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豬一樣的隊友
昆陽城內知,道自己被42萬大軍包圍的綠林軍基本都人心惶惶,那些大將連忙聚集在一起,開始商議接下來該怎麼做。
「新莽大軍兵臨城下,把咱們圍得水泄不通,現在想逃都來不及了,我看呀,咱們只能堅守等待援軍了。」一個小軍官感慨起來。
此時的王鳳坐在最上面,他是眾人最大的,被封為成國上公,下面坐著張卬,還有其他人,劉秀也坐在裡面。
新朝建立後,始建國元年正月朔,王莽建立了一整套建立在原西漢官制基礎上的新的官制。其重點是十一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中央官制由此發生重大變革,而地方官制變化不大。
他還恢復了五種爵位,周代有公、侯、伯、子、男五種爵位。
周制,三公(太師、太傅、太保)八命,出封時,加一命,稱為上公。《周禮·春官·典命》:「上公九命為伯,其國家、宮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九為節。」
由此可見,這上公幾乎是臣子能達到的最高爵位了,當然還有王,不過異姓王自古是少的。或者下場不好。
張卬說道:「哪裡來的援軍?離這兒最近的定陵和郾縣,所有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一兩萬,跟咱們差不多,還別說他們敢不敢來救?」
一個將軍提議起來,「宛城,那裡不是有10萬精兵正在圍城嗎?不能先派點來救咱們嗎?」
「不行,文叔剛才已經說過了,除非伯升將軍攻打下宛城,否則腹背受敵,漢軍危險了,弄不好就全軍覆沒。」說話的是王常,他是非常有大局觀的。
這個時候張卬又說話了,「他們危險了,我們難道就不危險了?城中就這些人,就這些糧草,能夠撐多久?你去看看,外面烏壓壓的都是新莽的士兵,這要是攻進來,咱們還有命?」
我常大罵起來,「如果怕丟命的話,打什麼仗?還不如趁早投降,當孫子算了。」
「哼,我寧願當孫子保一條命,也不願意像你一樣當一個傻子。」
「張卬你再說一次?」
「你就是傻……」
王常和張卬這兩人瞬間大吵起來,劍拔弩張的,坐在上面的王鳳大叫起來,「都給老子閉嘴!」
這個時候,坐在下面的劉秀安慰起來,「諸位先不要慌,雖然我們只有六七千人,勢必難以打贏敵人,但這昆陽城堅池厚,易守難攻,只要我們閉門不出,便可與敵人打一場持久戰。」
張卬自然不買他的帳,冷哼起來,「哼,說的倒是很輕巧,城中糧草不濟,最多也就只能支撐半個月。」
「當務之急是乘敵方紮營未穩,即刻派人突圍,從定陵和郾縣招來救援,我大哥劉縯那邊,我料定半個月之內一定能夠攻下宛城,屆時10萬漢軍主力便可抽身回原,兩路援軍一到,我們內外夾擊,就可以解救昆陽之圍了。」
「文叔將軍所言很有道理,成國上公,既然我們脫不了身,不如堅守待援,或許會有轉機。」
王鳳感慨起來,「唉,也只能這樣了。」
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或多或少心裡都很清楚,僅就漢軍來說,如果直接放棄昆陽,42萬新軍就將兵臨宛城、泰山壓頂,漢軍十萬主力基本沒有勝算,宛城還沒有破,他們內外夾擊,一個弄不好,玄漢政權將迅速覆滅。
這是最壞的結果,也是按照常理推演最有可能的結果。
從整體局勢預測和成敗分析,堅守昆陽是玄漢戰略上統攬全局、死中求活的唯一之策。
劉秀自己都很清楚,堅守昆陽極大概率不會成功,昆陽守軍也註定是要被犧牲掉的,但是沒辦法,能夠犧牲就已經是求之不得的上策了。
而昆陽守軍犧牲的價值,就是給漢軍主力拿下宛城爭取時間,或者說,給漢軍主力生存爭取更多時間。
反正都是死,幹嘛不死的有價值一點呢?
