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自願給徐夫人獻血的人有二十來個,血型符合的有五人,加上李咎和黃致的部分,血漿是夠了。
劉五娘膽戰心驚,狠著心把滯留的胎盤給掏了出來並做了清宮術,不幸中的萬幸,徐夫人真的只是胎盤未娩出導致的大出血,不是胎盤植入,更不是胎盤穿透,找對了辦法就能處理。
又萬幸徐夫人早就昏迷了過去,直到劉五娘做完手上一切,徐夫人都沒醒,能少受一重罪。
李咎尋思著反正已經暴露了許多超過時代的東西,索性把注射藥也拿了出來。解決了大出血的根源後,徐夫人需要輸液、止血和扛感染,於是兩個吊瓶就這樣豎了起來。
「好了。」將輸液的滾輪卡到合適的位置,李咎看著徐夫人臉色有所好轉,確認徐夫人應該是脫離了生命危險,「接下來就是照料。五娘按照《百家雜學》上的醫學護理部分照顧夫人就好。」
所有的廢棄物都被李咎收集起來準備送去焚化,黃致想幫忙,都被李咎阻止了。黃家僕從想伸手,也都被李咎拒絕。這些來源於現代世界的東西,能少被古人接觸一次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險。
雖然黃致早晚會起疑心——說不定他這時候已經起了疑心,只因為滿心滿眼都是妻子的安危,一時沒顧上罷了。
大概還是古代生存不易,人人都有一顆掙扎求生的心和給點陽光就能參天成長的身體,在李咎和劉五娘這倆一個只有理論沒有實操、一個半吊子剛入門只剩膽大心細可以夸的兵行險著里,徐夫人竟然安安穩穩地熬了過來。
李咎第二天就回到李園去了,劉五娘足足守了一個月,才拿著黃致賞的一箱銀子回去。
回到李園後,劉五娘更加堅定地要在醫學的路上走下去。
給徐夫人掏胎盤時,劉五娘臉色煞白煞白的幾乎要暈死過去,李咎還以為她會選擇其他醫學方向,沒想到她仍然堅持要在婦產科里繼續求學。
「我娘就是生我弟弟的時候,大出血沒了。老爺可能不理解我的想法。我看著黃家太太,就像看著我娘。只是我娘沒等到大夫,徐夫人卻等到了老爺。以後會有人等到我的。老爺,我做好準備了,我想繼續學習。」
「很好。」李咎說道。
正是因為有這樣憋著一口氣向前沖的人,未來的世界才會那麼好,這個世道才有希望。
「我不方便在女子的身體構造上指手畫腳。所以婦科和產科的事情,只能交給你自己摸索前行了。我能提供的只有家藏的書籍和外面請來的大夫。如果可以,你注意下有哪些姑娘和你有相同的抱負或天賦,我出錢出地方,你把她們聚合起來,一起走這條路,相互扶持,共同進步。」
李咎本就打算進行分學科的教學和人才聚合,他自己身邊、帶著尤復一起,聚集的主要是農學、生物方面的人。醫學本來是圍繞兩個鎮宅大夫構建的,不過這次救徐夫人的情形讓李咎意識到,古代的男女有別對醫學的影響不可忽視,專屬女子的那部分醫學,恐怕還是得依靠姑娘們自己探索,外面的大夫的幫助十分有限。
劉五娘心下覺得有些惶恐,李咎說的要求比她想的要大一些,她心裡沒底。
李咎倒沒覺得如何,現在醫學的發展程度對比未來,可能也就是零點幾分的樣子,劉五娘學完現代醫學的概念,起碼也能把分數提到十分,再加上這個時代自成體系的醫學理論,結合科學的系統,說不定二三十分……這就是二三百倍的進步。
李咎決定在李園附近單獨置辦一個產業用於劉五娘等人學醫、行醫。
青山縣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經濟發達也是相較於更偏遠的地方而言,房價地價目前都還比較低廉,如果不追求園林效果,只買一棟二進二層有十間屋子的小房子給學醫的女孩子們當教學樓用,滿破也就花上幾十兩銀子,賣幾塊香皂或布料就完事了。3a閱讀網 .
