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議事大廳中,關闕和左忠明相對而坐。
大廳里只有他們兩人,宋中淳已經被關闕支走了。
關闕親自給臉色陰沉的左忠明倒了一杯茶後,這才笑著開口。
「怎麼,還在生氣啊。」
左忠明一把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後把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關將軍,你為什麼要讓高明帶著區區一千人就去守野狼溝?」
看著和之前宋中淳在時判若兩人的左忠明,關闕無奈道:「我能怎麼辦?」
「宋中淳手中,拿著北境將領的調度手令呢。」
說完,關闕又端起茶壺給左忠明倒滿了茶水。
左忠明雙手抵在茶桌上,身體微微前傾。
「高尚書的私人手令?還是兵部下發的正式將領調度的文書?」
關闕輕哼一聲,「哼!這個時候,兵部敢下這種命令嗎?」
左忠明一聽是高元海的私人手令,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無所謂起來。
「那就是高尚書自己的私人手令了?那怕什麼,咱們直接不聽不就完了。」
關闕看著自己這個老部下,有些無奈。
左忠明領軍是個人才,可對於這種朝中重臣勾心鬥角的手段,他真是一竅不通。
關闕解釋道:「整個兵部,現在都掌握在高元海的手中,這手令還不是想變就變?」
「我只要不聽他的,你信不信這份私人手令立馬就可以變成兵部的調令?」
關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到時他直接上奏陛下,說我不遵兵部調令,我還要被反參一本呢。」
左忠明聽到關闕的話,眼睛一亮,說道:「那就接下手令,到時您再上奏陛下,說高元海意圖用私人調令掌控邊軍!」
關闕看著自己的這位老友,苦笑道:「你是不是傻啊。說高元海用私人調令掌控邊軍,你有什麼證據?」
「那份手書啊。」
「到時他直接否認,說是我故意陷害他的,你說陛下是信我還是信他?」
「宋中淳不是在北境嗎,把他抓了啊?」
關闕搖了搖頭,「宋中淳雖然是高元海的得意門生,可他並沒有在朝為官,陛下也不清楚他們的關係,到時他隨便說什麼是和高元海有仇,靠近他只是為了如今陷害他,硬抗下這個罪名,我們怎麼辦?」
關闕停頓了一下,「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可就成了構陷朝中重臣的罪人了。」
聽到這裡,左忠明愣了半天,最後也只能長嘆一口氣。
「這麼說,高明是必須得死了?」
說到這裡,左忠明的語氣都頹了不少。
「我就不明白了,虎毒還不食子呢,這高元海到底為什麼要殺自己的兒子啊?」
關闕卻像是知道什麼,他問左忠明,「在野狼溝之戰前,你知道高明這個人嗎?」
左忠明不知道關闕要說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新兵叛逃一事,我略有耳聞。」
關闕「嗯」了一聲,繼續說了起來。
「在這之前,高明這個人吧...怎麼說呢,有些...平庸。」
「儘管他是百夫長,而那些老兵只是尋常軍卒,但在面對那些老兵時,他表現的都是很害怕,不敢正視他們。」
「可就在新兵叛逃,中了李元成那一箭後,高明就變了。」
「面對校武場上的諸多質疑的目光,他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全然不顧。」
「可那時宋中淳已經來到了江都城,我來不及試探高明,只能讓高明帶人去了野狼溝。」
左忠明帶著懷疑的目光看向關闕,「你當時真的想讓他死在那?」
關闕點頭,「沒錯。」
「你......」
還沒等到左忠明的開口怒罵,關闕就打斷了他。
「當時的高明,只是一個沒腦子的廢物,死了也就死了,正好還了高元海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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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忠明臉色陰沉,話音也冷了起來。
「可那一千人呢?李元成呢?你別忘了,李元成可是......」
「我知道李元成是誰託付給我的,這不是在他和高明比試輸了之後,就革去他的軍職了嗎?」
「我能看出高明當時並不想殺李元成,可我沒想到他居然能和高明化敵為友,還跟著高明去了野狼溝。」
左忠明站了起來,他直視關闕,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老關啊老關,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面對左忠明的質疑,關闕一攤雙手說道:「我能怎麼辦?左路軍大部分將領都是侯國公的下屬,我若是不把李元成壓下去,那北境的防線就危險了。」
「侯元慶這老傢伙真會為了打壓一個小輩,而去用犧牲整個北境防線來威脅你?」左忠明疑惑道。
凌安李家和侯家的恩怨,他是知道一些的。
侯元慶,大虞侯國公,掌軍四十餘年,是大虞軍方四大國公之一。
身坐高位,卻會為了打壓一個小輩而要放棄整個北境防線,左忠明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關闕說道:「北肅在春耕剛過就派兵南下入侵我大虞,還只來了四十萬人馬。我們都明白,他們是來搶糧食的,並不是真的想要我大虞的國土。」
「我們明白,掌軍四十餘年的侯國公也明白。北肅終究是要退的,那麼放棄防線又能怎麼樣呢?」
「我們之前也丟過啊,還不是照樣奪回來了?」
「所以,用防線威脅我來打壓一個初露鋒芒的李元成,有何不可?」
左忠明後退兩步,滿臉的不可置信。
看到左忠明這個樣子,關闕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你別這麼悲觀行不行?李元成和高明這不都好好的嗎?」
「好好的?」
左忠明上前一步,再次直視關闕,「當時他們兩人可都在野狼溝,要是他們沒擋住北肅援軍,可是都會死在那的!」
關闕看著自己的這位好友,無奈笑道:「共事這麼多年,你這傢伙還是不了解我啊。」
「什麼意思?」左忠明眼神一變,疑惑問道。
關闕笑道:「你以為那四萬屯田軍真是去幫你的?那是我派過去幫忙堵住野狼溝的。」
關闕起身,湊到左忠明眼前笑道:「順便,也救一下李元成他們。」
「那高明呢?」左忠明問道。
關闕聞言,頓時翻了個白眼。
「我說老左啊,你能不能不要只因為一場仗就這麼看好高明?」
這傢伙,現在眼裡就只有高明了。
「可高明只用了一千人就擋住了北肅的十萬大軍,你行嗎?」
「......」
關闕實在不想和這個被高明占據了內心的老友扯皮了。
他直接說道:「野狼溝一戰之前,你知道高明這個人嗎?」
左忠明搖頭,「不知道啊。」
「那不就得了!」
關闕說完,沒等左忠明回話,立馬補充道:「是這樣的,之前內,我沒注意到高明的領軍天賦,所以把他當做了高元海的傻兒子,除了也就除了,就當還個人情。」
「可現在我發現了他的領軍天賦,以後會幫著你們把他護下來的,現在明白了嗎?」
左忠明點了點頭,「懂了。」
關闕撫了撫花白的鬍鬚,笑著坐了下來。
左忠明上前兩步,皺眉道:「可把高明調到後方三個月,到時候北肅那邊都撤兵了,那高明就少了很多鍛鍊的機會了啊?」
「沒事。」
關闕擺手道:「過個幾天我就以補充兵員為由,把高明和一萬新兵調到你們右路軍去,到時候你不就有機會讓訓練高明了?」
左忠明聞言,終於露出了笑容。
「嘿嘿,多謝關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