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眾人幾乎全都在中宮了,殿外布滿了御林軍和兵馬司的統帥。
柳穗一進殿,就被梁承嗣牽住了手。
「母后是被毒殺,逃出來的女官只來得及將遺書送回,人就去了。」
他眼睛底下一片青黑,眼中布滿血絲,既悲痛又憎恨。
皇后生前做了一些惹人不痛快的事情,但是對這個唯一的兒子除了掌控欲強一點,一腔愛子之心不比任何人少。
人一死,往日那些溫情的記憶就全都湧上來,叫人如何不痛心。
柳穗握住梁承嗣的手掌,另一隻手安撫的順了順他的脊背,柔聲安慰:「一定要找到下毒之人,以慰母后在天之靈。」
梁承嗣眼中閃過一抹狠意:「放心吧,我必不會讓母后死的不明不白。」
夫妻二人攜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到了殿內中央。
梁帝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撐著額頭靠在龍椅上,旁邊的趙公公焦急的給他打著扇,底下哭聲一片。
瞧見梁承嗣和柳穗過來,趙公公就跟看見了救星一樣,立即小跑到二人身側,哭著臉低聲道:「陛下聽聞皇后娘娘去世的消息,人一下沒站穩,差點摔了,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句話呢。」
柳穗有些詫異,沒想到梁帝這樣冷心冷情,心裡頭只有大梁江山的人,竟然也會為了髮妻的死而難過。
梁承嗣對著趙公公點了點頭,牽著柳穗到了梁帝身側。
原本嗚咽哭聲一片的殿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落在皇城內最尊貴的三個人身上。
「父皇。」
梁承嗣蹲下,抬頭望著梁帝。
父子二人臉型相似,此時對視著,有種在看不同年齡的自己的錯覺。
「你母后快到京城了,去見見吧。」
皇后的屍身需要先運回皇宮,由宗寺確定了下葬的日期之後,再由喪車運送到修建好的陵寢,舉行祭祀後方可下葬,以求庇佑後人,而在下葬之前,百官需要攜家眷來宮中為皇后哭靈,身為太子和太子妃,接下來會很辛苦。
梁帝嘆了一聲氣,看向柳穗:「太子妃身子柔弱,不必辛苦,由太子陪他母后最後一程就行了。」
柳穗不能應下,何況皇后在世時,雖然有些糊塗,但是對梁錚這個親孫女確實真心,為了梁錚,她也願意送皇后一程。
梁帝見她主意已定,就不再勸了,但是神色卻好轉了許多。
說來也怪,人在世的時候,記得的總是對方的不好,可是人一旦死了,記憶里全都只有美好了。
他和皇后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多少年風風雨雨,如今,斯人已逝,只留他一個人在這世間了。
「你們孝順,皇后在泉下有知,也會惦記你們的。」
他悠悠長嘆。
梁承嗣喉頭哽咽,半晌情緒緩和,才開口:「父皇,到底是誰下的手?母后……可有留下什麼話?」
梁帝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朝著趙公公伸手,趙公公取了一封信恭敬交給他。
「這是你母后的遺書,你好生看看。」
「至於下毒的人……」梁帝眼中閃過一抹冷意:「行宮的人全都抓起來了,問出了兩三個小賊,都不是下毒之人,不過……」
對方是誰,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梁承嗣快速打開信封,上面只有寥寥數語,讓梁承嗣好好過日子,照顧好梁崢。
至於皇帝和柳穗,半個字都未提。
到了生命最後一刻,她心心念念的還是親生兒子和他的血脈。
一滴淚落在信紙上,黑色的字被暈染開。
柳穗蹙了蹙眉,用手絹仔細的給他擦淚。
梁承嗣握住了她的手。
溫熱的掌心緊緊捏著她的,指骨糾纏,仿佛這樣能夠讓他心中的空寂感少一些。
梁帝在趙公公的攙扶下坐直了身體,許久後吩咐禮官,讓太子率百官出城,迎接皇后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