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國此番停止進軍,不是心慈手軟,而是有更大的野心。
雄才大略的流沙王,準備效仿楚王乾恪,招降萬化門,以最小的代價,最低限度的犧牲,完成國土光復這一重任。
據黑衣衛設在空桑郡的密探打探,流沙國的使者已經抵達空桑城,開始跟澹臺雄等人接洽了。
正是使者露出馬腳,才讓黑衣衛捕捉到這一關鍵情報。
聽完陸炳匯報,乾元面色凝重。
想也知道,一旦讓流沙國招降成功,不僅空桑軍會歸入流沙國,就連以澹臺雄為首的萬化門門人,也將一併歸入流沙王麾下。
屆時,只要稍加整頓,流沙國整體實力就將恢復如初。
甚至更上一層樓。
在門派之亂爆發之前,流沙國本就是覬覦大乾的諸強之一,一旦讓流沙國回復元氣,他們沒理由放棄之前的野望。
首當其衝的,正是秦王府。
雖然三年之前,乾元就藩青丘府時,還跟流沙國搞過邊境貿易,雙方甚至有過一段合作蜜月期。
世易時移。
眼下之乾元,據有兩郡之地,豈是當初的小小藩王所能比擬的?
封地跟流沙國,已經形成天然競爭,成了擋在流沙國北上之路上的最大絆腳石,發生衝突是必然的。
這對正處在上升期的封地而言,絕非什麼好消息。
更恐怖的是,乾元還擔心,流沙國的再次崛起,是否會影響到帝國目前的均衡格局,成為那根攪動大混戰的導火索。
那後果,
簡直不敢想像。
這絕非什麼危言聳聽,而是很可能發生的事實。
眼下的萬化門已經沒有太大的談判資本,只要流沙王多一點耐心,適當做出一些讓步跟安撫,萬化門的投降是很自然的事情。
乾元現在到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強行駕住澹臺夢歌,給空桑軍硬塞一員良將過去,也不至於讓空桑軍敗得這般慘。
起碼讓萬化門支撐得更久一些,讓流沙國傷亡更大一些。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鑑於形勢的嚴峻,乾元當即召見郭嘉,一同商議對策。
郭嘉聽完陸炳的轉述,也是心驚肉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說道:「殿下,事到如今,只有行離間之計,破壞他們的談判了。」
「如何離間?」乾元問。
郭嘉道:「澹臺夢歌不是還在王府住著嗎?就拿她做文章,想辦法把這情報透露給流沙國使者,故意把她跟殿下的關係說的曖昧一些,模糊萬化門跟我們的關係,就不信流沙王會沒有顧忌。」
乾元眉頭就是一跳。
就連一旁的陸炳也是詫異轉頭,深深看了郭嘉一眼,他不知道郭嘉是無意,還是話里意有所指。
「還真是膽大啊。」
郭嘉難道就不知道,殿中司儀制曹員外郎朱理捷奏請殿下及早生育子嗣,被殿下嚴厲斥責一事嗎?
眼下,子嗣跟納妃,可都是王府的禁忌話題啊。
不想就這般被郭嘉輕巧挑開。
「聽說那流沙王雄才大略,宰相梅里奇更是足智多謀,會被這樣的伎倆迷惑?怕是做不到吧。」乾元聲音平靜,倒是聽不出什麼。
郭嘉道:「流沙王胸襟再寬廣,萬化門對流沙國造成的傷害總是確鑿無疑的,流沙王也要向臣民有個交待吧?只要操作得當,有很大概率離間成功。」
乾元默然。
他相信,以郭嘉之能,只要策劃得到,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但是乾元還是不甘心。
「就算離間成功,但流沙國大勢擺在那,最多是讓流沙國多付出一些代價而言,並不能真正阻止流沙國對空桑郡的占領。」乾元道。
「這確實不能。」郭嘉倒也很坦白,他自然知道殿下在擔心什麼,道:「最起碼可以延緩流沙國北上的步伐,屆時,情況或許又有變化呢。」
想了下,乾元道:「流沙國能招降萬化門,難道我們就不能?」
一旦讓流沙國恢復一統,乾元在帝國內部就沒打開局面,那封地依舊將陷入之前郭嘉提到的「困龍之局」。
很是憋屈。
「怕是很難。」郭嘉說的很慢,似乎也在評估此法的可能性。
「怎麼說?」乾元有些不服,「論實力,封地並不比眼下殘破的流沙國差,流沙王能給的,我一樣能給。」
郭嘉解釋道:「一則,流沙國雖然殘破,但畢竟是一個獨立王國;封地雖強,殿下畢竟還只是帝國藩王,難免會讓萬化門產生顧忌。」
「繼續說。」
乾元並不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外人誰不知道,他雖然是藩王,但擁有的權柄跟任何一位王並無二致。
在封地可說一不二。
「更重要的是,空桑郡畢竟是流沙國舊土,重歸流沙國,當地百姓不會有任何抗拒;可如果要歸入殿下名下,那就等於投入敵國懷抱,怕是會遇到很大的阻力,流沙國更是不會善罷甘休。」郭嘉道。
乾元默然,他不得不承認,郭嘉說的很有道理。
「果然還是不行嗎?」
乾元著實不甘,想了下,道:「這樣,關於離間計,奉孝你再跟陸炳好好合計一下,把計劃儘可能做細緻。在此之前,我想會一會澹臺雄。」
「也好。」
郭嘉自無反對的道理。
送走郭嘉跟陸炳,乾元當即約見了澹臺夢歌,也不拐彎抹角,直接提出想跟他父親秘密會面的請求。
「好,我會轉達的。」
澹臺夢歌深深看了乾元一眼,轉身離開。
…………
十月十二,空桑城。
「秦王還真是神通廣大啊,連我們跟流沙國密談的消息都能打探到。」收到女兒的飛劍傳書,澹臺雄一下就猜到,談判之事泄露了。
「打探到又怎麼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長老蕭不離很是不爽。
被流沙國打得大敗,眼見就要投降了,蕭不離本就心情不佳,還以為乾元是要故意看他們的笑話呢。
蕭不棄長老也是耷拉著一張臉。
這是萬化門最灰暗的一刻,宗門上下就沒有不煩躁的。
「還是去見見吧,說不定能有什麼意外收穫呢。」澹臺雄倒是很平靜,不知道是否已經猜到了乾元的心思。
就這般投降,澹臺雄也很是不甘。
沒了宗門支撐,流沙國可供他發揮的空間實在有限,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躲在山中潛修,不再過問世事罷了。
這卻不是澹臺雄想要的。
值此風雲激盪的時代,澹臺雄渴望迎立潮頭,一展胸中抱負,渴望入世修行,而不是做一個可憐的看客。
「我們陪宗主一起去吧。」兩位長老卻是擔心乾元使詐。
「不用。」澹臺雄用力擺了擺手,「好歹我也是神魂期大修士,還怕一個出竅期修士不成?傳出去,怕不是讓人笑話。」
言語之中,透露出強大的自信。
不等兩位長老反駁,澹臺雄繼續道:「你們就留在空桑城,繼續跟流沙國洽談,爭取談出一個好結果來。」
顯然,澹臺雄對跟乾元的會面,並未報太大的幻想。
兩位長老聽了,眉頭更苦了。
這次談判,雙方根本就不是在一個對等位置,從頭到尾,流沙國使者都傲慢無比,好像同意談判,是對萬化門的施捨一般。
如果不是擔心破壞大局,兩位長老早就發飆了。
他們何嘗受過這等氣?
現在卻要獨自面對流沙國使者,再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