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花船一樓大廳,一群糙漢屢屢碰壁,他們各自展現出了自認為最強的男性雄風,卻怎麼都吸引不了姑娘們的注意。
尤其是孟勝男,儼然已經開始懷疑人生了。
我都表現得這麼爺們了,為什麼還是沒有姑娘為我動心?
她隨手攔下了一個姑娘,再次發揮了她在腦海中預演過很多次的撩妹技術。
她很篤定,幾句話下來,姑娘必定會被撩得腿軟。
「巴拉巴拉……」
「巴拉巴拉……」
「總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便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不信你可以摸我的心臟,它不會騙人!」
幾句話說完,姑娘還是沒有腿軟,反而渾身僵硬,腳趾頭死死地抓著地板。
孟勝男握著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膛:「跳得快麼?我沒騙人吧!」
姑娘沉默了一會兒,幽幽說道:「壯士,你好強壯……」
孟勝男:「……」
臥龍鳳雛兩兄弟則是各自摟著這個姑娘喝酒談天,整個一樓,他們是唯二能夠主動掏錢給姑娘的,這次月圓大典他們賺得盆滿缽滿,隨隨便便就能把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孟龍堂看著再次受挫的孟勝男,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周九奉問道:「老孟,你這是咋了?」
孟龍堂揉了揉太陽穴,壓低聲音道:「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跟親姑姑一起逛青樓!」
周九奉沉默了一會兒,
也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有一說一,確實離奇!」
孟龍堂掃視了一眼眾人,不由哂笑:「這一群垃圾,一個個叫囂軍中男兒,哪家姑娘見了不腿軟,結果……」
周九奉放肆大笑:「就這,就這,就這?」
兩人的說笑聲太大,引來一圈人的怒目而視。
馮千鈞乾脆提著拳頭走上來了:「你倆說啥?」
臥龍鳳雛皆是抖了一下。
孟龍堂連忙道:「就這些庸脂俗粉,也能配得上馮千鈞?」
周九奉附和:「這不開玩笑麼?」
馮千鈞:「……」
他沖臥龍鳳雛比了比拳頭,便尋求下一個目標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覺得嘲笑這些人雖然很爽,但不免還是有一些危險。
便齊齊摟著姑娘站起身來,剛出門就看到楊媽媽迎了過來。
「兩位少爺,若是要休息的話,可以去二樓廂房!」
「哎!忙去吧!」
兄弟兩人明顯已經對此駕輕就熟,揮手把楊媽媽打發走,就徑直上了二樓。
楊媽媽則是朝大廳望了一眼,看到諸位武將之後都露出了一絲絲不耐煩的神色,便在外面輕輕咳嗽了一聲。
聽到這個聲音,裡面的姑娘皆是頓了頓,隨後臉上便洋溢起了絲絲笑容。
武將後人們也是有些詫異,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還不頂用的男性魅力,忽然開始有效果了。
一開始連小手都沒摸到一下,現在都能摟到懷裡了。
看來不是我們的撩妹技巧不頂用,主要是還沒有醞釀到那種地步。
見姑娘們演技自然,楊媽媽微微鬆了一口氣。
老闆提那個要求,肯定是想讓這些人碰壁,所以姑娘們一開始都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畢竟姑娘們和她這個老鴇惹不起這些人,雖說看在老闆的面子上,他們並不會為難,但明明能夠交好,為什麼要得罪人呢?
大不了,讓姑娘們演得像一些就好了。
於是還沒過一刻鐘。
大家就紛紛得手,各自摟著一個姑娘去二樓廂房「交好」去了。
唯獨有一個人例外……
孟勝男倚在窗邊,不停地灌著酒。
「噸噸噸噸噸……」
苦酒入喉心作痛。
她很不理解,為什麼那些糙漢子都成功了,唯獨自己一個什麼好處都沒撈著。
掃了一眼剩餘的姑娘,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
娘的!