其實,他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說得直白些,昆陽其實就是玄漢的一個棋子、釘子、阻擊據點,爭取拖住新軍一段時間,能消耗掉新軍多少實力就消耗多少。
「那派何人突圍求援?」
這個時候,一個人的一句話讓大家沉默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接受這個活,好傢夥,外面可是有42萬大軍,這突圍一個弄不好就是九死一生呀。
這個時候,劉秀毫不猶豫的站起來,「昆陽生死,唯系外援,秀不才,願意即刻出城求救,此一去,九死一生,兇險難以預料,故而秀不勉強諸位,願意留下來固守城池的,秀唯願大家齊心協力,死守昆陽。來日,大家若是能夠活著相見,秀再也大家痛飲慶功酒。願意刀山血海,與秀走一遭的,秀願意以性命相托。」
劉秀說完,好幾人站起來了,高呼起來,「我去。」
「算老子一個。」
「頭掉了,碗大一個疤罷了。」
「既然起義了,老子還怕死,怕死還不起義了。」
宗佻、李軼、鄧晨、劉隆、王霸、馬武、臧宮、趙憙、傅俊、任光等人都站起來了,其他還有很多人也站起來了。
不得不說,李軼雖然和劉秀兄弟兩鬧掰了,投了劉玄,但膽氣還是有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起兵了。
「劉秀在此謝過諸位,只是這一次突圍,人不能太多,人數太多容易引起敵方的注意,每個人必定是武藝高強,有勇氣有謀略,可以說是智勇雙全的人。
每個人必須都有一定的威望,甚至可以憑自己的威望招來救兵,而不只是普普通通的傳令兵,所以我打算只帶上12人。諸位兄弟,大家共赴黃泉,同生共死,宗佻、李軼、鄧晨、劉隆、王霸、馬武、臧宮、趙憙、傅俊……幾位將軍,可願意陪我去?」
劉秀抱拳,有些激動。
「自然!」
「同生共死!」
大殿內的人高呼起來,大家士氣大漲。
千古艱難唯一死,當一個人不懼怕死亡的時候,也就是奇蹟萌芽的時候,當幾十人不怕死亡的時候,是奇蹟開始成長的時候,當幾千上萬人不怕死亡的時候,便是奇蹟開花結果的時候。
於是,在夜晚,他們喝完壯行酒,選擇良馬,帶上輕武器,弓箭和馬刀之類的短兵器,趁著天黑,偷偷出城門了。
「駕!」
馬蹄聲不響亮,但很急促,明明只有13人,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在城外營寨中,塔樓上觀望的士兵,看見他們走近,剛剛想喊什麼。
「噗嗤。」
那個士兵被劉秀他們拿著弩箭,射死了。
「呀啊!」
劉秀的馬術不錯,直接騎著馬跨過用木頭削尖尖的柵欄,然後用鐵鉤子勾住柵欄,伴隨著馬快奔跑,這柵欄被拖著走,然後路就被清理出來了,後面的12人依次跟上。
「快,快,快!」
這一下,新莽軍營中的人被驚醒了,他們拿著武器跑出來,可惜天太黑了,他們好像根本看不見敵人的蹤跡。
「殺。」
「噗嗤。」
一路疾馳和廝殺,劉秀他們不戀戰,開始很順利,可新莽人太多了,就像是螞蟻一樣,聚集起來,後面變得有些艱難。
《後漢書》中記載:「時城中唯有八九千人,秀使王鳳與廷尉大將軍王常守昆陽,夜與五威將軍李軼等十三騎出城南門,於外收兵。時莽兵到城下者且十萬,秀等幾不得出。」
雖然好幾次險象環生,但他們終究衝出來了,包括劉秀在內共13人從昆陽城南門成功突圍而出,更讓人驚訝的是這13人突出重重包圍後似乎沒受到多大損失。
衝出來之後,連劉秀都有些難以置信,太輕鬆了吧?
