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眾人各懷心思間,門外終於傳來幾位京里考官到達的傳達聲。
雖是為中舉舉子們舉辦的鹿鳴宴,但真正的主角從來就不是這些新進舉子,而是那些從京里來的考官們,特別是兩位主考官。
地方官員熱情地引著幾位考官進門,席間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趙大人作為主考官,自然居於首位,含笑最先開口道:「今日是諸位學子的慶功宴,我們這些本就是陪襯,大家不用拘束,都坐!都坐!」
眾人笑著應和,全部人入席後,考官們也都是一副和氣的樣子,諸位舉子明里暗裡的恭維,便是兩位主考官趙大人和劉大人,對諸位舉子討好的敬酒,都是來者不拒,席間氛圍倒是和樂融融。
向佑向澤聽了一會兒,發現說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很快便興致缺缺起來,再怎麼懂事,兄弟倆到底還是個孩子,見無人注意他們,漸漸放開了拘束,把注意力完全撲在了面前的吃食上。
鹿鳴宴上的酒菜,自然是精心準備,都是上好的,許多向佑向澤連見都沒見過,小兄弟兩個吃得正歡,突然發現大家都轉頭來看他們。
向佑最先發現不對,抬起頭來,正見那位趙大人含笑看著自己。
趙大人先前叫了向佑一聲,這才引得大家看過去,此時見向佑雖然抬頭,但沒有回應也沒有生氣,笑眯眯地繼續說了一句:
「說了這麼久,還沒有和小程解元說上一句話呢,瞧著小程解元倒是也忙著,看來這席間菜色,頗合小程解元兄弟兩的口味啊!」
調笑的口吻,本不帶惡意,席間眾舉子都是給面的笑和兩聲,眼裡卻閃過鄙夷,到底是沒見過世面的,竟然在這樣的場合只顧著吃喝,連主考官大人的招呼都沒聽到,實在是上不得台面。
面對眾人明里暗裡不善的眼神,向佑卻是不卑不亢,起身行了一禮,大大方方朗聲道:「眾位大人為我等學子辦的歡慶宴,席間美酒佳肴無一不是精心籌備,我等若不盡心享用,豈不辜負了大人們的心意?」
再說了,因為要赴宴,他們本就未吃晚飯,來這,不就是為了吃晚飯的嗎?向佑心裡想得十分當然,一點也不窘迫。
趙大人哈哈一笑,「小解元說的是,這鹿鳴宴本就是諸生歡宴,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盡情歡悅的時候!」
連主考官趙大人都這般說了,其他人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自然也都笑著奉承起來。
席間又恢復了歡聲笑語,趙大人仿佛也真只是為了和小解元說一句話,後面沒再提起向佑兄弟倆。
眾位學子也才慢慢放下戒心。
劉大人舉著酒杯笑和應酬著,眼角餘光卻看向一邊同樣言笑晏晏的趙大人,不知道他先前那一出是什麼意思!
上面的大人們打著官腔,各懷心思,這邊向佑重新坐下後,鬆了口氣,沒心沒肺的向澤這時候還舉著個雞腿湊過來,小聲道:「哥,這雞腿好吃,你快嘗嘗!」
看著弟弟沒心沒肺的樣子,向佑都有些無奈。
......
這場鹿鳴宴,直到戌時正才結束,諸位大人率先離席,其餘人才跟著起身。
出了會館,趙大人和劉大人那邊還圍著一些奉承的舉子,向佑向澤看到自家馬車,雙眼一亮,直接往那邊跑了過去。
「娘!」
兩個小傢伙歡快叫了一聲,掀開車簾出來的卻不是郭喜安。
向佑向澤一愣,向澤率先道:「怎麼是先生來接我們?」
陶老笑道:「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回鎮上,屋裡還有些東西要收拾,你娘忙著,便是我來接你們了,快上車吧,你娘怕你們席間吃不飽,還給你們留了點心。」
......
趙大人總算應付完了那些舉子和地方官員的奉承,正要上馬車時,無意中往前方一瞥,正看到程家那兩個小子站在一輛馬車前,正要上馬車的樣子,這並不是引起他注意的原因,而是他看過去時,剛好看到那馬車裡一個老者的側臉,雖沒有看到全貌,卻依然讓他瞳孔一縮......
陶老對此一無所知,三人回到租住的小院,郭喜安聽到聲響迎了出來,向佑向澤歡歡喜喜地奔向她:「娘,我們回來了!」
郭喜安上前牽住他們,笑道:「宴會怎麼樣?有沒有吃飽,我給你們留了奶酥,要不要再吃些?」
她原本想的是,鹿鳴宴這樣的場合,參加的又都是此次中舉的學子和各位官員,皆是年紀比兩個孩子大許多的人,怕兩個孩子在那樣的場合里會侷促不自在,怕是全程小心翼翼,顧不上吃東西。
哪裡想得到其實兩個孩子全程一門心思都在吃,別人或許是真沒吃飽,但他們可不是,吃得肚皮溜圓。
不過聽到有奶酥,向佑向澤嘴饞占了上風,跟著到了廚房又吃了不少。
......
趙大人心事重重地回到官邸,還來不及細想先前看到的事,心腹侍從便匆匆跑來,「大人,京里傳來變故......」
太子突然亡故,皇帝悲慟難以承受,身體一下垮了下來,頓時朝中無首,短短几日間,朝野上下連番變化,後皇帝清醒間,下了聖旨,在其養病期間,由皇太孫監國,代行處理國事。
得知這麼重大的消息,趙大人和劉大人一行當即第二日就起程回京。
而京城這邊,經歷一開始的混亂,到皇帝頒旨皇太孫監國後,似乎一切又慢慢恢復了正常,只是程家博他們,卻感受到了這其中的風雨欲來。
首先便是皇太孫才監國的的第一日朝會,便言辭切切的將先太子的後事交由忠輔王負責,諸位大臣對此都是面色各異。
為兄長操辦後事,更何況作為侄子的太孫一口一個皇叔,言辭懇切謙虛,忠輔王說什麼也拒絕不了,也不容他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