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小雨終於停了下來。
包房內吃著涮羊肉並不覺得冷,但少了些雨聲總覺得有些單調。起碼灌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他邊吃涮羊肉邊朝趙啟明說:「難得秦姑娘在,我讓人去請了,估計說話的功夫就到。」
趙啟明涮了片羊肉問:「不是說不叫姑娘嗎?」
「那可是秦姑娘。」灌英說完,見趙啟明不明所以,於是一副趙啟明不記得秦姑娘簡直天理難容的表情說:「秦姑娘是彈琴唱曲的,從前我們幾個來小梅園必請她助興,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
趙啟明點了點頭,來到大漢也有一段時間了,小侯爺也差不多弄清楚青樓和娼館的區別。簡單來說,青樓是小明星陪吃飯喝酒的地方,想要一親芳澤,除了有錢還得有權,只有娼館才是無產階級兄弟進行大保健的地方。
其實自從上次在果兒家裡看了這個年代的歌舞表演之後,趙啟明對這個年代的藝術形式還是挺滿意的,所以能看看這時代的彈唱,他不單沒意見,還有點小期待。
果然,沒過多久秦姑娘就進來了。
首先,是個挺漂亮的姑娘,姿色雖然不如靜安公主,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
和電視上那些有名的歌姬一樣,這秦姑娘穿著得體,沒有任何風塵味道,並且表現得十分溫婉有禮,抱著自己的古箏進來,朝趙啟明等三人行禮,動作十分輕柔。
灌英像是老熟人一樣朝人家笑了笑,示意可以開始。
於是秦姑娘就抱著古箏坐下,開始彈奏。具體什麼曲子趙啟明不知道,但感覺和這個年代妖嬈嫵媚的舞女不同,曲子所彈奏的樂聲要更加輕柔婉轉一些。
這區別就好像站街的失足婦女和自家老婆。
趙啟明覺得自己是好男人,比較喜歡自家老婆,所以他聽得很認真。
「啟明兄,問你個事。」灌英聽著曲子,懶洋洋的朝趙啟明開口:「流金閣出了新扇子,有你的新詞,是《水調歌頭》不錯吧?」
趙啟明看了眼這小子:「這詞大家都知道了,別再想利用我勾搭姑娘。」
「我可是真想請教。」灌英嘿嘿一笑,朝趙啟明問:「這《水調歌頭》固然絕美,可其實大家都不甚明了其中之意,小弟也是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這「天上宮闕」是何意思?」
趙啟明沒什麼心思的回了句:「還能有什麼意思,月宮唄。」
「月宮?」灌英呲牙咧嘴的撓了撓頭:「月亮上還有宮殿?」
「多新鮮。」趙啟明繼續欣賞曲子,懶洋洋的回了句:「嫦娥你不知道?」
「知道啊,可嫦娥跟月宮有什麼關係?」
趙啟明見鬼一樣看向看向灌英:「嫦娥住在月宮,沒聽說過?」
「嫦娥在月宮?」灌英不懂,於是用腳踢了下旁邊的李敢,然後問那小子:「你說說,嫦娥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偷吃仙丹飛升,半途變成了癩蛤蟆嗎?怎麼跑月亮上去了,還有月宮?」
「噗!嫦娥變成了蛤蟆?」趙啟明沒忍住,一口酒噴了出來,轉頭瞪大雙眼,象見了鬼一樣看著李敢。
嫦娥變蛤蟆?這是什麼鬼?
李敢似乎也搞不懂趙啟明是什麼意思,茫然的點了點頭:「是啊,癩蛤蟆。」
趙啟明這才意識到,同樣的神話傳說,在不同年代似乎有不同的版本。
不過就算有不錯的版本,這個年代的人也太兇殘了吧?為什麼要把天下第一的大美人,白衣勝雪的軟妹子變成一隻癩蛤蟆?漢朝人民都是喜歡虐/待美女的變態嗎?