李咎盤算著,決定等年後把荒山到李園之間的一部分貧苦人家的房子買下來,慢慢地開發成各個雜學的學科。
各個學科都得有自己的地盤,除了農學就在李園裡頭,其他的都放在外面也罷。
如此隨著學生越來越多,總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些改變。
不管怎樣,徐夫人能從鬼門關活過來總是件好事。而黃致妻子女兒都得到了保全,心下自對李咎更加信任。
這日黃致新得的女兒滿月,徐夫人也出了月子,黃致便請了本地幾個至交和親眷前來參加閨女的滿月宴。
李咎並無女眷,故而只備了一份禮物,夾在眾人中吃了一回席。
黃致將李咎安置在尤復等最親近的人一桌,尤復等人已經從黃致那裡得知李咎養的好大夫將徐夫人從鬼門關拽了回來,無不服者。甚至有幾位家中妻妾正值青春年少,還想現在就把劉五娘約下來好給自家妻妾接生。
如此你一言我一語的,直到外間賓客盡散了,他們尤未放過李咎。
黃致送走了其他人,回到裡間席上,就往尤復和李咎中間加了個小花墩子坐下,因多喝了幾杯酒,席上又是最親近的人,便沒樂個避諱,直道:「你們還惦記著自家妻妾呢,我倒是想找個法兒不生了。如今我膝下四兒二女,長男次男都已成丁,何苦讓夫人再受這份罪。」
旁人道:「這有什麼,納幾個小妾生孩子不就行了。辦完了事再尋夫人說話也是一樣。」
黃致連連搖頭:「我年輕時何嘗沒幾個妾室?也就那麼回事,不如夫人也遠。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好兄弟們再休提此事。」
旁人便取笑起黃致懼內來,黃致也不怕被他們取笑:「你們取笑你們的,橫豎不予我相關。倒是李……李兄,以後咱們兩家就是通家之好,你的事,就是愚兄的事。你是內人的救命恩人,愚兄想請你認小女為乾女兒,以後小女必然當先生是親父一般孝敬,就當是代母報恩了,不知小女可有這福氣沒有?」
尤復等幾人知道李咎的跟腳不穩,雖然家大業大,究竟還要依靠縣令、黃致等護著,便勸李咎應下來。尤其是尤復,他親手給李咎斟酒道:「先生與黃師弟親如一家,便算是家父半個弟子,江南可哪有人再敢動先生的主意呢?先生已經用糧食收住了人心,也是時候找個大一些的靠山。我們知道先生將來必有一番道理,只遠水解不得近渴,先生想想呢?」
李咎笑道:「我也有此意,只因自己不是讀書上的人,不敢主動提及罷了。黃兄,我如今膝下荒涼,無兒無女,能白撿一個女兒,是我的運氣。」
黃致忙叫丫頭去請乳母抱了小女兒來,親手交予李咎抱著,又道:「今日匆忙,不曾備下禮來,就請賢弟給小丫頭取個小名兒,權當是見面禮了。」
說也奇怪,小姑娘才那么小的一團兒,正是愛哭的時候,落在李咎手上卻笑個不停。
黃致滿臉感慨地說道:「時至今日我仍然不敢相信,那樣兇險的境遇,內子竟然僥倖活下命來。真乃恍若夢境。」
李咎找黃致要來道士給小姑娘批的八字,上面烏七八糟的李咎也看不懂,只認得命里喜火,道:「別說兄長,就是我也心有餘悸。我想著,咱們是大年初一那天見面的,兄長見我家焰火好看,故而找我問焰火的事情。想來一切在那一刻就有了定數。小姑娘命里喜火,我想給她取名叫元燚(yi),如何?」
「好極了,就叫丫頭元燚吧。元是正月初一,燚是火盛之狀,又有平安的意思,我覺得正好。」黃致痛快應下,並叫丫頭告知徐氏說李咎給女兒取的乳名叫「元燚」,命家中上下以此呼之,就稱「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