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涼之後,酒香閣也燒起了火盆,考慮到季節的關係,生魚片也不再供應,有的只是些簡單的酒菜。
好在周福的心思顯然不在吃上,店裡的夥計才剛端來酒,他就迫不及待的說起了自己的偉大發現:「火炮營里有散彈,近距離造成傷害,海軍的炮擊目標是敵船,火炮營的散彈肯定難以起到作用,但是我們有石彈,可以利用其易碎的特性,起到和散彈相同的作用。」
趙啟明喝著酒,聽周福說到這裡,動作停了下來:「你的意思是說,要把海軍的石彈,當成北軍的散彈,用作近距離殺傷的彈丸?」
「就是這個道理。」周福意識到趙啟明果然聽明白了,有些激動的拍著大腿道:「海戰中可能會遇到成群結隊的小船,我聽說海上的流寇很少有大船,基本都是乘坐漁船蜂擁而至,面對這種情況,海軍要是用鉛彈來進行打擊,肯定忙不過來,這個時候就可以用特質的石彈,利用其容易炸裂的特點,進行更加大範圍的打擊。」
趙啟明若有所思的點頭,這就跟火炮營對付衝鋒的匈奴騎兵是同樣的道理,可是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便多少有些刮目相看道:「你能根據海戰的實際情況做出相應的調整,可見最近的海戰訓練的確有所收穫。」
「還沒說完呢。」趙啟明的讚許讓周福更加興奮,連酒也顧不上喝,湊近些接著道:「石彈當成散彈來用,對付的是海上的小船,如果面對的是和我軍戰船相當的大船,自然就該用鉛彈更為合適。這種彈丸不會炸裂,殺傷力比石彈要強,很容易就能將敵方的大船擊沉。「
正說話間,店家已經端著做好的下酒菜上來了。
趙啟明想起今天還沒有吃飯,便拿起了筷子:「你接著說,我聽著呢。」
「接下來就該說開花彈了。」周福沒有吃菜,表情變得有些急切:「要是遇到了比我軍更大的敵軍,鉛彈也不能立即將其擊沉,這種情況就要用到開花彈。啟明兄還沒回答我,這開花彈是否真的存在,為何炮兵營的人都說沒用過?」
聽到這裡,趙啟明已經知道周福要說什麼:「海軍的戰船已經很大了,不可能遇到比海軍更大的戰船,你說的這種情況基本不可能遇到。」
「那要是遇到了呢?」周福認真的說道:「我聽說少府的考察團已經出發了,要去很多商船都沒有去過的遠海,那裡有很多還沒有被發現的國家,他們造出的戰船比我朝的海軍更大,這也是有可能的。」
趙啟明基本可以斷定,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畢竟在他的印象當中,現在的南洋還沒有形成有實力的國家,根本就沒有能力耗費巨資來修建戰船,周福的這種假設當然也是不成立的。
但既然周福堅持認為有這種可能,作為海軍將領也的確應該考慮到可能遭遇的各種情況,他也只能道:「就算真的有那種戰船,鉛彈也能起到打擊的作用,形成火力壓制,不用開花彈也能贏。」
「鉛彈的確可以起到擊中敵船,但如果敵船太大,便不會立即沉沒,那麼敵船仍然有作戰的能力。」周福認真道:「啟明兄說過,海軍最好的戰法便是將敵船擊沉,要是敵船還有作戰能力,我方就肯定會有傷亡。」
「但這跟開花彈有何關係,難道開花彈就能立即擊沉敵船?」
「我聽說開花彈擊中目標就會爆炸,爆炸之後必然會起火。」周福眉飛色舞道:「敵船就算不會立即被燒毀沉沒,那些流寇也肯定會忙於滅火自救,難以對我方戰船產生威脅,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趙啟明算是聽明白了,周福這是打算把開花彈當成燃燒彈來用。
不過仔細說來,開花彈的確能起到這種作用。
要是在對付匈奴人的時候用到開花彈,衝擊力雖攜帶的彈片就能造成傷害,爆炸起火的作用卻不那麼重要,但如果是在海戰之中,考慮到這個年代的海船都是木質結構,只要爆炸起火便能馬上蔓延,以至於戰船還船上的船員都無處可逃,這的確是和陸戰有所不同的地方。
