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盧俊義是一個很自信的人,自信到了有些自負,他的眼光很毒,走進客棧之後只是掃了一眼,便曉得這客棧老闆一家人,都是簡簡單單的普通人,並不會功夫。

  這客棧很小,沒有小廝,客棧老闆的兒子,便客串了小廝,幫他老爹打理客棧。

  這樣一對普通父子,本不應引起盧俊義的注意,只是如今那個尚顯稚嫩的臭小子,居然吆喝著要去幫武大,這就值得讓盧俊義琢磨了。

  首先,這裡是遼國境內的良鄉縣縣城,當初武大就是在這裡被遼兵抓走的,他一個毛頭小伙子,怎麼敢在這裡叫囂著要去救武大?難道不怕被遼兵抓?

  其次,照這個想法推論下去,這對父子是否是看似簡單,實則深藏不露,他們是知曉自己是武大的大師兄,才故意喊出武大的名號,來吸引自己的關注?他們想做什麼?

  第三,如果他們真的只是普通百姓,那個毛頭小伙連武功都不會,恐怕莫說是殺過人見過血,恐怕他連一個佩刀都沒有,他憑什麼去救武大?

  這些,都是盧俊義感興趣的地方。

  以他的武功,完全不怕任何陰謀詭計,他只是想看看,這對古怪的父子,到底想幹什麼?

  父子的爭吵,很快升級,棍棒底下出孝子嘛,這是我們華夏民族自古以來的惡劣傳統。

  還有什麼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似乎我們華夏當兒子的都很苦逼,活該被老爹揍,被老爹扔出去套狼,要不然哪來這麼多毫無道理,卻又似乎是天經地義的歇後語呢?哈哈。

  於是乎,客棧老闆抽出了擀麵杖,「小王八羔子,老子真是白養你這麼多年了!長大了,翅膀硬了,敢不聽老子話了哈?抽不死你我!」

  客棧老闆看來是真急眼了,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抽在了兒子的屁股上。

  當然,當爹的還是心疼兒子的,如若不然,他就不該抽屁股這種肉多的地方,而是應該直接把兒子的腿打折。

  「嗷!」

  兒子鬼叫一聲,繞著一張桌子與自己老爹周旋,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追逐戰。

  而且,這當兒子的一邊跑,嘴裡頭也沒停下。

  「打打打,從小你就知道打我!有本事你咋不打死我捏?」

  「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盧俊義嘴角一抽,得,這不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而是天下當爹的果然都是這個德行。

  難不成,盧俊義小時候也沒少被他爹抽過?嗯,看來是的,雖然他現在武功很高,小時候他就是個小屁孩,他老爹抽他也是天經地義。當然,即使現在盧俊義他爹要抽他,他也不敢反抗,他還敢還反了天不成?

  「自古忠義難兩全!打小你就告訴我說莫要忘了自己是漢人!還跟我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雖然我知道爹你就會說這兩句話,而且還是從客人嘴裡偷聽到的,可你老在我耳邊叨叨,我也就記住了!現在武大官人對我們有恩,他也是漢人!我咋就不能去幫忙了咧?」

  當爹的喘著粗氣,隔著桌子跟他兒子對峙,嘶吼道:「小王八犢子!你去幫忙?你都會些啥?你去了除了送死,還能幹點啥!?」

  當兒子的摸掉被噴的一臉唾沫星子,執拗道:「爹,你這是不講理!要是都這麼想,都不去救武大官人,難不成就這麼看著武大官人落難不成?」

  當爹的氣急敗壞道:「別人能去,你不能去!咱家三代單傳,你要是去了,萬一有個好歹,咱家就絕了後咧!」

  是喲,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一嘴兒的大道理,但一旦落到自己身上,這道理就說不通嘍。

  可當兒子的不這麼想,據理力爭道:「絕就絕了吧,就這麼……那個詞怎麼說來著?苟且偷生?就這麼苟且偷生活著也沒意思!當初我就說武大官人假扮那個絕世名醫是個好人,爹你非不聽我的,非跟著大伙兒去鬧事,結果逼得武大官人顯露了身份,才被遼兵給抓了!他對咱們有恩啊,咱不能恩將仇報吧?行,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先不提,可現在武大官人落難,難道咱還要坐視不理?那不全都變成狼心狗肺咧?爹,你說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或許是被兒子戳中了心事,當爹的嘆息一聲,把手裡的擀麵杖給扔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喃喃道:「狗蛋兒啊,這事……這事真不能去!大不了,咱把武大官人的牌位給供起來,當菩薩供起來,每日焚香,成不?」

  當兒子的立馬惱了,「武大官人還沒死呢,立什麼牌位!?呸,武大官人就不會死!萬一,萬一有個好歹,人都死了,爹你給他立個牌位還有個屁用啊?」

  當爹的無言以對,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

  當兒子的很有眼力勁兒,趕緊湊過來,給老爹錘胳膊捏腿,嬉皮笑臉道:「爹,你就讓我去唄?成不?我保證我不會死的,我還沒娶媳婦呢!你不是一直要我娶隔壁三嬸家那個丑姑娘嗎?以前我看不上她,等我回來,我立馬娶了她,給你生一堆大胖孫子,成不?」

  大胖孫子?還一堆?你當是豬崽子呢?

  當爹的抬起手來,作勢欲打,又收回去,揉著兒子的腦袋,「你娘去的早,這麼多年我也沒照顧好你,一轉眼,你都該成家了喲。得,得,長大了,該自己拿主意了,你要去,那就去!胯下有鳥,就得活出個男人樣來,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爹等你回來!」

  當兒子的咧了咧嘴,撓了撓頭,憨厚的笑著,臉上都要笑出花兒來了哩。

  盧俊義心頭微顫,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自己很是感動,甚至有些隱隱佩服這對普普通通的父子。

  他走上前,笑道:「這位老丈,令公子這是要去打仗?」

  當兒子的剛點了點頭,就被當爹的賞了一個暴栗。

  當爹的站了起來,把兒子護在身後,很是謹慎的問道:

  「你是誰?」

  盧俊義淡淡說道:「我就是你們嘴裡的那個武大官人的大師兄,河北盧俊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