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漁村沿河而居,村里家家戶戶都靠打漁為生。
村子裡最能幹的,不是二三十歲的壯小伙,而是才十五歲的少年郎莊寒。
他父親本是讀書人,但是卻早早就死了,家裡頭老太太說他母親克夫,對他們孤兒寡母多有折磨,等到莊寒年紀大了,打罵才少一點。
這幾日,下漁村家家戶戶都在念叨莊家。
因為前些日子,莊寒去河邊撈魚,撿了個小姑娘回家。
看穿著打扮,顯然是富貴人家出身,只是可惜,從救回來到現在,人都沒有醒。
莊家人也在說這撿回來的小娘子。
「小寒,不是嬸娘說你,這都幾天了,人還沒醒,大夫也請了,藥也吃了,咱也仁至義盡了,聽嬸娘的,將人丟山里去吧!」
「就是啊,聽大夫的意思,這人很可能挨不過去,萬一死咱家裡怎麼辦?總不能還讓咱家出棺材錢吧!」
「真是,滿村的人誰跟你似的,撈個魚還能撿個人回來!真當咱家是開善堂的啊!養你就已經夠費勁了,還養個要斷氣的!」
……
莊家院子裡,叔叔伯伯們一人一句砸在莊寒的身上。
他站在屋檐下,身後是緊閉的屋門,冷冷反駁:「這姑娘身上的衣服,首飾,玉佩全都被你們拿走了,她看病的錢都是她自己的!」
「你這叫什麼話?」莊家幾個長輩臉色頓時不自然了。
當初願意接受那個小姑娘進家門,當然不是因為他們多善良,而是他們一眼就認出,對方身上穿的衣服是貴人才能穿的好料子,更別提對方腰間佩戴的玉佩,玉穗。
趁著莊寒還沒反應過來,莊嬸子將人送進了莊寒的屋子,藉口給人換衣服,將小姑娘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扒拉了乾淨。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擔心這小姑娘會醒,所以不敢做的太過分,但是等了好幾天,這小姑娘一點動靜都沒有,就連大夫都說聽天由命,他們當然是不樂意繼續養著一個廢人了。
「她身上哪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那身衣服,賣的錢還不夠她喝藥的!」
「小寒,你別忘了誰才是你的家人,再說了,你也到年紀了,總得省點銀子給你日後娶媳婦啊?」
銀子已經進了他們的口袋,再沒有掏出來的道理!
反正要錢沒有!人也不救!
莊家人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今日就是要將那屋子裡的姑娘給丟出去!
莊寒口笨舌茁,被他們一人一句砸下來,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駁。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屋門忽然被推開。
已經滿頭白髮的莊母走了出來。
「我家小寒的親事就不勞諸位擔心了,屋子裡的姑娘,就當是我家小寒的媳婦,我們娘倆養著她!」
什麼?
不說莊家人,就連莊寒本人都驚了。
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媳婦?
「你莫不是傻了?莊寒再怎麼不好,也不至於娶個不能動的廢人啊!」
「就是!弟妹,若是你執意如此,我們可不能幫著你們養她的!」
「分家!必須分家!」
……
院子裡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莊寒還在猶豫,莊母已經毫不猶豫的答應,分家!
莊家人簡直喜不自勝,他們早就想將這娘倆分出去了,但是莊寒年紀小,孤兒寡母的在外根本活不下去,村長里正都不答應,現在好了,他們自己要求的,總沒人能說什麼!
莊家人立刻就去請村長來做見證,莊寒則被莊母推進了房間裡。
昏暗的屋內瀰漫著濃重的中藥味,靠牆的床上躺著一個瘦弱的女孩,身上的被子縫縫補補,十分破舊。
「娘,你剛才怎麼說……」莊寒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莊母按住了嘴,示意他看向床的方向。
他看過去,穿上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好奇的望著他們。
「姑娘,這就是我兒子,是他將你從水裡頭抱回來的。」莊母臉上笑容和藹,推著兒子過去。
「當時的情況你問問他。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說完給莊寒使了個眼色,轉身就出去。
莊寒恍然大悟,為什么娘會突然說這姑娘是他的媳婦,為什麼突然答應要分家!
因為她醒了!
這位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的女子醒了,只要攀上了她,娶了她,日後還用擔心怎麼生活?娘倆從此都過上了好日子了!
所以莊母才不願意帶莊家人一起呢!
畢竟是母子,莊寒立即就想明白了莊母的小心思,但是卻不敢認同。
實在是床上的姑娘氣質太不俗了。
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看過去,雖然未曾言語,卻自然而然的散發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壓力。
「是你救的我?」
梁錚坐直了身體,語氣溫和:「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莊寒看了她一眼,飛快的低頭:「這裡是下漁村,我是在附近的河裡撿到你的,當時你頭上許多血,大夫說你不一定能活下來。」
梁錚若有所思。
「這裡距離京城多遠?」
「京城?不遠,大概四五天的路程。」
梁錚又問了一些問題,終於了解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跳下懸崖之後,她被衝到了下漁村,一直昏睡至今,身上的東西為了救命買藥,都被拿去當了。
她撥弄著手指,打量站在面前的少年。
能信任這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