這同情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孟勝男擺了擺手:「你們都走吧,本公子現在只想一個人飲酒,沒工夫和你們尋歡作樂!」
「公子?」
「滾!」
「哎……」
姑娘們全被孟勝男轟走了,一些姑娘臨走前,還特意吹滅了燈籠,大廳頓時昏暗起來。
孟勝男慘然一笑。
老子自己就是個妹,竟然還不會撩妹。
真是……太失敗了!
然而就在這時,船廂之內忽然想起一陣弦聲。
琵琶?
孟勝男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耐煩:「不是讓你們都滾麼?」
琵琶聲仍然沒有斷絕,絲絲縷縷,鑽入心扉。
慵懶嫵媚的音調,把人勾得心癢難搔。
孟勝男忽然感覺有些熟悉,這不就是剛才在月圓大會上聽到的那首曲子麼?
嘿嘿嘿!
趙昊這小子可真夠意思,拿那些庸脂俗粉把廢物們騙走,唯獨把玉露姑娘留給我!
不虧小姑疼你這麼多年。
嗯……
打的疼,也算疼,對吧?
苦悶一掃而光,孟勝男也興奮了起來,四處尋找玉露姑娘的身影。
最終,在一個燈籠前,看到了一個輕撫琵琶的佳人。
嗯?
不是玉露?
孟勝男愣了一下,心中卻並沒有生出不悅。
因為這女子的姿色比起玉露分號不差,一顰一笑間,更是風情無限,比玉露都要勾人許多倍。
這不比玉露香?
而此時,女子緩緩開口。
「她~是悠悠一抹斜陽~」
「多想多想~有誰懂得欣賞~」
一模一樣的詞曲,她從趙昊那裡知道了名字,叫做《癢》。
短短一個時辰不到便聽到了第二遍,孟勝男卻沒有半分乏味之感。
相反正襟危坐。
已經開始癢了。
她現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玉露?也配當第一花魁?狗都不要!
「他~有藍藍一片雲窗~」
「只等只等~有人與之共享~」
……
「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風光~」
「啊~癢~」
孟勝男蚌埠住了,終於忍不住上前,微微發乾的嗓子裡面擠出了兩個字:「姑娘……」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她便感覺到一根冰涼的手指覆蓋在她的嘴唇上。
「公子莫說,奴家都懂……」
「……」
孟勝男頓時心花怒放,我都還沒有說,她就懂了!
這不是上天註定的緣分還能是什麼?
那姑娘沖她嬌媚一笑,便牽著她的坐到了她剛才喝悶酒的地方。
孟勝男有些侷促:「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嫵媚一笑:「公子叫奴家柳姑娘便可,公子看起來也面生得緊,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孟勝男下意識就想說是孟家的公子。
可這京都裡面,是個人都知道孟老爺子膝下就只剩下一個女兒和一個孫兒了。
這人不可能不知道孟龍堂什麼德行,一說自己是孟家的,那不就暴露了?
「哦!我叫馮大鈞!」
「原來是馮公子!」
柳姑娘眼睛一亮:「也難怪,馮公子出自將門,十四歲便已從軍,二十年來鮮有回京,也難怪奴家不認得。」
孟勝男也頗有些感慨:「誰說不是呢?」
這十幾年,她也是很少回京都,往往都是陪老爹和侄兒幾天,就匆匆回邊疆了。
唯一露面的事情,就是上次因為三皇子的事情把趙昊打了一頓。
這小娘子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認識自己才叫一個怪事。
也就自己留下來了。
要是剛才那一群畜生,說不定還能被柳姑娘認出來。
柳姑娘看著孟勝男意動不已:「公子,軍旅可苦?」
「算不得苦!」
孟勝男哈哈大笑,連連擺手道:「保家衛國嘛!每砍掉一個敵人的腦袋,荒國百姓就少受一份苦難,想到這個還有什麼苦的?」
這一番男子氣概,讓柳姑娘無比感動:「那,那公子可有娶親?」
孟勝男搖頭:「沒有!」
柳姑娘問道:「可是因為沒有遇到屬意的女子?」
孟勝男心頭一跳,莫非這柳姑娘對我……
雖說將門之後,硬性規定不能娶青樓女子為期。
但我是個女的,這規矩對我不適用啊!