趙啟明覺得很不滿,他覺得有必要為嫦娥姐姐正名,於是朝灌英說:「傳說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在那個版本里嫦娥飛升到了月亮上,在上面建了座『月宮』,名叫『廣寒宮』。」
聽到這話,灌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了眼秦姑娘,然後笑著朝趙啟明說:「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為什麼要說『天上宮闕』呢,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趙啟明一拍腦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沒有「奔月」傳說,大家都不太明白《水調歌頭》的意思,這可不僅僅只是為嫦娥姐姐正名的問題了,這事關自己大文豪的名聲,務必要解釋清楚才行啊。
於是他把後世版本的奔月傳說跟灌英說了一遍。既提到了廣寒宮,也提到了那棵月桂樹,包括吳剛和兔子也解釋了一下,結果灌英越聽越認真,竟然入迷了一樣。
而且不僅是灌英感興趣,李敢也感興趣,難得沒有繼續再看竹簡,到最後甚至連一曲結束的秦姑娘也停了下來,聽著趙啟明的講述,忘了再彈下面的一曲。
「為什麼要帶兔子和胡蘿蔔?都說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趙啟明講完,攤了攤手。
李敢回味了一下,然後佩服的說:「啟明兄見多識廣,這個版本的『奔月』傳說小弟聞所未聞,但這的確要比變成癩蛤蟆要更加動人。」
「這麼說就都能解釋的通了,原來大家看不懂那首詞的意思,是因為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奔月』傳說啊。」灌英十分欣慰,露出滿意的表情,然後又看了看秦姑娘。
這傢伙老看秦姑娘幹啥?趙啟明不明所以,於是他也看了過去,可看了又看,也沒看出過什麼東西來。
結果早已停止彈奏的秦姑娘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站起身來朝三位公子行了個禮,然後就抱起自己的琴走出了房間,居然全程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這是什麼意思?」趙啟明有點摸不著情況。
「人家的規矩是只彈一曲,剛都已經彈了兩曲。」灌英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見趙啟明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於是攤了攤手說:「這還不是為了聽你的『奔月』傳說。」
「我怎麼感覺又被你利用了?」
灌英擠眉弄眼:「秦姑娘光明正大的托我來問,我也光明正大的請啟明兄解疑,然後秦姑娘光明正大的得到解答,然後光明正大的離去,小弟可沒落什麼好處,這怎麼能說是利用?」
趙啟明看了灌英一會兒,忽然笑了笑,「原來如此!」
這小子要是為了什麼翁主,來問他「天上宮闕」的意思,他還能夠理解,可現在居然為了個彈琴唱曲的小明星來問,而且還把人帶進來,這就有點不正常了啊。
灌英看到了趙啟明別有深意的笑容,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只當是沒看見一下,朝趙啟明呲牙笑了笑,然後若無其事的轉過頭,一邊哼著曲子一邊繼續吃著涮羊肉。
於是趙啟明更加肯定,這小子肯定和秦姑娘有不清不楚的曖昧關係。
但這個發現,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想這小子平時兩面三刀,對朋友和對長輩的態度截然不同,私底下毫無禮數,面對長輩卻像乖孫子一樣,偏偏老一輩還發現不了這小子的偽裝,讓人十分痛恨。但就是這樣的傢伙,居然也有喜歡的姑娘。
但以這個小子的家庭狀況,以及平時刻意營造出的乖孫形象,是絕對不可能娶一個歌女的吧?可這小子居然還能偷偷喜歡,誰也不告訴,而且還機關算盡的幫人家姑娘的忙,以彈奏為名來求解《水調歌頭》,給人的感覺居然有那麼點痴情小男生的意思。
趙啟明一想到這裡就忍不住笑,「小子,你也有今天啊。」
曲終人散,出來時雨已經停了,小侯爺騎著金牙,走在返回東鄉亭的路上。
儘管喝了不少酒,感覺腦袋有些發昏,但秋雨之後的空氣清冷,讓人沒什麼醉意,就這麼慢悠悠的騎著金牙,行走在煙雨朦朧的鄉間,趙啟明的心情很好。
他覺得灌英能偷偷喜歡著秦姑娘是好事。李敢能夠認真學習算術也是好事。甚至就連今天沒有見面的竇家兄弟,整整瘋瘋癲癲自得其樂,在他看來也是好事。
都挺好。
當然自己也挺好。
不僅馬上就要因為獻馬鐙有功得到陛下的封賞,而且和靜安公主的關係也趨於穩定,不能說事業愛情雙豐收,至少也能算是有酒有肉有姑娘。
自己過得好,朋友也都過得好。
這讓趙啟明很滿足。
他覺得自己應該高歌一曲,《水調歌頭》不行,《最炫民族風》比較合適。
大漢時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