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新年的第四天後,一股寒潮自北向南襲擊了江南路全境,不但氣溫迅速下降,還有呼嘯的北風夾雜著如刀似箭的雨雪而來,似乎都能將這裡的一切全給封凍起來。
但即便是如此惡劣的天候也依然無法阻擋吳軍對常熟城的攻勢,每日裡這邊依舊是號角連綿,殺聲震天,圍城的大軍輪番衝擊,壓根就不給守軍以任何的喘息機會。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這幾日裡他們選擇的攻擊重點已從南門變作了其他三門,似乎是因為連他們都覺著常熟南門守御森嚴不好攻打,所以先挑了別處下手。可事實上,在孫途看來這完全是敵軍將領聰明的地方了,他們這是為了更快地消耗城中箭矢木石等守城利器,同時還防止守軍會把別處城門的兵器調往南城。
因為只要其他三面皆都受敵,守軍就不敢掉以輕心,哪怕明知道南門的情況更為緊張,但為了以防萬一,也只能佯作不知了。而這一點在北門淮南軍這裡就體現得尤其明顯了。
其實若論各色武器的配備,淮南軍是遠在其他三門之上的。畢竟他們是以全軍守一門,再加上之前作戰的主力也一直是山東軍,他們的消耗自然最少。可即便如此,整支淮南軍在面臨吳軍的攻勢時依然是手忙腳亂,狀況頻出,幾次都被敵人殺上城頭,經過拼死惡戰才將敵人打退。在如此情形下,別說分出兵器支援其他三門了,彭永真都幾次派人去城中求援,希望孫途能派出兵馬來援助他們。
對於淮南軍如此拙劣的表現,孫途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只能親自趕去略作安慰,又根據北門城牆一段的特點指點他們布防,才算是暫時穩住了陣腳。
但很快的,新問題又出現了。因為之前就未曾用心修繕城垣,再加上連日的苦戰,終於在初四傍晚的一場戰鬥中,北門其中一段城牆突然崩裂,並被敵人迅速抓住機會,一支上千人的隊伍竟直接殺進城來,頓時就殺了下方守軍一個措手不及,眼看著這邊都要堅守不住了。
當這一要命的消息傳到孫途這裡時,他正在東門處巡視,並安撫軍心呢。因為就在就在這幾日裡,吳軍連續猛攻東門,雖然在宋江等人的頑強抵抗下擊退來敵,但東門守軍也是損失慘重,死者近五百,輕重傷員更接近千人,更有好幾個原來的梁山頭領戰死在此,對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重。
為防這些本來就未必對自己有多心服的梁山軍隊突然反戈,孫途最近是把許多心思都放到了這邊,此時更是親自上城慰問,安定軍心:「各位都是我山東軍中的榜樣,我相信只要咱們三軍一心,這常熟城一定能守到最後,不使敵人殺入城中!」
在跟普通軍卒說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話後,孫途又把臉色青白的宋江、吳用等人叫到了一邊:「這次折損如此之大,你們可還能堅持嗎?若真頂不住,我可以讓城內的預備隊頂替你們守西門,你們可以去城內暫作休整。」
吳用拈鬚沉默著,宋江卻把眼睛一瞪,啞著喉嚨道:「鈐轄,到了這時候你也不用再試探我們兄弟了。自打歸順朝廷以後,我宋江就沒有再想過造反。雖然這次折了不少兄弟,但我們好歹也殺了許多反軍,倒不算虧。兄弟們也早表過態了,我們會死守西門,不給山東軍丟臉,也要多殺一些賊子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孫鈐轄,咱們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兵器供應不上,尤其是箭矢什麼的,要是你能調撥一些過來,西門必能保堅守不失!」吳用也隨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但換來的卻是孫途的苦笑:「我何嘗不知道咱們的問題所在。但這一點卻是無法滿足各軍了,現在不光是你們東門,西門和南門守軍也是缺箭少石,每次只能在把敵人放到近處後才敢放箭,如此卻也大大增加了守城的風險。」
兩人聞言,再度喟嘆,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本來這場苦戰就是在意料之外的,所以武器後勤上出現問題也在情理之中。宋江苦了張臉道:「如此可就真難辦了,即便兄弟們死戰不退,終究是血肉之軀。反軍兵力遠超我等,而且他們更為主動,只要讓他們把攻城器械靠近城頭我們就要拼盡全力,這終究不是個辦法啊。」