「啟明兄還沒說呢,武庫到底有沒有開花彈這種東西?」周福有些急切。
趙啟明沒有打算隱瞞,朝周福解釋道:「開花彈別說是火炮營了,就算是武庫都還沒造出來,這種東西很考驗工藝,並且造價昂貴,武庫現在還不打算製造這種炮彈。」
「連武庫都沒有?」周福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就朝趙啟明問道:「但這種炮彈的確是能夠造出來的,對吧。」
趙啟明道:「理論上是可以造出來的,但是剛才我也說過了,這種炮彈的工藝很複雜,並且造價很高。」
「能造出來就行。」周福喝光了被子裡的酒,充滿豪氣的說道:「武庫造不出來,那我就自己造,海軍現在有自己的兵工作坊,那些工匠的手藝還算不錯,既然能造出鉛彈,就絕對能把開花彈造出來。」
聽到這話,趙啟明嘆息道:「你難道就沒考慮過造價?」
「造價?」周福還真沒有金錢方面的概念,不在意的說道:「既然是有價值的東西,多花些錢也是理所應當的。啟明兄不用擔心,我肯定能把開花彈造出來。」
趙啟明就知道周福是這種態度,便放下了筷子,看著周福道:「你可知道,你海軍的軍費,現在都超過胡騎營了?」
「胡騎營?」周福自己就是胡騎營出來的,聽說海軍的軍費超過胡騎營,他覺得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自豪,居然還大笑道:「海軍和胡騎營同屬營級編制,但我已經看出來了,海軍的戰鬥力遲早會超過胡騎營。」
「我沒有誇你的意思。」趙啟明無奈道:「胡騎營是精銳,也是對匈奴作戰的主力,海軍在匈奴戰場上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軍費開支卻已經超過了胡騎營,如果你是朝中的文官,你會怎麼想?」
聽到這裡,周福的笑聲戛然而止:「難道朝中有人議論海軍的開支?」
「何止是議論,都已經有人奏請聖上,說要裁剪海軍編制,來節省軍費。」
聽到這裡,周福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這幫文官真不是東西,居然想裁撤我的海軍,等我回到長安,看我不收拾他們。」
「你先坐下。」趙啟明朝周福道:「海軍肯定是不能裁剪編制的,但你也要注意開支,等以後在海上打了勝仗,朝中那些文官自然不會再妄加議論,就當是韜光養晦了。」
「韜光養晦我懂。」周福的表情難看:「但海軍的開支也絕對不能省。」
「誰說不能省?」趙啟明道:「你那些訓練用的石彈,沒有裂開的可以讓人去回收,這樣的話就能反覆使用,還有那些鉛彈,那是真正在作戰時才能用的東西,訓練中完全可以用石彈代替,這我說的沒錯吧?」
周福沒有說話,鬱悶的喝著酒,看樣子趙啟明說的的確沒錯。
「最重要的還是那些靶船。」趙啟明道:「你讓人買來的雖說都是已經報廢的商船,但同樣也是要花錢的,在我看來這完全沒有必要,可以在海上設置浮動的目標,將其視為假想的敵船,同樣能起到訓練的目的。」
「啟明兄的意思是說,我海軍以後都不能再買靶船了?」周福著急起來,趙啟明的話他肯定是要聽的,但如果以後都不能有真正的海戰訓練,他覺得自己無法接受。
「也不是絕對不能買。」趙啟明解釋道:「現有的靶船可以用來做登船作戰的訓練,讓海軍士兵演練強行登船,和登船後的常規作戰,至於說炮擊,就不要用靶船了,那太浪費錢了。」
周福沒說話,看上去仍然在猶豫。
趙啟明知道他心裡的掙扎,便認真的朝他道:「如果你不能節省軍費開支,朝中可能決定考慮裁剪海軍,這意味著你的部下中有很多人都會被調走,你肯定不希望是這種結果吧?」
聽到這話,周福仰頭喝光了被子裡的酒,然後道:「那我聽啟明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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