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斷往乾元身上潑髒水,但乾元巋然不動,也是讓人無奈。
就這樣,
帝國在詭異氣氛之中,過了一個詭異的春節。
期間,因著南疆都護府並未向楚王封地派出一兵一卒,沒有表現出哪怕一絲覬覦昆吾郡跟會稽郡的意思,讓流言變得不再那麼有殺傷力。
百姓又不傻。
隨著乾元漸漸洗刷嫌疑,各種陰謀論又甚囂塵上,倒是楚王乾恪之死,這件事情本身並未獲得重視。
著實諷刺。
而隨著時間推移,楚王府失其主,楚王乾恪又跟乾元等皇子一樣,並未早早留下子嗣,讓封地人心浮動。
同樣,負責拱衛會稽郡,跟海妖廝殺的楚王軍三個師團,也因著後勤保障不力以及軍心不穩,連連吃虧受挫。
一時間,會稽郡竟有陷落之風險。
到了這個時候,會稽郡百姓倒是盼著乾元能率部接管會稽郡,他們才不管是哪位封王的領民,活著才是硬道理。
隨著局勢惡化,甚至有會稽郡百姓千里迢迢跑到招搖城請願。
可惜,乾元依舊不為所動。
…………
三月初一,神都。
「難道,這事真不是十五弟乾的?」眼見乾元態度如此堅決,新帝乾慎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這讓新帝起了別的心思。
如果朝廷能順勢收回昆吾郡跟會稽郡,那歸在朝廷名下的就有五郡之地,雖然跟乾元的封地還有一點差距,但已經不是量級上的對比。
加之收服楚王軍之後,朝廷軍隊的規模將是乾元麾下軍隊的兩倍有餘。
這將極大地改善朝廷眼下之處境。
不僅如此,朝廷只要操作得當,再玩弄一些手段,借著妖族入侵的危機,說不定還能趁勢收回魏王、燕王名下的封地,從根源上杜絕乾元篡位。
簡直是大逆轉。
這對新帝而言,可是天大的誘惑,他可沒有乾元那樣的定力,能一直看著嘴裡的兩塊肥肉,一點都不動心。
「不管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新帝乾慎終於下定決心。
…………
三月初五,朝廷的旨意便送到楚王府。
按照當初朝廷跟魏王、楚王達成的協定,在楚王乾恪死後,歸在楚王名下的封地就只有昆吾郡,會稽郡將重新收歸朝廷治下。
從法理上講,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楚王府群龍無首,自然也沒有人不識趣地站出來反對。
如此,到了三月初八,在朝廷授意下,東鏡軍團統領戰天,率部進駐會稽郡,同時負責整編駐紮在會稽郡的楚王軍。
朝廷也順勢調整東鏡軍團防區,讓出姑射郡交由北境軍團駐紮,轉而負責東海郡跟會稽郡的防務。
這讓朝廷越發遊刃有餘。
朝廷此舉合理合法,又是在楚王乾恪死後四個月才辦理,吃相也不怎麼難看,在帝國上下也就沒招來什麼非議。
就連魏王乾泰都不能說什麼,只是有點兔死狐悲罷了。
而事情還有後續。
眼見收回會稽郡如此順利,新帝乾慎信心大增,乾脆也不等了,在三月十五日,又給楚王府發去一道旨意。
言明,因著楚王乾恪生前並未留下子嗣,按制,朝廷將收回昆吾郡這一封地,同時將楚王府遷回神都。
當然,為了照顧楚王乾恪,新帝乾慎非常仁慈的從宗室之中,挑選了一位皇子過繼到乾恪名下,承襲了他的爵位。
不至於讓乾恪這一支斷了後。
而按照《大乾律》,除「世襲罔替」者外,後代承受爵位將自動降一等,自然而然的就下了楚王封號,改為親王。
反正對那位幸運兒而言,能承襲親王爵位已經是大賺特賺了,還特意上奏,對著新帝歌功頌德。
很是上演了君臣和諧的一幕。
就這般,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新帝連削帶打,輕而易舉地就收回兩郡之地,連帶著還為朝廷減去一個封王。
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已是四月。
帝國百姓赫然發現,在這一幕大戲中,受益的並非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秦王,而是朝廷成了最大利益者。
