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雷霆1

  皇帝陛下基本上已經確定了給李咎賞賜什麼,算是去了個心病。

  椒房宮那裡,皇后和愛女關於駙馬、善姑娘的爭論也終於落下了帷幕,皇后全面敗退,承認這件事本質上是駙馬和公主互不喜歡,所以不能只責怪那個善姑娘——雙方關係里,愛得更深更無條件的那個總是先讓步的。

  皇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中的老大,可是面對自己最愛的人她唯一的女兒,不得不先退了一步。

  「那,你就這麼算了?怎麼也該申飭他家一番,否則將來還不知道怎麼對你。」

  城陽已經換上了燕居的衫裙,一身素淡的天青色錢塘綢,上面是銀杏團花暗紋。她的一頭秀髮也放了下來,正被宮女們捧在手裡小心地護養。

  番邦進貢的花露、磨得極細的珍珠粉、摻入鮮花一起熬煮的油脂……滋潤著城陽的每一寸肌膚和每一根髮絲。

  城陽洗淨鉛華,容顏依舊清麗可人,介於少女和婦人之間的狀態,看起來風情萬種卻又帶著五分單純。

  皇后看著這樣美麗動人的女兒,心裡老後悔給她挑了個那樣的駙馬。

  城陽柔柔地笑道:「我在宮裡住上個把月,又遲遲不見宮裡給德玢侯添丁的賞賜,要點臉面的人都該懂了父親和母親的意思?再做別的總覺得過了頭,除非——」

  城陽收住了最後幾個字,點漆似的眼瞳有一瞬間失神。

  最了解她的皇后很精準地領會到她的未盡之意。除非城陽再也不用回道德玢侯府,再也不是駙馬的妻子,否則帝後二人想做什麼都投鼠忌器,都不得不為了女兒留一份體面。

  這也是她們母女倆今天矛盾的根源,皇后不想放過駙馬一家,而城陽因為想通了這事不能全怪駙馬且駙馬之上是楊太傅,不管怎樣這個楊太傅關係到前朝了,城陽擔心母親會因為她和駙馬的問題捲入前朝的紛爭。但是城陽對駙馬一家並非沒有怨氣,於是她其實心裡也不想輕輕揭過,這種矛盾心裡又加重了皇后的左右為難。

  皇后心煩意亂,催著閨女回她未出閣前偶爾會居住的寢室睡覺了。

  第二天又是無事相安的一天。

  公主進了宮,傳話出來小住一段時間不回府了,問心有愧的駙馬一家並不敢有什麼想頭。

  公主任身(懷孕)的消息已經飛快地在親近的貴族人家傳開了,好些人送來了賀禮。楊夫人只當諸事已定,大大方方地收了禮物,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安排一個嬤嬤當眾宣揚喜訊這步棋算是走對了。

  任是驕傲如公主,不能生兒子那也就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每天趾高氣昂些什麼?她有的是辦法整治這種自命不凡的兒媳!

  不過,到了下午,事情急轉直下。

  那個跟著公主進宮的嬤嬤被打了個半死拖到德玢侯府當眾處置。

  當著全府上下所有人的面,宮裡派出來的女官、內侍總管和命婦虎視眈眈地將這個嬤嬤的全家人都處理了。

  其擔任楊夫人家莊頭的丈夫,其在太傅府當差的兒子、兒媳,其已經贖身出嫁的女兒和在外行商的女婿,其年僅三歲的孫女和還在襁褓的孫子,甚至包括她和她丈夫的親人以及親家——比抄家滅族涉及得還要廣,烏泱泱一大堆的三十多人,全部因「觸怒公主致使公主小產」為由,下獄問罪,重者流放,輕者枷號。

  被點到的人大多數都是無辜的,他們並不知道嬤嬤和楊夫人之間到底做了怎樣的計劃,突然問罪恍若晴天霹靂一樣,劈得他們一陣發暈,體質不太好的親家母當場就撅了過去。

  如狼似虎的內侍和僕婦可不會管這麼多,當即就帶著禁衛將人全部拷走。只聽哭爹喊娘求饒告罪聲不絕於耳,連圍觀的人亦不忍直視。

  這事發生在德玢侯府而非一牆之隔的太傅楊府,罪名是「公主小產」這樣的有來源有去向的事兒,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楊夫人和駙馬都知道公主沒懷孕,可這時候他們哪敢說!

  他們終於知道了「皇」字所代表的威懾,平時公主不和他們計較,真的是因為她善良仁慈,並不意味著她就沒辦法!皇家不和他們講道理,想治他們也不需要任何藉口,出手就是雷霆之勢!而這還只是個敲山震虎而已!

  拖走了嬤嬤一家人,宮裡派出來的女官幼榮繼續宣讀皇后的懿旨,這次的旨意是要提走一個名叫「劉善兒」的女孩子。

  剛才嬤嬤被處置,公主「被小產」,還只是讓楊夫人有些憤憤不平,現在皇后直接索要劉善兒,就讓楊夫人心驚肉跳了。善姑娘肚子裡懷著的可是駙馬的頭一個孩子,是她的頭一個孫子啊!

  竟然、竟然……?早知道皇后母女這般善妒,她哪裡敢拿這樣的事擺到檯面上,送到鄉下去生了孩子去母留子不就完了嗎,她怎麼敢聽了兒子幾句求情就生出這樣的餿主意?

  楊夫人忙央求道:「想是娘娘誤解我們了,我們家是有個叫善兒的姑娘,只是我娘家人,早就回娘家去了,現在去追她回來,只怕也得個把月的功夫。」

  「是麼?」幼榮冷笑一聲,吩咐道:「公主一件要緊的御賜愛物被這個善姐兒偷走了,你們把德玢侯府翻過天來,每塊地都挖開三尺檢查,也要找到這個人!什麼時候找到,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人長的什麼樣我們自然不知道,侯府人怕是也會砌詞隱瞞,是以娘娘的意思,讓大夫給找到的女眷全部診脈,懷孕的全部帶走!」

  話音剛落,德玢侯府的下人再次炸鍋。他們就是再傻也知道什麼情況了,善姐兒是駙馬的表妹,尚未出閣,善姐兒有孕,公主「小產」,裡面的文章大了去了,難怪皇后氣到不顧顏面直接派了這麼多人登門打臉。

  德玢侯府的僕從一半是公主陪嫁且不提,另一半是楊夫人給兒子送來的家生子兒,這楊夫人送的一半人大多數都是楊夫人自己的陪房,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結親的結親,配人的配人,正懷著神身孕的僕從還有兩三個呢,都在二門外住著待產,楊夫人還答允他們生了孩子後給駙馬的孩子當乳母。

  聽到皇后要將所有有孕在身的人都帶走,眾人更是慌亂不已,他們都覺得皇后定是覺得善姐兒爬床,傷了公主的顏面,絕對落不著好。萬一被誤當善姐兒帶走了,只怕生死難料。就算最後發現她們不是善姐兒,皇后、公主盛怒之下必定拿他們出氣。

  眾人於是四下攀咬起來,有一個公主陪嫁來的僕從就將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推了出來:「她名叫善兒,又姓劉,姐姐要找的應該就是她。」

  皇后猶豫的是要不要直接對駙馬和娃動手,至於打死個把下人,對當時的統治階級而言真的不是什麼大事,並不值得她費一點點心。

  這也是李咎(現代人)和他們不一樣的地方,也是公主慢慢理解李咎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