「是啊,確實得想個法子破了他們的近城攻勢才行。」孫途也是滿心犯難地說道,但一時有拿不出任何辦法來。
隨著戰鬥持續,外頭的護城河都已經被敵人填平,再加上弓箭所余無幾,不敢胡亂遠射,導致敵人能很輕易就直殺到城池下方,再通過撞木或是雲梯發動一波波的攻擊。雖然前者還能用火攻,或是用糞水熬成的金汁應對,可這搭上城來的雲梯就很難應付了,一旦讓敵人附城仰攻,就是一場生死之戰。
而且隨著戰事越來越密,連金汁都快要供應不上了,一旦真讓敵人轟開城門或是城牆,後果可就……
正當孫途幾人愁眉不展,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下方卻有人火燒屁-股似地飛奔而來:「孫……孫鈐轄,大事不好了。北城那邊城牆被破,我淮南軍都快要頂不住了……」
「什麼!」孫途差點驚得直接跳起身來,當下也顧不得再與宋江他們說話,迅速奔下城頭,高聲喝道:「青州軍,跟我去北邊殺敵!」話音未落,他已躍上馬背,猛抽了一鞭子,就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北門衝去。
本就等在下方的兩百多親兵也迅速動了起來,大呼小叫間緊跟而去。卻把宋江他們給看得傻了眼,也讓他們心中的憂慮更重:「北門居然被破了?這下常熟還能堅守幾日?」
只用了頓飯工夫,孫途已率軍殺到了北門。入眼的,便是極其混亂的場面,前方的一段城牆已然崩裂,不斷有敵人從外頭衝殺進來,從而與淮南軍正面交戰。雖然淮南軍在兵力上是要遠超過對方,但卻個個畏死,居然就被這入城的區區千把人殺得節節後退,眼看著連城門一帶都要被敵人給占領了。一見如此情況,孫途當真是怒髮衝冠,當即一聲暴喝,便一馬當先地沖將上去,手中長槍更是化作騰空的蛟龍,翻飛著就往敵人處扎去:「青州軍,殺敵!」
「殺啊……」岳飛唐楓等親兵全都跟著飛奔暴喝,如一隻只下山猛虎般撲殺過去,直唬得他們前進路線上的淮南軍將士紛紛走避,讓出好大一條通道來,從而使他們能迅速殺到了缺口處。
噗哧聲伴隨著慘叫不斷響起,雖只兩百來人,但這支山東軍精銳卻爆發出了遠超千人的強大戰力,居然一下就把敵人給殺得潰不成軍,直衝大裂口前方才止住去勢。在他們身後,瞬間就倒下了五百多人的屍體。
剩下的吳軍在面對受到激勵而全力掩殺來的數千淮南軍時也終於抵擋不住,只能是狼狽後撤,卻與還在拼命往裡鑽的袍澤撞在了一處,倒是把自家的陣腳都給打亂了。
孫途哪會放過這等機會,立刻再帶人奮力搏殺。靠著將士們的英勇表現,總算在天黑前將敵人徹底殺退,守住了這一道裂口。
直到戰事停歇,彭永真才在幾名親兵的護衛下匆匆趕來。一見了孫途,他便連連拱手抱拳:「這次多虧了孫鈐轄你及時帶兵來救,不然我北門可就徹底失守了。只是,這裡的城牆已不堪用,卻該如何是好?」
這位倒真是個不知客氣為何物之人,出了問題不自己想辦法解決,卻一股腦地拋給了孫途。
要不是還要用到淮南軍守北門——畢竟山東軍已經分不出一路人馬來守這裡了,他們這幾萬人縱然無用,也多少能幫上一把——孫途真恨不能現在就斬了這個無能的傢伙以泄心頭之恨。
其實早在吳軍殺到前,他就已經知道北門守軍一直在躲懶虛應其事。只是沒成想,他們居然會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還搞出個豆腐渣工程來。要不是自己援救及時,只怕這常熟真要因他們而丟了。
臉色幾番變化,孫途才稍稍按捺住心中怒火,哼聲道:「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重新修補城牆了,這還用我說嗎?」
「可是,城外敵軍虎視眈眈,我們哪有機會啊……」
「天色已晚,他們不敢夜戰,便是我們的機會,現在就讓人想法兒修補城牆。」
見孫途面色不善,彭永真不敢再說什麼,便趕緊讓人去找來一些會泥瓦匠活的軍卒上手修城。
別看淮南軍作戰沒什麼用,倒是有不少會幹活的。現在又不像之前大家都不當回事,自然是個個賣力,當即就開始補起城牆來,倒也是有模有樣。
但很快地,問題卻又出現了,這城牆裂口太大,只靠石頭和黃泥壘砌卻不夠牢固,一時間眾人竟有些束手無策。一名善做此事的軍卒更是苦了臉道:「若是沒有糯米汁之類的加固契合,沒個三五日城牆根本就無法修成。哪怕修好了,也很容易被敵人從外頭攻破……」
這話一說,眾人是真箇有些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