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衛氏

  「外祖母真是眼明心亮,什麼都瞞不過您去。」唐映菀堆笑的收回聽診器,從藥箱裡取出了一顆藥連帶著旁邊早備好的溫水一併送給衛老夫人……

  「少拍馬屁。」笑嗔了她一句,接過她手中的藥與茶杯。「且說來聽聽。」

  「外祖母先將藥吃了我再說。」

  「喲,看來這事還挺大的。」嘴上說著,衛老夫人手上的動作卻是順著唐映菀,說完就將藥順著水服了下去,還故意抬起下巴吞咽給唐映菀看。

  唐映菀被老小孩逗樂,但目光是緊隨著衛老夫人的喉嚨的,確定她的確是把藥吞下去了,才緩緩將手伸入袖袋中。

  反手,將那洗淨了的銀鐲子握在手中,送到衛老夫人眼前才手心向上打開。

  看到那鐲子的一瞬間,衛老夫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定了定後才轉眼看向唐映菀問:「這鐲子你何時尋回來的?」

  「帶團團離開湯府那日。」

  衛老夫人粗算了下時間,再看唐映菀眼裡的平靜,似放棄了什麼。「難怪你急著治好老身,是早就查出了端倪了吧。」

  看出衛老夫人已經有了決定,唐映菀不拖沓的開門見山問:「外祖母英明,孫女今日來便是想問,我的父親不是湯右相,對吧。」

  衛老夫人沉眼點了點頭,無奈的苦笑道:「老身這些年是既希望你是湯狄所出又不希望,可當老身回到京中見到你時就知道,這事有結果了。」

  唐映菀明白衛老夫人的糾結。

  希望她是湯右相所出是因為這樣她能安全很多。

  不希望則是因為湯右相自私自利,做他的女兒是條十足的爛路,而因為顧忌當年的衛家是不能插手許多的,所以才給了姚氏機會。

  「那我生父……」

  「老身不知。」衛老夫人無奈打斷她。

  不知?

  這個結果倒是唐映菀沒想到的。

  看著唐映菀的詫異,衛老夫人拉過她的手,深吸一口氣,將往事打開。

  前面和唐映菀猜想的大差不差。

  衛氏出生的時候衛老國公正在鎮守塞北,衛氏自小就是在塞北長大,既是爹娘老來的女,上面又有四個哥哥,在塞北就是小霸王級別的存在。

  也因為在塞北自由自在慣了,隨著衛老國公回京後衛氏一點不適應,也做不來淑女做派,隔三差五偷跑出去玩,招貓逗狗捎帶手教訓了京中幾個有名的紈絝後很快就在京中出了名。

  但衛氏雖然在邊塞長大,可邊塞的風沙卻好似格外疼惜她,十幾歲就出落得沉魚落雁,加之身上帶著野性,更成了京中獨一份的美。

  而鎮國公府的赫赫軍功放在那,即使衛家的四個兒郎除了老三娶的都是家世不強的妻子,先皇也是有所忌憚的,雖未明說,但向鎮國公府求娶的人是日漸增多,都是皇家一系。

  衛氏本就到了婚配的年紀,衛老國公對此也不反感,選了幾個相對來說良配的人,想叫衛氏自己看看。

  誰承想等他們這邊忙過趟來的時候,衛氏早已經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只留了一封書信,交代丫鬟等被發現的時候才拿出來。

  衛老國公氣得把房頂都掀了,當日就派人雷厲風行去追,整個京中都知道國公府的小霸王跑了。

  原本這事到這個時候也不算什麼大事,孫猴子逃不出五指山,直到意外發生。

  追到邊城的時候衛氏的所有痕跡消息都沒了,瞬間消失,只有她進城的記錄,沒有出的,而邊城作為大梁邊緣一向是軍事防禦最嚴的地方,衛氏不走城門是沒有其他路可以走的。

  可衛振軍親自帶人把邊城翻了個底朝天,衛氏卻如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在三日後,一封信莫名其妙的就出現在了衛振軍的桌案上。

