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舟心裡軟了軟，抬手撫她的臉頰。

  蘇綿綿夢見顧奕舟還跪在那場大雨中，他全身淌著水，臉色慘白的可怕。

  蘇綿綿想去拉他起來，被大雨隔住，始終近不了他的身。

  正著急，感覺臉頰被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輕輕摩挲。

  蘇綿綿從夢境中抽離，驀地睜開眼睛，果然對上顧奕舟深邃的眸子。

  「顧奕舟！」

  蘇綿綿條件反射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你什麼時候醒的？」

  顧奕舟注視著她，

  「剛醒沒多久，做噩夢了？」

  蘇綿綿點頭，伸手探他額頭，不燙，放下心，

  「有哪裡不舒服嗎？」

  顧奕舟搖頭，

  「流了很多汗，我去洗個澡。」

  蘇綿綿連忙從沙發上下來給他準備洗漱用品。

  下來得急了，膝蓋忽然用力，痛得她一個趔趄，差點摔跤。

  「怎麼了？」

  顧奕舟扶住她，視線擔憂地看向她的腿，

  「哪裡受傷了嗎？」

  蘇綿綿連忙擺手，

  「沒有，可能睡久了，腿有些麻。」

  顧奕舟不信，拉著她重新坐回沙發，蹲下身就要卷她褲腿。

  蘇綿綿有些抗拒，雙腿往後縮。

  「真沒什麼，就是腿麻而已。」

  話剛落音，褲腿已經被顧奕舟卷到膝蓋上方了。

  顧奕舟盯著蘇綿綿膝蓋上兩塊又青又紫的淤痕，渾身氣息降到冰點。

  「怎麼弄的？」

  蘇綿綿抿了抿唇，沒說話。

  顧奕舟擰眉，指腹輕輕碰了碰那塊淤青，抬眸看向蘇綿綿，

  「綿綿？」

  蘇綿綿最受不了顧奕舟那樣審視的目光，眼珠子轉了轉。

  「下午洗澡的時候在浴室摔了一跤，沒事的，不怎麼疼。」

  兩個膝蓋都是手心大的淤痕，看起來都觸目驚心，她還說不怎麼疼。

  顧奕舟呼吸沉了沉，

  「在這坐著別動，我去找醫生拿支藥膏。」

  顧奕舟說著，走出病房。

  高澤正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辦公，聽見動靜，看見是顧奕舟，連忙起身。

  「顧總，您醒了？有什麼需要嗎？」

  顧奕舟聲音還有些啞。

  「你去醫生那拿支活血化瘀的藥膏來。」

  「活血化瘀？您哪裡受傷了嗎？」

  顧奕舟皺眉，

  「不是我，是太太，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跤。」

  高澤「哦」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想起不對，又折回來。

  「沒有吧，太太下午是在病房浴室洗澡換得衣服沒錯，但顧小姐一直陪同在側啊，沒聽說太太摔了跤。」

  顧璟瑜睡得正香，手機響了，迷迷糊糊拿起來一看，竟是大哥，瞬間精神了。

  清了清嗓子，

  「大哥？」

  顧奕舟「嗯」了一聲，

  「知不知道你大嫂膝蓋怎麼回事？」

  「大嫂？膝蓋？」

  顧璟瑜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不知道啊。」

  顧奕舟偏頭點了支煙，吸了一口。

  「她說洗澡時候摔的，膝蓋都是淤青，她洗澡的時候你不是在旁邊陪著嗎？」

  顧璟瑜這才恍然大悟，

  「我想起來了，不是洗澡摔得，是大哥你今天暈倒的時候，大嫂自己墊在了你的身體下邊，可能是那個時候磕到的。」