她不由有些心猿意馬,卻是深沉地嘆了口氣:「邊疆未定,何以為家?況且,生孩子麻煩得很!」
柳姑娘疑惑道:「讓女人生不就行了?」
「這……」
孟勝男只是頓了片刻便說道:「那若我戰死沙場,豈不是負了他們孤兒寡母?」
柳姑娘感動不已:「不管於國於家,馮大哥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這一碗酒小妹敬你!」
孟勝男看她雖身嬌體弱,飲酒卻絲毫不扭捏,心中更是歡喜無比。
「干!」
「噸噸噸噸噸……」
「如今中秋月正圓,你我二人相聚於此也是緣分,小妹再敬你一碗!」
「干!」
「噸噸噸噸噸……」
「小妹有些不勝酒力,若是再飲,恐怕……」
「飲酒哪能不盡興?何況有大哥在這裡保護你,柳姑娘莫怕,干!」
「噸噸噸噸噸……」
一碗又一碗。
她懂他的故作矜持。
他懂她的不懷好意。
一炷香過後,兩個人都是一副醉醺醺、隨時都會醉倒過去的樣子。
「柳姑娘,秋夜涼,我扶你去休息。」
「有勞馮公子了?只是夜深,你我孤男寡女,會不會有些不合……」
「怕什麼?我可是正人君子!」
兩人相互依偎,搖搖晃晃上了二樓,隨便進了一間空廂房。
窸窸窣窣一刻鐘後。
「嗯?你是男的?」
「啊?你是女的?」
「噁心!」
「噁心!」
……
船尾廂房。
雲雨暫歇。
趙昊穿上衣裳:「也不知道你整天想我幹什麼,算來算去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也就那麼回事吧!」
梨詩掩嘴輕笑:「公子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啊!」
「我可是有婦之夫,為何要跟你講情面。」
趙昊拍拍屁股就想離開。
梨詩則是輕輕嚶嚀兩聲,聲音嫵媚而慵懶:「公子,奴家有事瞞你,你就不想再懲罰懲罰奴家麼?」
趙昊這才想起來,好像的確少問了一個問題,便問道:「你這一身宮裝,是從哪搞來的?」
梨詩輕咬嘴唇,並沒有直接回答:「安陽公主的宮裝,是從雲裳玉樓訂製的。」
趙昊眉頭一擰:「寧婉梨?這娘們搞我?」
梨詩淡笑搖頭:「和齊國公主沒有關係,只不過宮裡訂製的宮裝圖紙都由十皇子把關,所以仿製一套很容易……」
見趙昊有些不悅,她不由嬌嗔道:「奴家也是思念公子嘛!若不是這一身宮裝,只怕公子還不留下來……」
趙昊黑著臉:「那你就吃裡扒外?姜琉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
梨詩哀婉道:「可彼時,天香閣的老闆還是十皇子啊,如今歸了公子,公子對奴家予取予求,奴家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趙昊:「……」
好像有點道理,仔細想想也沒做錯,而且她的星子也沒多少黑氣,看來只是單純想跟我睏覺。
等等!
趙昊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這麼說的話,怎麼看怎麼像姜琉想把我支開啊!
剛才腦袋缺血,竟然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霧草!
姜琉該不會……
趙昊忽然感覺有些腳軟,萬一真被姜琉得逞,恐怕明天就會有人去砸天香閣。
出大事了啊!
可這種事情,現在可能也不好阻止。
只希望那個吃虧的傢伙,明白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只要他不說……
就不關我的事啊!