可是,如今的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看大夥修整正好了,便說道:「我們便在此處分兵吧,任光、劉隆等五位將軍去郾城,其他人隨我去定陵。」
「諾!」
當他們幾人分兵之後,鄧晨才注意到劉秀的下腹有血跡,又一條不深不淺的傷口。
「秀,你。」
「姐夫別聲張,沒事的,現在要的是軍心。」
「好吧。」
……
第二天,新莽大軍軍營中,大司空王邑做在最上面,他前面是司徒王尋,然後是嚴尤、陳茂,還有其他將領。
嚴尤這個人其實挺聰明的,打仗能力也不錯,他連忙說道:「大司空,昆陽城中有人連夜突圍,怕是去搬救兵的,得小心提防才是啊!」
高坐在上方的大司空王邑卻是不以為意,「不過是10來個鼠輩,趁著我天朝大軍紮營的間隙,狼狽逃竄罷了,不用在意。」
嚴尤連忙說道,「大司空,昆陽守軍的中王鳳和王常這些賊首,倒是不足為慮,但是劉縯和劉秀他們兩個兄弟,是懂兵法的,不可輕敵呀。
尤其是那個劉秀,他在長安太學的時候,我見過他幾次,此人見解獨特,膽識過人,非尋常之輩啊。」
一旁的王尋笑了起來,「昆陽守軍的賊將是王常和王鳳,劉秀不足為慮,而且我軍是他們的幾十倍,攻下昆陽,只在朝夕之間。」
王邑也說道:「不錯,眼下各郡的兵馬正在源源不斷的趕過來,我已經命各部環繞四周,列營數百座,我要把這小小的昆陽圍住他一個水泄不通,就算是叛軍的援軍到了,我也一併把他們殲滅在昆陽城下。」
嚴尤卻是不贊同,「大司空,昆陽城雖然小,但城池堅固,賊軍如果據城死守的話,恐怕我們一時間難以攻,再說了,這宛城已經激戰日久了,守將岑彭兵盡糧缺,以末將愚蠢見,應該儘早前往救援,與岑彭裡應外合,一舉打敗漢軍的主力,到時候昆陽城便可不攻自破。」
不得不不說,他的目光是極其好的,可惜遇到豬頭將領了,帶不動呀。
「哼」,王邑冷哼一聲說道:「嚴將軍,大軍剛剛駐紮在昆陽城附近,難道不戰繞路?你這麼著急著去宛城,是不是想報淯陽之戰的仇?」
「司空呀,陛下命我們儘快解救宛城,無謂在昆陽耗費時間,請大司徒與大司空三思。」
「嚴將軍,陛下不僅命令我與大司徒解救宛城之威脅,更是要我們殲滅賊軍,提振我新軍士氣,揚我天朝威風,憑著我百萬雄兵,六十三家謀士,連一個小小的昆陽城都攻不下,豈不讓天下人笑話,寧陛下蒙?大司徒,你說呢?」
王尋說道:「大司空所言即是,嚴將軍,帶領諸營都部署完畢之後,即刻開始攻城吧。」
「諾!」
嚴尤只能無奈嘆氣,帶人去攻打城池了。
次日,一切準備就緒,王邑下令四十二萬大軍將昆陽團團圍住,由於人太多城太小,這一氣竟圍了好幾十重跟卷膠布似的,營寨密密麻麻,大大小小足有百餘座,營中埃塵連天,旗幟蔽野,鉦鼓之聲震動百里……
王邑於大營望樓之中往下看,只覺驅雲而擁海,壯觀的令人心馳神搖、呼吸停頓;
而營外又遍布千餘雲車,其車高十餘丈,俯瞰城中,一覽無餘,旗手立其頂端,揮動令棋,可指揮部隊朝薄弱處進攻,另有無數弓弩手,居高臨下往城內射箭,霎那間萬箭穿空,遮天蔽日,一陣陣好似晝夜迅速交替……
他們挖地道,使用衝車和棚車攻城,集中了所有的機弩向城內狂射,箭矢像雨水傾泄。
城中的軍民不能外出行動,連出門打水也要頭頂門板,以防中箭,戰鬥異常艱苦。
《漢書》中對這一段有記載:「圍之數十重,列營百數,雲車十餘丈,瞰臨城中,旗幟蔽野,埃塵連天,鉦鼓之聲聞數百里。或為地道,沖輣撞城。積弩亂發,矢下如雨,城中負戶而汲。」
「大司空,這是城內守將的投降書,他們想投降。」
戰鬥最艱苦時,守將王鳳等人一度動搖,向王邑乞降,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只求活命,沒有辦法,攻擊太猛烈了。
莽軍人多勢眾,還可分批輪流攻城,以保證充足的休息,而漢軍將士只能連軸轉,一刻也不得鬆懈,猛烈的攻擊使得整個昆陽為之呻吟顫抖,仿佛隨時有可能天崩地裂,天塌地陷,世界毀滅。
所有的一切,給人的感覺是敵人進攻之猛烈,超乎想像;敵人聲勢之宏大,聞所未聞;敵人軍隊之強大,不可戰勝。
如今小小的昆陽猶如一葉千瘡百孔的小舟,置身於四面無盡的營火海洋中時,感覺隨時有可能被吞沒,誰能不感到恐懼與絕望?
