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亂?」趙啟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東鄉侯府雖然與世無爭,但也沒有人能夠輕視,何況造紙作坊很受朝中大臣的重視,連御史大夫和大農令都來了,又有誰敢撒野?
「是那些客商鬧事。」
「那就更不可能了。」趙啟明好笑,都是些外地來的,沒人敢在外鄉隨便惹事,更別說他們能不能拿到貨,全看造紙作坊的心情,在作坊開張的日子鬧事,難道是不想做買賣了不成:「你去吧人帶來,我親自問清楚。」
秦文過去了。
趙啟明想起了劉陵,便轉過身來,抱歉道:「讓翁主久等了。」
「沒事。」劉陵笑著道:「我不著急,就在這等公子處理完了事情。」
趙啟明無奈,只能道:「那就委屈翁主了。」
「哪裡的話。」
正說著,秦文帶著鬧事的人過來了。
準確的說,是秦文帶著內史府的差役,差役押著鬧事的人來了。
不過趙啟明怎麼看那兩個人,都不覺得是鬧事者。那蓬頭垢面的樣子,臉上還有淤青和傷痕,走過來的路上甚至還正在哭著,看起來倒更像是受了欺負的可憐人。
「小侯爺。」幾個差役走到趙啟明面前,討好的行禮。
那幾個疑似鬧事的人,也趕緊跪下磕頭。
趙啟明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幾個鬧事者皮膚黝黑,身材矮小,的確不像是關中人。所以讓秦文先把鬧事者拉了起來,然後朝那幾個差役道:「幾位是內史府的吧?」
「是。」領頭的差役答道:「內史大人怕有人生事,讓在下等人過來維持治安。」
趙啟明理解的點頭。剛才有內史府的官員過來,當著韓安國的面,肯定要表現出治理有方的樣子,留下個不錯的印象也是無可厚非。不過要說這些商販可能鬧事,還要派差役過來鎮壓,那就有些過分了。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回小侯爺的話。」領頭的差役指著那幾個外鄉人說:「這些人故意搗亂,也不知帶了些東西,弄得作坊外臭不可聞,附近的商販都怨聲載道,這些人還不肯把東西推走,便互相動起手來。」
「我們沒動手。」鬧事的人忽然帶著哭腔說:「是其他人打了我們。」
領頭的差役好笑:「那其他人打你,總有理由吧?」
鬧事的人激動了起來:「我們帶著貨物來的,雖然味道有些難聞,但絕對不是故意搗亂,那是我們用來換紙的東西,前面的人沒有說話,都是後面的人在趕我們走。」
聽到這話,趙啟明明白了。
這些人想用貨物換紙,可是帶著的貨物可能有些味道,所以排在後面的商販就借題發揮,想把這些人從隊伍里趕出去,後面的人就能排的更加靠前。
「那不好聞的東西到底是何物?」後面的劉陵忽然道,見趙啟明看了過去,便走上前來,輕聲朝那幾個鬧事者說:「要是真的味道難聞,讓你們推走也是應該的,但要是其他人別有目的,想把你們趕走,這些差役也不會坐視不管。」
「味道的確有些不好,但是也沒那麼難聞。」鬧事的人仿佛看到了救星,趕緊說完這話然後站起身,往剛才來的地方跑去:「我這就拿來給你們看。」
那些差役見狀本想追上去,但趙啟明制止了他們:「就讓他們拿來吧,如果味道真的難以忍受,讓他們存放起來就是了,但如果是人借題發揮想欺負人,幾位也應該秉公處理。」
聽到這話,那些差役趕緊稱是。
很快,那些外鄉人推著獨輪車來了。那獨輪車上裝有幾個麻袋,想來應該就是那些外鄉人所說的貨物。至少從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貨物都在這裡了。」外鄉人說。
劉陵點頭,然後說:「那就打開吧。」
「是。」那些外鄉人應著,立即將麻袋上的繩子解開。
頓時間,難以描述的味道撲面而來。
在場的人還沒看清裡面裝的是何物,立即就聞到了濃重氣味,讓劉陵那些嬌氣的侍女直接捂著鼻子後退了好幾步,甚至連劉陵也忍不住拿起絲巾,輕掩著鼻子。