可又仔細想想,這一伙人裡面,除了孟龍堂和周九奉,貌似沒有一個好惹的主,恐怕這件事情不能善了。
趙昊有些難受,便沒有了再懲罰懲罰梨詩的心情,推開門就出了廂房。
夜有些冷了,他下意識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裳。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二樓廂房墜落,撲通一聲就掉到了水裡。
「誰!」
趙昊嚇了一跳,霎時間兩個人影竄出,一左一右把他保護在中間。
「是誰!是誰!是誰要傷害我家公子?公子別怕,我來保護你!」
老楊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洛水則是在旁邊白了他一眼,眼神頗為不屑,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有其他人接近。
本來想著老楊都動了,說不定真有什麼擅長隱匿氣息的高手,而自己沒有發現。
可看了看老楊這誇張的神態,瞬間就明白了什麼情況,這老東西又來你舔趙昊了。
趙昊咧了咧嘴,指著船下面:「好像有人落水了……」
老楊趕忙衝到船邊,恰好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人從水中浮了起來,在水中拼命掙扎呼救。
他頓時就激動了:「哎!姑娘莫慌,我鎮國公獨子的貼身保鏢老奴楊千里來救你了!」
說罷,真氣凝成一道匹練,直接纏上水中身影。
腰一擰,又一挺,水中的身影便凌空飛起,落在了船上。
「姑娘沒事吧!」
「奴家……」
姜琉抬頭,發現是一個滿臉是褶子的老頭,聲線立馬變粗:「多謝前輩相救!」
老楊:「……」
趙昊無語了:「讓你這個死人妖別作死,你特娘的非要搞事情!看,被人丟到水裡了吧?」
姜琉吭哧吭哧說不出話。
趙昊好奇道:「你這是被誰丟出去了?」
邊說,邊朝二樓看,卻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姜琉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腦門道:「趙兄,船下面有人!」
趙昊嗤笑一聲:「別特娘的岔開話題!船下面能有什麼人?」
那知話音剛落,船體就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變,沒想到還真有人,老楊的面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趕忙將趙昊護在身後。
由於劇烈的搖晃,二樓也響起了一陣騷亂聲,姑娘們驚叫聲不斷。
好在這些聲音剛響起沒多久就中斷了。
因為船體……
「嘭!」
強橫的真氣炸開,三層樓高的花船陡然碎裂,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撕成了兩半。
剛被老楊從水裡救出來的姜琉,撲通一聲又掉到了水裡,手忙腳亂抱住了一塊木頭才沒有沉底。
而穿上的其他人,也跟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掉到內河中,各自抱著一塊浮木。
馮千鈞:「霧草!這是什麼情況?」
孟勝男:「哪個狗日的把船炸了?」
孟龍堂:「咕嚕嚕嚕嚕……」
周九奉:「咕嚕嚕嚕嚕……」
眾姑娘:「救命啊!」
趙昊:「呵呵!還好我技高一籌!」
說著,他緊了緊抱著老楊的雙臂。
低頭看了一眼,老楊正平靜地踩在水面上,穩如老狗。
他不由有些驚奇:「哎?老楊,你這是事先朝水裡埋暗樁了?這波逼裝得無敵啊!」
老楊板著臉糾正道:「公子!一品強者,不假與物,我這是低調,如果你願意我甚至能騰空浮起來。」
「牛逼!」
趙昊豎起大拇指,卻發現不遠處的河面上也鑽出來了兩個人,踩在河面上緩緩逼近。
而其他方位,也似乎有十幾個人潛水而來,將自己團團地包圍了起來。
這些人一個個都穿著光滑緊緻的衣服,看起來就像青蛙一樣。
他嘴角抽了抽:「這倆也是一品強者麼?」
老楊神色微微一凜:「應該是吧!」
他也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高手無聲無息地接近,看清楚這些人身上的衣服,反應了一會兒才猜到是怎麼個情況。