  當時，大家聽到「砰」地一聲，回過頭時，就看見顧奕舟跟蘇綿綿同時倒在地上。

  蘇綿綿大概是想托住顧奕舟的，奈何力氣有限，所以情急之下，整個人跪趴下，顧奕舟的頭剛好墊在她的背上。

  「徐院長還說了的，要不是大嫂給你擋這一下，你後腦勺砸在地磚上，說不定會更嚴重。」

  顧奕舟一口煙含在嘴裡，忘了吐出來，煙霧順著他的喉嚨竄進肺里，滾了一遭，嗆得他咳出聲。

  「大哥，你沒事吧？」

  顧璟瑜聽見他的咳嗽聲，不由擔心。

  顧奕舟順手把煙掐滅，

  「沒事，你睡吧。」

  掛完電話，顧奕舟站在窗前，內心久久不能平息。

  顧奕舟想起老宅的時候，蘇綿綿在肖瑩面前時那副疾言厲色，咄咄逼人的樣子，跟平常乖乖巧巧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顧璟瑜說她很勇，其實不然。

  當時其他人或許沒注意，但顧奕舟瞧見了，她嘴上罵得凶，實際垂著的手指卻微微發著抖。

  小姑娘膽子小，但每次為了他卻奮不顧身，可以瞬間從一隻小奶貓變成一隻小老虎。

  顧奕舟活了二十八年，這輩子僅有的幾次被人護短，全來自於蘇綿綿。

  他說不上心裡是種什麼感覺，心疼，鼓脹，像是一顆心被人翻來覆去的揉捏擠搓。

  蘇綿綿在沙發上等了半天，顧奕舟才回病房，一靠近，她就聞到了一陣煙味。

  她皺了皺眉，粉唇一張一合。

  「你還生著病，不能抽菸的。」

  顧奕舟沒說什麼，走過來一把將蘇綿綿擁進懷裡。

  菸草味裹挾著一陣冷氣瞬間撲入蘇綿綿鼻息。

  蘇綿綿臉頰緊貼著顧奕舟的胸膛，能清晰聽見顧奕舟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震耳欲聾。

  蘇綿綿聲音軟軟的，

  「你怎麼了？不是去拿藥膏了，拿到沒有？」

  顧奕舟「嗯」了一聲，

  「拿到了，馬上給你凃。」

  蘇綿綿「哦」了聲。

  「那咱們快點，現在十一點半了，你的生日還沒過完，我們剛好來得及吃蛋糕。」

  塗完藥膏，顧奕舟順便去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蘇綿綿已經把蠟燭都插好了。

  此時距離凌晨還差最後三分鐘。

  蘇綿綿拉著顧奕舟坐到蛋糕前，替他把蠟燭點上。

  「快點，許願。」

  顧奕舟穿著一套藍色病號服，面色透著病態的白，卻難掩他本身如玉的氣質。

  他從未許過願，難得肯配合蘇綿綿做這樣生疏的舉動。

  燭火映照下，他閉著眸子，雙手合十，神情虔誠而認真。

  蘇綿綿專注地看著他，粉潤的臉頰上盈著淺淺的笑意。

  「好了。」

  顧奕舟睜眼，「呼」地吹滅蠟燭。

  蘇綿綿趁著病房黑暗的瞬間，用食指抹了點奶油塗到顧奕舟鼻尖。

  「生日快樂，顧奕舟。」

  燈亮，顧奕舟鼻尖一點白色奶油，不顯滑稽，反倒有了些少年氣。

  他看向蘇綿綿，她眼角眉梢都帶著暖融融的笑意，漆黑的雙眸漂亮得像水晶。

  「蛋糕專門給你做得無糖的，你嘗一塊看看好不好吃。」

  蘇綿綿剛要動手切，顧奕舟指著寫著「全世界最好的老公」字樣的那個位置。

  「我要吃那塊。」

  蘇綿綿本就粉潤的臉頰紅了紅，依言切下那塊遞過去。

  顧奕舟連著她的手一起拉到懷中，指著蛋糕上面的字樣，語氣蠱惑。

  「寫得什麼，念給我聽。」

  蘇綿綿臉更紅了，早知道她就不寫這句話了…

  顧奕舟在她耳畔呼氣，

  「綿綿，叫聲老公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