  是衛氏的字,得意的讓他們都死心,是絕對找不到她的,她要自己個尋配得上她的兒郎,等尋著了就會帶回來,誰都別想左右她的婚事,天王老子也不行。

  沒了線索,又都知曉衛氏的倔性子,衛家只能順了她,也不擔心以她的性子能吃虧,一有不對勁定會第一時間跑回來。

  就這樣過了兩年,元宵節的夜裡,衛氏一如當初消失一樣,悄無聲息的就出現在了鎮國公府外。

  可回來的衛氏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沒了過去的鮮活靈動,一雙眼空洞深暗,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無論衛家人怎麼詢問,衛氏都只說是累了。

  讓人去查了查,還是如之前一樣,都是一無所獲。

  衛氏連入城記錄都沒有,就好似從天而降回來的。

  心疼女兒,衛老國公和衛老夫人也不再多問,只想著等她休息一段時間,緩過來了再慢慢詢問這兩年她到底去了哪裡。

  可誰知才幾日,衛氏突然就說要嫁給彼時還只是舉子的湯狄。

  衛老國公只初略的了解了一下湯狄就竭力反對,可衛氏一意孤行,說自己已經與他有了夫妻之事,並懷有身孕。

  此事如同晴天霹靂打在鎮國公府,衛老夫人甚至懷疑回來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兒,可身上的胎記做不得假,同樣,肚子裡的孩子也實實在在的是壞了。

  無奈,為了衛氏的名聲與顏面,衛家只得再一次順了她。

  以為隨了她的意或許她就能好起來。

  可一如當初余氏說的,衛氏好不容易順力自己的心意嫁給湯狄後並沒有歡喜,依舊是毫無生氣的樣,似對任何人都沒有興趣。

  而湯狄每每都刻意在衛家說起衛氏對自己的冷漠,衛家覺得虧欠才處處幫扶湯狄,否則,只以他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寒門子弟,下輩子都坐不到右相的位置。

  衛氏也沒有因為湯狄的升遷而改變,只有湯映菀出生的時候聽衛老夫人留在她身邊的婆子說她哭了一會,摸了摸手上的鐲子,之後就又恢復了原樣。

  在生產之後衛氏的身體逐漸變差,但她自己似乎不在乎,就那麼一直到生湯糰團的時候大出血而亡,那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衛氏都沒吐露過一個字。

  衛老夫人之所以會懷疑她不是湯右相的孩子是因為知女莫若母,自己肚子裡生出來,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衛老夫人清楚,以衛氏的眼光是決計看不上湯狄那種小人的。

  再加上唐映菀說是早產,可哪怕的確孱弱但精神卻並不比足月的差。

  生育過五個的衛老夫人當下就有所懷疑,暗地裡她讓信得過的醫女看過,孩子的瘦弱不是不足月,而是缺少營養,是衛氏後兩個月吃得少造成的。

  立即就把衛氏身邊的人都清了一邊,全換成衛家忠心的奴僕。

  在湯糰團出生後,姐妹一對比,是沒一處像的,唯恐此事被人察覺,所以姚氏借那假道士要把湯糰團送走一事衛老夫人就裝作完全沉浸在喪女之痛中,由這姚氏把人送走,暗地裡命人看護。

  之後衛老國公自請調離京中也是為了唐映菀,怕被人看出來唐映菀和衛家人也不像似,推一出三來。

  在府上勒令所有人不得提及衛氏也是同樣。

  「雖不知曉你生父到底是誰,可看你這張臉就知曉,你娘的眼沒瞎。」衛老夫人慈柔的撫了撫唐映菀的臉頰,哪怕說得輕鬆,可眼底壓著的都是苦澀。

  她這張臉更像生父,衛老夫人連透過她看自己的女兒都做不好。

  而看著手中發黃的信紙上依舊透著俏皮的字跡,唐映菀難掩酸澀,難以想像衛老夫人是怎麼接受自己活潑恣意的女兒出了一趟門後就變成疏離陌生的另一個人,又在短短几年驟然離世,就連她的遺物都寥寥無幾的。

  握住衛老夫人的手腕,唐映菀歪頭完全靠在她掌心內。「不管像誰我都是外祖母的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