「公子!那個是蛙衣,能隔絕絕大多數感知,我們這是被大組織盯上了。」
趙昊咧了咧嘴,雖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直面刺殺,但他一點也不慌。
啟智文星點亮之後,所有記憶都變得清晰,他也意識到自己遭遇的刺殺其實已經數不勝數,只不過有老楊的存在,那些刺客根本沒資格在自己面前露臉。
而且,荒國軍情處和飛魚衛的偵查能力極強,足夠將九成九的危險隔絕在京都城外。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這些人應該就是馮千鈞察覺到的那一批人。
雖然無聲無息地潛伏在內河有些讓人意外,但都被馮千鈞事先發現些許蹤跡了,能力應該也不是那麼強。
先別說能不能打得過老楊。
就算真把自己抓住了,也未必能帶自己離開京都。
至於刺殺,或者綁架自己的理由……
那實在太多了。
就自己這個特殊身份,把所有理由羅列出來,就算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寫得完,趙昊也乾脆懶得想了。
正在這時,孟勝男游到一個蛙人身後。
荒國軍人,從來不坐以待斃。
「小賊!吃我一捶!」
一拳打出,聲勢浩大,水面嘭得一聲炸開,就連趙昊也能察覺到這強橫的衝擊力。
然而,那蛙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反手朝孟勝男打了一拳,只聽咔嚓一聲,孟勝男的右臂就軟了下來。
孟勝男勃然色變,眼見那人又是一記手刀劈向自己的咽喉,想躲卻無處可躲。
正在這時,老楊隔空一握,那蛙人便被全身束縛,猶如石像一般不動了。
其他蛙人則是旁若無人繼續游過來,以那些武將後人的實力,絲毫奈何他們不得。
雖然他們實力在同齡人之中已經是佼佼者,可比起這些蛙人差距卻不是一星半點。
這十幾個蛙人。
修為最弱的怕是都有三品。
要知道,三品和四品雖然只隔一品,但相差卻有如天淵。
「老楊,打得過麼?」
「打得過!」
哎!那就沒事兒了!
趙昊高聲道:「該救人救人,該報信報信,這已經不是你們這些渣渣能夠參與的戰鬥了!」
眾人:「……」
洛水:「……」
老楊:「公子牛逼!」
瞅了瞅老楊一如往昔般的輕鬆模樣,竟然還有功夫舔,趙昊心中更穩了。
老楊都不慌。
我慌個什麼?
雖說這麼多人包圍,而且還都盯著自己,想突圍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但有老楊和洛水在,撐一刻鐘肯定是沒問題的。
一刻鐘一過,老趙家的支援就到了,管這些是蛙人還是鳥人,全都得死!
眾人都是在戰場上歷練過的,只是一瞬就明白了趙昊的意圖。
如果硬要參戰,勢必會成為老楊的負累,咬了咬牙便各自帶著幾個不會游泳的人向岸邊游去。
速度最快的馮萬鈞,則是一個人飛快越上岸,朝鎮國府的方向飛奔而去。
期間有人想攔截,卻被鬼魅一樣的洛水當場割喉。
「果然是二品!情報沒有錯!」
為首那個刺客聲音凝重道:「我們的目標只有趙昊,動手!」
話音未落,兩個一品便身形暴起,率先朝老楊衝來。
而水中的蛙人,皆是凌空躍起,周身真氣激盪,掀起了滔天巨浪,化作水壁將兩人死死圍住。
老楊卻絲毫不懼,渾身真氣激盪開來,將趙昊團團包裹。
如此一來,除非對方攻勢能讓他直接震散他的真氣,不然不可能傷到趙昊半分。
「嘭!」
「嘭!」
兩聲悶響,剛才還攻勢迅猛的兩個一品高手,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直到砸到水壁之上才止住退勢。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駭然。
他們早就知道,趙昊身邊有一個疑似一品的貼身高手,所以才派出足足兩個一品,還派出了十幾個二品三品的高手。
可老楊的強大,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公子,我這一波怎麼樣?」
老楊笑嘿嘿地邀功,順腳踢廢了一個偷襲的蛙人。
那蛙人不知道是二品還是三品,當場斷了一條胳膊,直接被洛水一聲不吭補刀帶走了。
趙昊一本正經地點評:「還不錯,今日你我聯手,殺個七進七出不成問題!」
只是一瞬間,他就明白,老楊是真的強。
他甚至有些不理解,眼前這些,真的是三品以上的高手麼?