「這還叫不難聞?」差役勃然大怒:「裡面裝的是死人不成?」
「官爺可不敢亂說。」外鄉人慌忙解釋道:「這是我們的家鄉的特產,我們在長安做生意虧了本錢,只能拿出這些特產來跟造紙作坊換紙。」
「你們好大的膽子。」差役有些生氣,指著這些人怒斥:「還說沒有故意搗亂,這裡造出來的紙有錢都買不到,你們居然拿這些臭不可聞的東西來交換?」
聽到這話,外鄉人忽然痛哭起來:「我們只有這些家鄉的特產了,在長安做生意虧了錢,指望能換到紙,帶去家鄉賺到本錢,要是造紙作坊不給換,我們連家鄉也回不去了。」
劉陵見狀不免有些同情,但這些人的貨物的確太難聞,被趕出來也不能怪誰,所以便朝那些外鄉人說:「你們就不要想著換紙了,我給你們些盤纏,你們這就回老家去吧。」
「等等。」趙啟明這時忽然道。
劉陵有些不解,轉過身去才發現,趙啟明居然眼睛發亮。
準確的說,趙啟明是眼睛發亮的看著那些貨物,然後直接走上前去,抓了把起來看,然後很是驚喜的朝那些外鄉人說:「你們應該是海邊來的吧?」
「是。」外鄉人答道:「我們是越人。
「怪不得。」趙啟明重新看著手裡的東西:「這是鮑魚?」
越人好像又看到了救星,連忙起身道:「沒錯,都是上好的鮑魚,曬過的。」
「太好了。」趙啟明親自動手,把袋子完全打開,看到了裡面很多的包裹,隨手打開了其中最大的那個,抓了把米黃色的東西,驚喜的說:「這些都是乾貝?」
「是。」越人總算見到了識貨的,趕緊跑到了跟前:「這是上好的乾貝。」
趙啟明滿意的點頭,這可都是海鮮啊。
他很喜歡海鮮,但關中地處內陸,沒有海鮮可以吃,嘴饞的時候最多也只能去河裡弄些河鮮上來。可不管是鯽魚還是田螺,又或者是鱔魚和老鱉之類的,那都不能跟海鮮比。
看到這些海鮮,他如獲至寶,想起了讓他魂牽夢繞的鮮美味道。
「公子認識這些東西?」劉陵仍然用絲巾輕掩著口鼻。
趙啟明也顧不上回頭,眉開眼笑的說:「當然,這些都是很好的美食。」
「美食?」連那些差役瞠目結舌。
趙啟明轉過頭,看到大家都滿臉不可思議,忽然間明白了。
其實何止是海鮮,關中人連吃河鮮的傳統都沒有。
細柳到現在為之仍然受不了田螺和甲魚的味道,這就是最好的證明。關中人不會做河鮮,也不喜歡吃河鮮。至於海鮮,那更是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對沒有吃過海鮮的人來說,鮑魚的味道的確很重。再加上這些都是曬乾之後的鮑魚,他們無法接受這種味道是很合理的事,甚至把海鮮的味道理解為難聞的臭味也不用大驚小怪。
想到這裡,趙啟明忍不住笑了。
「公子打算吃了這些東西?」劉陵有些難以接受。
趙啟明覺得自己應該推廣這種美食,所以抓了些乾貝和鮑魚過來,讓劉陵仔細看看:「這東西很好吃,尤其是煮粥,或者是蒸蛋羹的時候,只要放上幾粒就能立即變得鮮美無比。」
劉陵輕掩著鼻子,後退了幾步,勉強保持著笑容:「公子還真是見多識廣。」
趙啟明意外的發現,劉陵仿佛有點害怕海鮮的味道,所以故意往前走了幾步,試探著說:「剛好馬上是午飯的時間了,我讓廚房煮海鮮粥,翁主肯定喜歡。」
「不用。」劉陵果然又後退了幾步:「妾身已經用過了午飯。」
「那就隨便嘗嘗。」
「公子且慢。」眼看著趙啟明還要接著往前走,劉陵趕緊道:「還是等有機會了再嘗吧,妾身想到今天還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只能先告辭了。」
「啊?」
「公子不用送了。」說完這話,劉陵轉過身去,接著就匆忙離開了。
趙啟明還真沒想到,這些海鮮居然能成為嚇走劉陵的武器,這讓他倍感欣慰,直接轉過身來朝那些外鄉人說:「這些海鮮我全要,就按你們說的,用紙跟你們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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