陰謀論者,總是喜歡從結果反推動機。
誰是既得利益者,誰就有著最大的作案動機,如此一來,新帝乾慎一下成了殺害楚王乾恪的最大嫌疑人。
就在這時,神都流傳起這樣一則流言。
說新帝雄才大略,立志要剪除地方藩王,還帝國於真正一統,除了楚王乾恪,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魏王乾泰,或者燕王乾佑。
又或者是秦王乾元。
流言傳的是有鼻子有眼,很快就從神都擴散到帝國上下,讓一眾吃瓜群眾聽的是津津有味。
當然,也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事情發展到後面,不僅是百姓在私底下傳,甚至有御史上奏,明目張胆地彈劾魏王、燕王以及秦王,請求朝廷撤藩。
御史的彈劾,等於將暗中之事擺到了台面之上。
…………
夜,大乾皇宮。
「混帳,可惡,愚蠢!!!」
御書房內,之前還春風得意的新帝乾慎,此時卻憤怒的像一頭獅子,將御史呈上來的彈劾奏章丟得滿地都是。
如果可以,新帝恨不得將這些御史一一杖斃。
真是一群豬隊友!
問題是,新帝什麼也不能做,他真要杖斃了這些御史,那豈不是在向天下百姓宣示,他做賊心虛嗎?
那樣一來,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流言發酵、御史彈劾,一系列的變故,徹底打亂了新帝的陣腳,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突然會出現這樣的變化。
「明明之前還很順利啊。」新帝很是鬱悶。
流言將新帝架在半空,很是難受,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魏王、燕王的質疑,任何的辯解,在「事實」面前都是蒼白而無力的。
…………
太華郡,魏王府。
這段時間,魏王乾泰的心情也很不好,楚王乾恪之死,等於在他心口捅了一刀,想想都疼。
這下,他兩個守望相助的人都沒了。
「十四弟,你說,這事到底是不是陛下做的?」魏王臉色陰沉,一開始他也懷疑乾元,可事實證明,乾元根本就什麼也沒做。
沒理由說,殺了人,卻不去收割勝利果實啊。
這跟乾元一貫的貪婪明顯不符。
「這也不太像陛下的風格啊。」十四皇子,敦親王乾惲也很是困惑,「陛下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激起兵變?」
「風格?嘿。」
魏王乾泰表情玩味道:「你難道沒聽說,陛下最近性情大變,動不動就打殺宮女泄憤,指不定就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這……」
敦親王雖然覺得整件事情都透著蹊蹺,可也無法反駁魏王的話。
一時竟有些語結。
魏王繼續道:「我看啊,陛下定是被十五弟給刺激了,狗急還跳牆呢。他這是鋌而走險,要將危機扼殺在搖籃。這不,讓他成功了。」
魏王現在是越發篤定,這一切都是新帝乾慎策劃的。
實在太歹毒了。
「那,三哥,你準備怎麼辦?」敦親王乾惲問。
魏王臉上閃過一絲苦笑,自嘲道:「還能怎麼辦?我啊,現在就是別人砧板上的一塊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燭龍國的入侵,徹底動搖了魏王在西境的統治,這位原本豪氣沖天的封王,似乎也沒了之前的壯志豪情。
很是頹喪。
敦親王建議道:「三哥,或許,咱們可以跟十五弟聯絡一下。」
「找他作甚?」
魏王雖然對新帝的手段不齒,但是對乾元同樣沒有好感,他可沒忘記之前還沒乾元狠狠宰了一筆。
心裡記仇著呢。
「如果陛下真要撤藩,那豈能坐以待斃?不如跟八哥、十五弟一道,去向陛下討個說法,讓陛下承諾,永不撤藩。」
頓了一下,敦親王悠悠說道:「我就怕,陛下會順應』民心』啊。」
「……」
魏王一下沉默,良久才道:「你說的沒錯,是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