以前聽到一品,他下意識會想到黑臉漢。
只是腦補一下就強啊!
曾經一人沖十萬人軍陣,砍下主將頭顱當球體,而且還帶球過人,帶回自家大本營,那特娘的能不猛麼?
結果這兩個一品……
就這?
「老楊!你確定你不是宗師?」
「不是!」
「我咋感覺,一品跟一品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呢?」
「可不咋的!」
兩位一品高手:「……」
他們神色驚駭,卻並沒有被趙昊的話激怒,當即掏出了兩顆丹藥服了下去,氣勢立刻就提了一截。
看到這情況,老楊不由嗤笑一聲:「嗑藥?嗑藥就能突破宗師了?」
兩個一品高手沒有說話,再次齊齊攻來。
眼前人的實力的確出乎他們的預料,但這個任務,他們必須得完成。
老楊昂然不懼,護著趙昊的同時悍然迎戰。
「隆!」
「隆!」
兩次相撞,皆是激起音爆之聲,周遭河面皆是白霧氤氳,儼然已經被打成了霧氣。
就連被十幾個二品三品蛙人聯手攪起來的水壁,也差點因此渙散。
水壁之中,三品蛙人皆是倒飛而去,儼然已經受了內傷,轉瞬之間便被洛水的長劍收割了好幾個。
二品蛙人卻仍苦苦支撐,封鎖老楊行動的同時伺機偷襲。
聽到老楊悶哼了一聲,趙昊不由問道:「老楊,你沒事吧?」
老楊隨手捏斷了一個偷襲的二品蛙人的咽喉,擦掉了嘴角的一絲鮮血:「區區外傷,不足掛齒!」
趙昊咧了咧嘴:「都吐血了,你別硬裝啊!」
老楊認真道:「我老楊一生刻苦求學,掌握本領無數,唯獨『裝』字學不會!」
趙昊:「……」
他抬眼看了看,對面兩個一品高手正在哇哇吐血,兩人已經落入了水中,鮮血在河面上染出幾朵紅雲。
兩人下意識向後退,已經萌生了退意。
原來老楊這麼強啊!
趙昊興奮了:「老楊,能殺麼?」
其中一個一品高手驚了,忍不住問道:「你都不問問我們為什麼刺殺你麼?」
趙昊一臉莫名其妙:「刺殺我的人多了,一個個都問問原因,要都回答我不得累死啊?」
眾人:「……」
老楊則是壓低聲音道:「他們剛磕了藥,好像有些難度。公子你說是拖著他們等老太爺來,還是立刻突圍等飛魚衛抓他們?」
「當然是……」
趙昊當然想讓老楊拖著他們,然後看著老爺子折磨他們。
但話還沒出口,就忽然升起了一種十分不妙的感覺。
那顆滿是黑氣的星子出現了。
焯!
這人怎麼來了?
他心頭一跳,頓時全身汗毛炸起。
「突圍!現在就走!」
「好嘞!」
老楊嘿嘿一笑:「不過他們這個陣法有點厲害,公子小心顛簸!」
趙昊心中有些慌,連連催促:「你快點就行!區區顛簸我怎麼會……yue!霧草,你慢點!」
老楊顯然沒聽到趙昊的後半句,身形化作一道殘影輾轉騰挪。
每次出現,手刀都能精準地砍到一個刺客的脖頸之上,接著便會有一道身影墜入內河。
兩個一品高手睚眥欲裂,紛紛出手阻止,卻連老楊的衣角都摸不到。
十息不到,水壁中的蛙人盡皆墜落,不是重傷就是直接暴斃,除了一個直接躲在水面下的,儼然已經沒有幾個能喘氣的了,落在水裡之後,很快被洛水補刀帶走。
幾丈高的水壁轟然倒塌,十幾人的刺殺小隊,現在只剩下五人不到。
水壁消散的一剎那,趙昊飛快提醒:「快走!yue……」
老楊有些不解,但還是聽從了趙昊的意見,沖洛水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當即踏水朝岸邊奔去。
刺客們都懵了,紛紛問道:「大人!我們還追麼?」
就連其中一個一品高手,也看向另一個,儼然後者才是頭頭。
那人臉上覆蓋著蛙衣面具,看不清楚他的臉色,但顫抖的聲音卻暴露出他的情緒:「不追了!撤!」
他本來對這次刺殺胸有成竹,即便早就清楚趙昊身旁有一位一品高手侍衛。
可我們派出了這麼多高手,難道連一個一品都奈何不得?
