之言,終究有幾分靠譜的地方。根據自己觀遍百家爭霸小說,均遵循著練習隊列,長槍右擊,建立根據地,高爐煉鐵,製造燧發槍,排隊槍斃這麼一個循序漸進的發展壯大過程,可以作為自己將來一段時間內的綱領性文件。

  第三個就是自己玩《羅馬全面戰爭》這種模擬作戰的遊戲了。自己對這類布陣作戰的規律可以總結為,中間槍兵頂住,兩翼騎兵突擊,估計古今中外野戰大致如此,自己也算建立了布陣作戰的初步概念了。

  問題是目前自己怎麼辦?一群亂糟糟的農民,如何升級為長槍兵呢?對,首先要有長槍,一會兒讓陳金斗順便找書籍的時候隨便負責去收羅一下城中的長槍,再讓張三百負責去找尋鐵匠打造一部分槍頭吧。

  正在思索期間,陳金斗到了。張順便把收集書籍和長槍事宜交付給他。陳金斗接令後,看左右無人,便低聲對張順說:「主公,我有一事對您說。」

  張順看他神神秘秘的,便奇怪的說道:「說吧,什麼事兒啊?」

  陳金斗學著唱戲時的樣子,抱拳說道:「臣斗膽彈劾趙魚頭作戰不力,幾致我軍大敗!」

  「什麼?」張順都驚呆了,這特麼手下才幾個雞鳴狗盜之輩,就開始內訌撕逼起來了。

  原來這陳金斗和馬道長都是第一批投靠張順的老人,向來以忠臣自居,看新來者皆是投機之輩。更何況這倆人只會一些相面、讖緯之類的江湖術士之術,不懂得政治軍事建設。反而被趙魚頭獻計獻策後來居上,奪了風頭。

  於是馬陳二人深深忌憚之,便私下裡把趙魚頭及其孫子趙鯉子、趙魚頭舉薦的張三百等人打入「趙黨」。此次陳金斗雖然抓捕縣令不力,卻斬了縣尉的狗頭,自以為有功。本來看趙魚頭此次打了敗仗,吃了大虧,以為主公要處罰於他,卻沒想到張順仍然讓這人負責放糧事宜,居然恩寵不減,便忍不住向「趙黨」頭目趙魚頭髮起難來。

  張順苦笑不得的說道:「此話怎講啊?」

  「此次攻城,首功當為趙鯉子,他偷偷潛入城中,我們裡應外合才攻破了本來不好解決的開門之事。」陳金斗先誇讚老趙孫子一遍,以示自己對事不對人。

  「其次,悟空和尚,他直接打破了糧倉的守軍和縣令帶來的人馬,功莫大也。若非有他,吾等盡死此處也。又打翻了縣令,功不可沒!」主公的徒弟比較傻,又和主公親近,不可不夸。

  「第三呢,我老陳也有點小小的作用,查缺補漏,斬了那縣尉。以免出現其他變數。余者中規中矩,不足論也!」

  「唯有老魚頭進攻不力,反為敵人所趁。結果丟盔棄甲,僅以身免。自古以來,軍法無情,臣請以軍法誅之,以儆效尤!」陳金斗厲聲喝道。

  張順聽了有點左右為難,本來就這點鳥人,他本來不想搞這一套東西。可是現看來,功不賞,過不罰,確實不能服眾。不過,這才剛開始起步,別說人家趙魚頭,就是自己也不懂什麼兵法謀略,趕鴨子上陣。若是吹毛求疵,有錯皆斬,恐怕自己手底下也無人可用了。

  所以如何把握其中的尺度,確實為難。當然,這陳金斗其實也不指望張順能砍了趙魚頭,只是找個藉口打擊趙魚頭的威望而已,以防此人將來與自己等人爭雄。

  於是,張順說道:「大家剛剛起兵,制度尚且不全,不可如此苛刻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你我皆平民百姓出身,素來不聞兵家之事。又敵強我弱,有所損傷,在所難免。」

  「尚若今日苛責與他人,明日我等犯錯,又何以處之呢?更何況今日唯有我和趙魚頭敗陣,論罪我何能例外也?」

  「然而有功不賞,有過不罰,非明君所為。待此事了結,我再行功輪賞。」見陳金斗張開欲言,張順又補充道。陳金斗本來以為主公要包庇趙魚頭,沒想到主公秉公行事,不由聽了喜笑顏開。張順見了眉頭一皺,心想:不可讓大家相互攻訐,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行。

