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米飯一家三口也吃了個肚兒圓。
一大鍋的豬腳肉自然是吃不完的,還剩下不少,因為肉吃得多,玉米煎餅也還剩下好幾個。
這頓晚飯吃得早,這會兒才到傍晚時候,太陽掛在山腰還沒有完全落下,郭喜安收拾完廚房,又去把雞圈打掃出來,從雞窩裡摸出兩個雞蛋,這兩大母雞倒是爭氣,現在是每天雷打不動下兩個蛋,郭喜安已經攢下十幾個雞蛋了。
不過這些雞蛋都沒有受精,孵不出小雞,她尋思著得去村里借一隻大公雞來養幾天,好產下受精蛋,讓母雞再抱一窩小雞。
小向澤此時拿著個木棍,正蹲在院牆下挖蚯蚓,小向佑站在他身後看他挖。
嘿咻嘿咻,好不容易挖到一條蚯蚓,小向澤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興沖沖地就往雞圈跑。
郭喜安正從雞圈裡出來,便見向澤這孩子手裡捏著條四扭八彎的胖蚯蚓過來,嚇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最怕這些軟趴趴的爬蟲動物了。
也不知道是誰和這孩子說的,說餵雞吃蚯蚓能多下蛋,自從家裡的母雞開始下蛋後,他更是堅信不疑,天天都要挖一些蚯蚓來餵雞。
小向澤到了雞圈門口,將手裡的蚯蚓一折兩半,分別餵給兩隻母雞,倒是挺公平。
郭喜安打了個冷顫,沒眼再看,回屋取了六個雞蛋放在竹籃,挎著籃子出門去了。
她記得孫大娘家養了好幾隻雞,就有兩隻大公雞,打算借一隻來養幾天。
孫大娘家和老程家是鄰居,去她家得經過老程家門口,郭喜安運氣不好,從那走時剛好被劉大花瞅見,她一下就追了出來,指著郭喜安的鼻子開始噴糞:
「你個敗家的小娼婦,你還敢上門來,有了錢沒地方造,買頭豬自家人不留拿去給全村人分,咋不顯擺死你?老程家的家業遲早得被你敗完。」
罵完還不解氣,看見郭喜安挎著的竹籃,裡面裝的六個雞蛋看得明明白白,垮著個臉繼續罵道:「豬肉不背一扇來,上門就拿幾個雞蛋這樣的破爛貨,你不是有錢嗎?知文這個月也得交束脩了,一兩銀子,你要是拿不出來,別想進這個家門。」
嘴上嫌棄雞蛋是破爛貨,卻還伸手過去想拿郭喜安挎著的竹籃。
郭喜安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旁邊孫大娘家孫婆子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看見劉大花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怕郭喜安吃虧,連忙招呼道:「喜安吶,出了什麼事,要幫忙嗎?」
「是有事,大娘,我正要去你家找您說呢。」郭喜安沒看劉大花,笑著對孫婆子答話道。
劉大花身子一下僵住了。
「那快進來吧!」孫婆子開了院門,招呼郭喜安過去。
郭喜安看了劉大花一眼,什麼也沒說就往孫婆子家去了。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最後的那一個眼神卻比千言萬語的辱罵更讓劉大花難堪,先前她自以為是的趾高氣揚現在化為了一個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到了她的臉上,以為郭喜安是提著雞蛋來求和的,結果人家只是路過。
劉大花僵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白,難看極了。
郭喜安到了孫婆子家,開門見山道:「孫大娘,我今天來是想借你家大公雞回去養幾天,到時候攢了雞蛋,好叫母雞抱一窩小雞仔出來。」
又把手裡的竹籃遞過去,「這些雞蛋拿來給孩子們補補身體,也算是我借雞的謝禮。」
孫婆子一下就板起了臉,豎眼將籃子推回去道:「你這是做的什麼事?你白給我家養幾天雞,大娘還能要你的雞蛋,那大娘成什麼人了?」
張巧蓮也從屋裡出來笑著道:「喜安你快把雞蛋收回去,托你的福,家裡中午割的那幾斤肉現在鍋里還有呢,哪能再要你的東西,你要再這樣,我婆婆可就真和你急了啊。」
郭喜安見孫大娘唬著臉,再堅持只怕真要惹她不高興了,只得笑著收回籃子道:「噯,是我想岔了,那大娘就把公雞借我家一段時間,我保管不叫它受了委屈,再送回娘家時一定白白胖胖的。」
討喜賣乖的話讓門口的張巧蓮噗嗤一笑,孫婆子也不免莞爾,嗔怪道:「你這孩子......」
孫婆子讓張巧蓮去把家裡最大的那隻公雞抓了出來,綁了腿遞給郭喜安,又從屋裡端了大半碗小青棗倒進郭喜安的籃子。
「你大伯父子前幾天去山裡打柴,無意中發現了一顆棗樹,摘了些回來,這小青棗看著個頭小,倒是甜得很,你拿去給孩子當個零嘴吃。」
郭喜安沒有拒絕孫婆子的熱情,笑著道了謝後便提著大公雞回家了。
「是...是喜安嗎?」
郭喜安才到家門口,從院牆角落裡走出來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婦人,猶豫地叫住了她。
「我是,你是?」郭喜安停住腳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那婦人雙眼含淚,一臉激動道:「我是你大姐喜春啊。」
大姐?郭喜安吃了一驚,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影。
郭喜安確實是有一個姐姐,她家共三兄妹,大姐郭喜春,她是老二,還有一個弟弟郭天賜。
在記憶中,大姐是郭家除卻爺爺外最關心郭喜安的人了,後來爺爺去世,不止是郭喜安苦日子的開始,郭家父母一樣不待見同是女兒的大閨女郭喜春,那時候郭喜春已經十一歲,卻能在自己也吃不飽的情況下省下口糧給小喜安吃。
後來才長到十三歲,郭喜春便被郭家父母許配給同村的一名男子,大婚那天,郭喜春人生第一次吃到糖,卻只是嘗了個甜味後便全部留給了郭喜安。
想到這些,郭喜安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婦人,大姐郭喜春也就只比她大三歲,今年也才二十三歲,可面前這個人,身形佝僂消瘦,兩鬢斑白,滿臉滄桑,竟如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