結果……
還真奈何不得!
眾人皆是黯然,巨大的實力差距,讓他們無比挫敗。
但為今之計,只有撤退,不然等到鎮國公或者飛魚衛趕來,一切就都完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憑空出現,恰好出現在老楊逃離的路線之上。
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直接一拳轟向老楊的面門。
這一拳平平無奇,毫無聲響,感受不到任何勁氣和威勢。
老楊卻是神色大變,連忙止住身形,雙手架起格擋。
「嘭!」
聲音很小,比一個空荷包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都小。
但老楊卻渾身劇顫,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瀰漫全身的勁氣一瞬間潰散無影。
他神色驚駭,連忙向後退了好幾步,甚至差點立不在河面之上,水面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
「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
真氣一消散,趙昊就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剛才有老楊保護,一滴水都沒有滴在他的身上,但他現在卻猶如渾身濕透,行走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這個人,果然還是出現了。
老楊的臉色也是凝重得要滴出水來,沖黑衣人拱了拱手:「敢問前輩何方神聖?你我無冤無仇,為什麼對我們出手?」
黑衣人沒有絲毫回答的興趣,再次踏水而來。
他腳步看似很慢,但僅僅一步,就跨出了兩丈之遠。
右掌乾瘦如枯骨,輕描淡寫拍向老楊的胸膛。
老楊絲毫不敢怠慢,當即擎掌迎上,兩隻手掌甫一接觸,老楊雙眼之中便閃過兩道驚駭的神光。
真氣飛快在他後背凝聚,輕輕一震,便把趙昊彈出去老遠。
而他卻矗立原地,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掌。
「噗!」
一口鮮血吐出,立刻被凌厲的掌風擊散成漫天血霧。
老楊只覺五臟欲焚,聲音顫抖大聲吼道:「洛水!快帶公子離開!」
話音剛落,洛水便憑空從水面躥出,精準接住了趙昊,飛快朝岸邊游去。
而這時,刺客們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這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但明顯是友非敵!
來不及多想,兩個一品當即身形暴起,攔在洛水逃跑的路上。
洛水當即轉身,卻發現其他的蛙人已經跟上來了,將她團團圍住。
趙昊幽幽嘆了一口氣:「洛水,你自己走吧!」
從黑衣人出現的那一剎那,趙昊就知道這次要遭重了。
老楊號稱宗師以下無敵手,但明顯這黑衣人高出他一籌不止。
老爺子曾經說過,哪怕是最普通的宗師,也至少能敵得過十個一品。
而面對宗師,自己沒有絲毫逃跑的可能。
一刻鐘的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半,顯然已經撐不到老爺子過來了。
這些人是沖自己來的。
他們必定有所圖謀,至少不會直接殺了自己。
但洛水就不一定了……
洛水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抿了抿嘴,絲毫沒有拋下趙昊自己走的意思。
趙昊有些不耐煩:「我的話都不聽了麼?趕緊給我滾!」
洛水皺了皺眉,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閉嘴!」
趙昊:「……」
然而,這些蛙人絲毫沒打算給他們說廢話的機會,當即齊齊出掌。