他們只能選擇投降,看不到任何希望,也只有劉秀能給他們一點希望,但太渺小了,像是大餅,他突圍出去沒有,還是未知數。
王邑看到投降書,高興的大罵起來,「叛軍就是叛軍,既然造反了,就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王邑和王尋認為攻克昆陽指日可待,不許他們投降,否則,便不算建功立業,因而,決心非要踏平昆陽不可。
「什麼?欺人太甚。」
王鳳得知消息,很無奈呀,這是完全不給活路呀。
王常已經料想到這個結果了,「看吧,我就說吧,從起義那一刻起,就註定我們和新莽不能同存,死戰吧,大丈夫,馬革裹屍,又有何懼?」
王邑和王尋的拒絕,這使守軍認識到只有拼死堅守,以待援軍才能有生路,於是更加頑強地與新軍搏殺。
更愚蠢的事,王邑說出:「屠此城,蹀血而進,前歌后舞,顧不快邪」的話,這看不到希望的漢軍爆發巨大的潛力,城內的漢軍軍民並肩戰鬥,一次一次地打退新莽軍隊的強攻,占絕對優勢的新莽也無可奈何,雖經反覆攻城,昆陽城仍屹立不動。
這個時候,嚴尤看到昆陽難以在短期內攻下,便又建議王邑說:「兵法講圍城要留一面,我們應當讓昆陽之敵逃跑一些,使他們傳播失敗的消息以震撼宛城之敵。」
王邑反而是大罵起來,「我正要屠盡此城,以耀帝國之威武,以駭天下之視聽,汝卻欲縱寇逃逸,是何居心?反賊給了你何等好處?」
他依仗自己兵多糧足,占據絕對優勢地位,又一次拒絕了嚴尤的建議,繼續加緊硬攻昆陽。
嚴尤無奈,搖頭出去了,他仿佛看到新莽帝國的未來,也看到自己的未來,淚流滿面。
再厲害的人,也帶不動一頭豬呀。
就王邑做的這些事情,諸葛亮看了都得搖頭,韓信來了都要打敗仗,帶不動,確實帶不動呀。
可他真的如此愚蠢嗎?
夜晚,王邑看著天空,喃喃自語:「屠昆陽,是陛下的命令,陛下怎麼會下這樣的命令?是為了威懾漢軍嗎?
百萬大軍花了幾十天時間來屠一個近萬守軍的小城,就算屠光了,又有何威武可言?
罷了,陛下說啥就是啥吧,還說如果援軍襲擊,先按兵不動,以防有詐,吸引他們大軍來攻打,再全殲,真會如此嗎?」
他拿著密詔,看著天空,也些失神,他感覺王莽似乎變了,但他可以王莽赴死,「既然陛下如此說,那便這樣做吧。」
豬也許最開始並不是豬,是因為有人圈養了他,約束了他,所以他變成了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