  便拉著準備走的陳金斗,聲情並茂的說道:「老陳吶,先別走,我想和你私下聊聊。我本是陳州府白身,務農于田畝之中。只因那馬道長道破天機,我才遭了牢獄之災。那時候我無親無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啊?馬牛鼻子老道還做過這種事兒?」陳金斗驚訝地說道,卻沒想到這廝還得罪過主公呀,心中暫且記下。

  「當時,唯有馬道長和劉應貴爺爺二人為我奔走,救我性命於牢獄之中。其後又至禹州,你老陳星夜之下拜了我三拜,認我為主。又為了咱們的大業,費勁口舌,試圖說服李際遇投我,雖未成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前幾日,你老陳和老馬二人發現洪水將起,救我性命於水火之中。這咱們才有了機會,殺掉錢老賊,才有了而今占據一城的成就。」

  「不敢不敢!」收到主公當面誇讚,陳金斗自己都臉紅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你與我張順的大恩,我張順都深深記在心裡。你們都是最早跟著我的老人,也應該知道,要想成就大業,只靠你我不行。以後還有更多的人參與其中,若是日後你們次次如此,我將何以自處?你們又何以自處啊?」張順不動聲色之中圖窮匕見。

  「死罪死罪!是老陳我心胸狹隘了!」陳金斗聽了哪裡不知道這是張順在敲打自己,不過他心中倒是並無怨言。

  他認張順為主後,一直覺得自己沒做成什麼事兒。論資歷比不過馬道長,論恩情比不過劉應貴,論能力比不過趙魚頭,沒想到張順對自己做的一點點小事兒還記得這麼清。

  張順連忙將陳金斗扶起,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安慰道:「你我不是大才之人,可是成大事需要大才之人。你們的忠心我比誰都清楚的很,你們以後要多多為我查漏補缺,監察心有奸邪之徒,不要再這樣相互攻訐了。」

  「此此攻打孟津城,本來就是冒險行為。咱們大家都不懂用兵之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此番你立了大功,有什麼想要的,我都可以獎勵你。至於趙魚頭,小懲大誡吧。畢竟人才難得,不可惡了我求賢若渴的名聲,寒了天下英雄投靠的決心。」

  陳金斗聽了心服口服,再拜而退。張順和陳金斗兩人因為此事,反倒感情更親近了一些。

  又過了片刻,張三百和張武浩被傳令兵領著過來了。張三百既然納了投名狀,張順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整理了一下剛才複雜的心情,便交代了張三百尋找鐵匠打造槍頭事宜。交代完畢後,張三百正待離去,張武浩卻拉住了他,順帶向張順提起一事。

  「臣本衛所之人,雖然無才無德,幸而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懂得一些常識。今知張三百神力,能開三百斤硬弓,此乃古今罕見也。奈何其人不懂射法,今後應當尋求名師,萬萬不可亂再自行射箭,不然練出『射病』,『射病』入骨則神仙難救也。臣不忍如此良才毀於一旦,故而告知。」張武浩認真說道。

  原來這廝本來三心二意,此次被逼無奈才從了張順。此事雙方心知肚明,張順自己心裡也清楚,張武浩自然也清楚張順清楚。張順因為此人無甚才能,又捉了錢夫子,也就再沒強迫其納投名狀。

  這張武浩因為張三百當眾斬了縣令,心中震動,方才想起自己這算是莫名其妙的走上了造反的道路。張順等人奸詐兇狠,若是不能緊緊抱著張順的大腿,說不得哪天自己就是那個縣令的下場。

  所以他為了消除猜忌,順利融入張順這個團體。這一次他特意和張三百一起前來。一則建議建言,表示和張順一心,二則示好張三百,相互親近。

  這事兒張順倒是樂見其成,一方面能安張武浩之心,另一方面人才需要招募,更需要培養,像張三百這樣的猛人要是培養廢了,張順估計也不會原諒自己。

  於是,張順便接受了張武浩的建議,順便建議張三百使用那把砍縣令的鬼頭刀,或者讓鐵匠給他自己打造合用的武器一把,暫時代替他身上的弓箭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