洛水面無表情,立時盪起渾身真氣,護住周身。
只可惜,一品二品實力差距也是相當懸殊,只是一擊便直接消散。
而那兩個一品掌勢絲毫不減,一掌拍在胸口,一掌拍在丹田。
胸腹塌陷,鮮血入泉水一般從洛水口中瘋狂湧出。
趙昊只覺手臂一陣溫熱,看了過去,滿目血紅。
他只覺手腳冰涼:「洛……」
洛水:「閉嘴!」
一陣悽厲的嘶吼從她喉嚨發出,響徹了整個夜空,凡是聽到這聲音的人,都是腦袋一陣暈漲。
即便是兩位一品高手,神情都有些恍惚。
而洛水就趁著這短暫的空檔,運起了經脈中殘存的氣息,將趙昊用力朝岸邊拋去。
她自己眼神卻驀得渙散,猶如一顆樹果,緩緩沉入水中。
只可惜,趙昊飛到半空中,就被一個厚實的手掌輕鬆攔截。
「趙公子!幸會!」
為首的一品高手聲音帶著一絲譏諷,沒有給趙昊回話的機會,便直接向河面墜去。
幾個蛙人會意,紛紛沉入水面以下。
「公子!」
幾丈外的老楊睚眥欲裂,想要營救,卻絲毫脫身不得。
這黑衣人的實力遠高於他,但除了逼他放開趙昊那兩招,卻是一次殺手都沒下,而是如同泥潭一般,百般限制他的行動。
老楊快氣炸了:「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懸在半空之中,黑色面巾下的臉不知是冷漠還是譏諷。
老楊氣極,胸腹之中真氣凝結,想著就算拼死,也要把趙昊救回來。
然而黑衣人輕飄飄地飛了過來,在他胸膛之上輕輕拍了一掌,馬上凝聚好的真氣便悄然潰散。
老楊駭然,這一招並未對他造成絲毫傷害,但給他的挫敗感卻比殺了他還強。
這……
便是一品和宗師之間的差距麼?
他望向黑衣人,黑色的面巾下只能看到兩顆無比平靜的眼眸。
「媽的!」
老楊憤怒無比,兇悍的拳法瘋狂轟向黑衣人,卻全部被對方輕飄飄地接下。
水面之下。
趙昊被蛙人抓著衣領飛快下墜,此刻他心中有無數髒話要說,但他知道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經意的一瞥,他借著月光看到了緩慢下沉的洛水,只見她全身都是軟綿綿的,已然不像是個活人。
但代表她的那顆星子,還沒有完全失去光芒。
還活著!
「救她!」
他開口說道,河水咕嘟嘟灌入他的口鼻,但所幸這句話說了出來。
然而蛙人們根本不理他,依舊飛速下墜。
趙昊怒極,直接從靴子裡抽出匕首,沒有刺向蛙人,反而刺向自己的胸膛。
蛙人驀的一驚,連忙出手打掉他的匕首,順便卸下了他的手腕。
果然不止為了刺殺而來。
趙昊獰然一笑,腮幫子一用力,便準備咬舌自盡。
蛙人眼疾手快,直接捏住他的腮幫子,讓他怎麼都合不住嘴。
「找死!」
蛙人怒罵,卻發現趙昊雙眼陰冷地看著他,讓他毫不懷疑自己只要不救那小姑娘,就別想把趙昊活著帶走。
蛙人有些煩躁,便沖自己的手下使了一個眼色。
手下無奈,便飛快遊了過去,用胳膊夾著不知是死是活的洛水,又重新跟上了大部隊。
接著,眾人游到了內河的底部。
看著遠處那個幽黑幽黑的洞口,趙昊終於明白了這些人是怎麼無聲無息潛過來的。
京都城內有兩條河,內河繞著內城而建,外河則是從外城流經,兩條河的水並不相通,而外河的河岸有重兵把守,可以說內河已經十分安全了。
但這些狗刺客,竟然直接挖通了一條暗渠。
真尼瑪夠狠的!
缺氧的感覺慢慢襲來,趙昊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進入暗渠之後不久,便暈了過去。
河面之上。
老楊睚眥欲裂:「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依舊沒有說話,面巾之下似發出了一陣若有若無的譏笑聲,便直接騰空而起,旋即緩緩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老楊:「……」
而此時,東南方忽然出現了一股強烈的威壓。
暴怒,且狂躁。
那裡是鎮國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