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第一瞬間，蘇綿綿心口一窒。
那枚水晶蝴蝶發卡，閃閃的，在燈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只是款式有些老舊，還有些幼稚，像是小女孩才會戴的那種飾品。
原來真有這麼一個蝴蝶發卡，薛婧沒有說謊。
蘇綿綿說不上此刻是種什麼感受，腦海里竟然幻想出顧奕舟反覆摩挲這枚發卡的情形。
在車后座，在沙發上，甚至每次那麼晚待在書房，會不會根本就是在借著這枚發卡思念發卡的主人呢？
有些事，經不起想，越想越走向死胡同。
蘇綿綿透過發卡，發現底下還有一疊票據。
拿出來一一翻看，居然是顧奕舟出國那幾年每次往返的機票，足足二三十張，
薛婧說，顧奕舟出國那幾年，每年都會抽空回來看那個女人，看來也是真的了。
蘇綿綿握著機票的手微微發抖，眼中逐漸氤氳起一層霧氣。
……
顧奕舟跟蘇綿綿講完電話後，嘴角笑意緩緩收攏，兩指按壓太陽穴，面色發青。
他浴袍半敞，仰躺在沙發上緩了很久。
臨睡覺前，高澤忽然給他打來電話。
「顧總，您母親吵著要出院，鬧了一天了，病房內能砸的東西通通被她砸乾淨了。」
電話內，肖瑩尖酸的謾罵聲清晰地傳到顧奕舟耳朵里。
「你讓顧奕舟過來！他憑什麼不讓我出院？我不是犯人，他沒權利軟禁我！」
那邊醫護人員不知勸了幾句什麼，裡面又是一陣乒零乓啷的響聲。
「今天是元旦，我說什麼也要回去給我丈夫還有兒子上注香，你們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醫院！」
顧奕舟被吵得額頭一陣發緊，高澤那邊還在等顧奕舟指示。
「顧總，不然我送您母親回老宅一趟，明天一早再帶她回醫院？」
顧奕舟後槽牙緊咬，生理的疼痛加上治療期間情緒的反撲，盛怒之下一腳踹翻茶几。
「哐啷」一聲悶響，高澤聽見了顧奕舟急喘的呼吸，
「顧總，您沒事吧？」
顧奕舟看著滿地狼藉，眸色翻湧。
光從頭頂打過來，照在他臉上，分割成兩半，一半隱忍，一半瘋狂。
他默了幾秒，待心裡那股氣焰降下，復又開口。
「沒事，按你說得做。」
這一夜，顧奕舟基本沒怎麼睡。
閉上眼睛，一會兒是車禍時，父親趴在他身上，渾身是血的樣子，一會兒又是肖瑩用竹條狠狠抽打他，罵他是喪門星，詛咒他早點去死的畫面。
顧奕舟越想越難受，雙手止不住發顫，多年來，心底積壓的怒意跟不公像埋藏在身體裡的怪獸，急欲衝破牢籠，吞噬一切。
……
次日一大早，宋梔趕到了御水灣。
昨晚蘇綿綿大半夜給她打電話，就悶著哭，問她發生什麼事了，她又一直不說。
宋梔擔心了一夜，天一亮，就開車過來這邊。
她去到樓上的時候，蘇綿綿還縮在被子裡面，她昨晚一夜沒睡，眼皮都浮腫了。
宋梔一把揭開她的被子，
「蘇綿綿，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哭成這副德行？」
蘇綿綿眉毛往下垂，看起來又委屈又可憐，嘴一張，眼淚又滾了下來，
「梔梔…」
宋梔很少看到蘇綿綿流露出這麼傷心的樣子，之前暗戀唐雲崢失敗，也沒見她這麼哭過。
抱著蘇綿綿，拍背安撫她，
「到底怎麼了？跟姐們說，姐們給你出謀劃策。」
蘇綿綿就是覺得挺委屈，也挺無措的。
她哭了一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跟宋梔講了一遍。
宋梔在自己感情方面雖然有點反應慢，但其他方面腦子真的轉得挺快的。
「蘇綿綿，我覺得Z先生不像是那種腳踩兩隻船的人吧，他對你的好，我可都看在眼裡，估計你爸媽都沒他那麼寵你。」
蘇綿綿如何不知道顧奕舟對她好，正因為他對她一直這麼好，看見那些東西時，她才會忽然覺得接受不了。
「可他撒謊了，隱瞞了行蹤，還跟那個女人抱在一起，那枚蝴蝶發卡跟機票我也都親眼看見了。」
宋梔漆黑的眸子轉了轉，
「既然心裡存疑，你乾脆親自過去看看，是真是假自己分辨，萬一Z先生真的背著你藏了個女人，你就…」
宋梔說到這裡，看了眼蘇綿綿，
「萬一他真的背著你藏了個女人，綿綿，你打算怎樣？」
蘇綿綿咬唇搖頭，
「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這個問題，她昨晚就想過了，若是放在兩個月前，她對顧奕舟感情還沒那麼深的時候，她可能會毫不猶豫跟顧奕舟離婚，但現在…
事情沒發展到那個地步，她實在不確定。
宋梔是行動派，還勸著蘇綿綿呢，就幫蘇綿綿把機票給訂了。
「也許虛驚一場，就是薛婧那個絕世大白蓮故意挑撥你們，到時候你就當出去旅遊了，在那邊跟Z先生好好玩兩天。」
宋梔給蘇綿綿訂的當天下午的航班。
兩個小時後，飛機順利抵達南城。
這邊雖然沒有下雪，但溫度還是挺低的，乾冷乾冷的。
蘇綿綿按照薛婧給她的那個地址，徑直轉車到了那個地方。
是一處高檔公寓，蘇綿綿站在公寓樓下，仰望樓上，心裡砰砰直跳。
給自己做好心裡建設後，她步入電梯，按下樓層鍵。
顧奕舟今天的反應很大，幾次治療差點進行不下去。
但凡一回憶到那些事情，他就應激性嘔吐，全身痙攣不止。
「顧先生，歇一會兒吧，別把心理障礙治療好了，身體卻被弄垮了。」
顧奕舟咬牙，重新躺回治療床上。
「沒這麼脆弱，你繼續。」
關妍皺眉，嘆了口氣後，按下開關。
她視線緊緊落在顧奕舟身上，在差不多第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段，顧奕舟又開始渾身發顫。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面色痛苦，看得出他在極力隱忍。
關妍溫聲安撫他，
「顧先生，放輕鬆，你父親的車禍並不是你的錯，他既然用命護住了你，證明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他不會怪你，他甚至會因為救下你，感到欣慰。」
關妍邊說，邊觀察顧奕舟的狀態，他真的很努力，之前完全不敢直面當年，這幾天，逼著自己面對，從一開始的一上治療床就嘔吐，到現在，已經可以堅持到十幾分鐘。
她看見顧奕舟沒那麼抖了，正準備接著往下說，突然看到顧奕舟猛地坐起來。
關妍立刻關了儀器，衝進治療室。
顧奕舟對著床邊的容器一陣乾嘔。
面色漲到通紅，額間冷汗直冒。
關妍一邊拍他後背，一邊給他遞紙巾，正亂著，門鈴忽然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