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勾搭

  李咎聽吳書生說自己曾被人構陷,不由十分驚訝:「恍惚中記得我對女子們比對男子們要好得多,怎麼還有人構陷我?」

  吳書生笑道:「我剛到山陽時,因需要人照顧起居,故而買了一個使喚女子,名喚春娘。她得知我是來青山縣拜訪你的,直將你說的是色中餓鬼,人中敗類一般。我自然不信,留了個心眼。到了這裡,我與你一見如故。雖不知你和她有什麼仇怨,但是你的為人我看著,她行事不妥當,好吃懶做,說話無根據,張口就來,這我也看著,她的話我不信。只是也沒有問她究竟是何緣故。」

  李咎在腦海里細細想了半天,方想起來:「原來是她……這話說來就長了。」

  李咎於是將么娘如何被賣開始說起,一直說到前年元宵救人反惹了一身臊,只略去了么娘逃婚求救一事沒提。

  吳書生這才明悟:「原來是這樣,怪道她不攀咬你別的,只說你貪色。我想著趙姑娘何等絕色,你見了她也目不斜視,何況一個粗苯女子!」

  黃致插話說:「我就說他素日裡縱容太過,那日的情形我也記得,若是我來料理,她身契還在我手上,我自然能治得她服服帖帖。伯休對刁民著實過於善良,以至於人善被人欺呀!」

  李咎笑笑:「我不曾行差踏錯,何懼人誹謗敗壞,這樣的人,自有官府去收拾,我養的兩個訟師又不是吃乾飯的。」

  吳書生又問:「黃先生方才說『身契還在你手上』?是真的麼?」

  黃致回道:「其實是伯休留著。伯休當時從她那個愛打老婆的丈夫手裡買的她,簽了身契。伯休不想要,貨行的陳掌柜給收著了,應該還在。這也奇了,陳掌柜既然收著了,怎麼你又能買她呢?她在名義上還是陳掌柜的僕從啊。」

  吳書生拍拍手:「好極了,正愁沒道理治一治他們。我去找老陳要來身契,直接治她和她上家一個一奴二賣的罪。升斗民沒有不怕打官司的,治一治也就好了!」

  吳書生和黃致商量著如何去辦了,李咎雖不喜歡和人生爭鬥,但是也不是被人騎臉還不知還手的聖父,故而不發一語,由著他們打計算。只是聽他們為了個芝麻綠豆的事情說得有來有去有鼻子有眼,總覺得浪費了人才。

  又過了片刻,李咎聽著他倆的話題都已經延伸到後宅陰私的手段上了,再不扯回來,都不知他們還要說到幾時,忙插話道:「好了老哥哥們,還是先看看我們的事業罷。向者多賴黃兄找令師說情,得鄭先生庇佑,現在看著是一切平順。等騾機四處開花,必致使現有的染織行業大受衝擊,且必致使與糧食發生矛盾。我雖有準備,到底只有一個人一個腦子一雙手,顧不得天下周全。到那時必有人藉機生事,少不得還需借勢而為,京里到底還有誰可以成得了事的?」

  黃致、吳書生一時無話,吳書生接觸的都是不入流的人,對於他祖父那一輩兒的,他只聽說過,哪裡知道他們的人品、秉性?黃致離開帝京已經快十年了,十年都足夠朝廷換兩茬大員了,當年他交好的人,也沒人知道現在如何——所謂人心易變哪!

  停了半晌,在裡間聊天嗑瓜子兒偶爾聽兩耳朵的女眷中,黃夫人徐氏幽幽嘆道:「不如就試試找春溪生吧。至少春溪生心裡裝著百姓,與伯休兄弟合得來。同時春溪生又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便有了維護我們的能力。你們如果同意,我去說這件事。」

  與徐氏搭伴兒做針線的三九也說道:「是啊,我覺得夫人說的有理。大人何妨聽一聽。提前說開了,也算不得是什麼利用。」

  黃致、吳書生亦勸道:「一邊說動春溪生,一邊再打聽我們那些老友如何,還可以請尤師父幫忙把把關,並不衝突。」

  ……這也行吧。

  李咎被兩個夥計摁在書房,將送給春溪生的雜學書謄抄進度列了個表,每天需得按進度要求謄抄、製圖、配工具,過二三個月就送去給她。只希望春溪生得了李咎前兩批的書信能給個回音,這樣才能繼續交流。

  而王、劉兩個理事,在青山城待了幾天之後,竟然漸漸地將那儘快錄完儘快迴轉的心去了十之****。

  他們也在青山縣找到了前來採風的樂府人,一個樂正,三個樂師,在青山縣玩得是樂不思蜀。「德雲社」的貴賓票他們一口氣買了三年的,天天往戲台報導,仿佛腳下長了根釘在戲台的貴賓座一樣。

  「德雲社」雖不是天天都開戲,可是不開戲的時候他們安排人說書啊,最近幾天說的正是《西遊記》。從元宵節李咎的字謎「靈台方寸,斜月三星」引申到菩提祖師給孫猴子傳授本事的「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到如今恰好講了六回。

  《西遊記》在青山城引起的動靜比《三國演義》還要大一點。李園講三國時,大家認字兒的還不太多,許多半文半白的地方只能連蒙帶猜地混著聽。現在大家的文化水平都高了一些,且《西遊記》的普適性可比《三國》還要強了。下到七八歲的小孩兒,上到七八十歲的老頭兒老太太,就那麼六個章節翻來覆去地聽,怎麼都不嫌膩,可謂全城轟動也不為過,還帶動了周邊事業蓬勃發展。

  木子衣鋪用棉花做的孫悟空小人偶,還有蟠桃會鬧天宮的繡花衣裳、圍屏、帘子等等;首飾匠人打的猴兒簪、傳道釵、仙山樓閣大花冠子;錫匠銅匠陶匠做的花果山系列鍋碗瓢盆……賣得可好了。

  聽說最近配合《大鬧天宮》還要排一出武戲,消息剛放出來,「德雲社」的票一口氣賣出了兩個月的。之所以沒有賣出三個月的,不是大家不想買,是王班頭不肯賣。

  兩個理事在「德雲社」戲班與樂正樂師等碰了一次面,那天台上恰好在演《竇娥冤》,段落卡在竇娥無辜冤死,許下「血灑天,六月雪,三年旱」的心愿。後面的故事卻要次日才得。

  《竇娥冤》已經被拿出來演了幾個月了,大概的情節眾人知道,可是知道與看到的感覺不一樣。大家正是急得不行,都想知道後面她的願望成了沒,那反派又怎麼被收拾的,王班頭卻說明兒再演,當時就有急紅了眼的人拿著瓜子果子往台上砸——大家本就被劇情鬱悶的不行,直想把狗官反派就地打死,這姓王的卻不干人事在這吊胃口,只是砸砸瓜果真不算什麼吧!

  王理事性子更急些,他也反手砸了一筐小青梅子,無比精準然後神色如常地坐回來,與那樂正說道:「難怪各位捨不得走,是我也捨不得了。這個青山城,真是不一般,先頭竟是我小看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