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魏其侯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事。尤其是得知趙啟明受傷,靜安公主也差點遇險,老爺子勃然大怒,處置了好幾個巡防不利的護衛,又重新增派人手在營地周圍,然後馬不停蹄來到灌夫大帳,直到確認趙啟明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老頭才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諸位老將也聽說了昨夜的襲擊事件,於是從早上開始,陸陸續續有許多人來灌夫大帳中探望,對趙啟明捨身保護公主的行為表示了高度讚賞,甚至還有幾位老將言辭激烈,要求灌夫以後不准再把趙啟明這樣的好青年當成公文包夾在腋下,但灌夫卻表示自己就喜歡趙啟明這樣的公文包,於是一群土匪決定去大帳外打上一架。
這讓趙啟明有點慚愧。
不僅是因為他撅著屁股面對眾位將軍,還因為大家的誇獎有些言過其實。
顯然,靜安公主是個嘴上說著不要,但身體卻很誠實的姑娘。明明昨天晚上還說不欠他的人情,但事後卻把他說成了捨身保護他的勇士,甚至還把那頭野豬的死,也說成是他所為。
明察秋毫的長輩們當然不相信手無縛雞之力的趙啟明能幹翻一頭野豬,反過來倒是絕對沒問題。
用灌夫的話來說,哪怕趙啟明身上藏著個武庫,遇到野豬衝過來沒有點臨場反應,最後的下場也只能是被野豬給拱了。
顯然,趙啟明並不具備這種反應。
但這一點晚輩們並不知道。
所以在諸位老將沒有去戳穿的情況下,趙啟明成為了紈絝們心目中徒手干翻野豬的絕世猛人,許多紈絝都心生敬意,但有些紈絝想起曾經與趙啟明的過節,十分擔心夜深人靜時會被趙啟明當成野豬一樣幹掉。
總而言之,趙啟明忽然成名了。
從早上開始,他撅著屁股接待了許多人。甚至連那些和他不認識的郡國公子,也有很多慕名而言,想看一看趙啟明何許人,而那些不方便進來的「翁主」,視線也總是飄向趙啟明的大帳,竊竊私語的討論個不停。
就這樣,到了正午時,靜安公主也來了。
「不用起來了。」見趙啟明要行禮,靜安公主笑了笑:「東亭侯可是救了本宮性命的英雄呢。」
趙啟明吹鬍子瞪眼。
靜安公主好笑,讓自己的護衛和秦文都退下,然後圍著趴在地上的趙啟明打量了一圈,嘖嘖稱奇的說:「昨晚只當你傷了肋骨,倒沒怎麼注意你尾椎也受了傷。」
「水淺,掉進去的時候磕著石頭了。」趙啟明按了按自己的腰。
靜安公主好笑的說:「無所謂,反正都算在了我的頭上,外面都說東亭侯神勇,為保長公主安全,傷了尾巴骨,說起來我還真是欠你的尾巴骨一個人情呢。」
「幸災樂禍是吧?」趙啟明沒好氣:「你我都清楚,當時我要是不採取行動,你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既然這樣幹嗎還滿世界說我如何如何神勇,如何如何護你周全?」
靜安公主笑了笑,往大帳門口看了眼,然後在趙啟明旁邊跪坐下來,隨手拿了顆野果子遞給趙啟明:「行動雖然莽撞了些,但你想救我的初衷毋庸置疑,何況無論如何你都是因為保護我而傷了尾巴骨。」
「能不能不提我的尾巴骨。」趙啟明看了看靜安公主遞來的水,撇了撇嘴狗膽包天的說:「真要感謝我,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我現在行動不便,這果子你得餵我。」
聽到這話,靜安公主笑了:「讓我堂堂公主伺候你,你膽子可真不小呢。」
「公主怎麼了,我是救公主的恩人。」趙啟明一臉很拽的表情,還撅了撅嘴,示意靜安公主快點餵:「連命都差點給你了,還不問你要醫藥費,餵個果子而已,不算過分吧?」
靜安公主無奈,把果子塞到了趙啟明嘴裡,看著他一臉賤笑的樣子,白了他一眼:「也就是你,剛認識幾天就對我你我相稱,現在還敢讓我伺候你,換了其他人可不敢這麼造次。」
趙啟明享受的吃完公主餵給他的果子,一臉愜意:「真甜,再來一顆。」
「自己吃。」靜安公主把那盤果子拿到趙啟明面前放下,然後好氣又好笑的說:「還真使喚起我來了,就不能慣著你這臭毛病。」
「切。」趙啟明無趣的撇了撇嘴,然後自己動手吃起來。
靜安公主看著他一會兒,然後干切的問了句:「你這傷,真的沒什麼大礙?」
「沒事,反正我在家也老趴著。」趙啟明遞給靜安公主一顆果子,靜安公主搖了搖頭,他就餵進了自己嘴裡:「不過你非要賞賜我幾個丫鬟,去我家貼身伺候,我也不忍心拒絕。」
「美得你。」靜安公主站起身來,在大帳踱步,四處打量。
趙啟明吃著果子,忽然想起什麼,朝走到大帳中心的靜安公主問:「對了,關於弄回汗血寶馬的事情,昨天晚上你似乎沒有把話說完。」
「也沒什麼可說的。」靜安公主走到角落的架子前,看了看趙啟明的青銅劍,恥笑的搖了搖頭,然後說:「就是提醒你,即便可以通過西域商人弄回種馬,也還有些需要解決的問題。」
「比如?」
「比如,若是使團方面與這些商人進行接觸,勢必會引起大宛國方面的主意,到時候就算許下重金,大宛國的商人也願意鋌而走險,國家方面只要干涉,事情也不會那麼容易,何況使團有聯合西域的使命,若因此事引起西域國家的不快,可能會適得其反。」
趙啟明吃果子的動作一停,忽然意識到這的確是個問題。
「再比如,開通商路也是使團的目的之一,到時必定會帶著西域所沒有的東西,去換取我中原所沒有的出產。」說到這裡,靜安公主停下腳步,朝趙啟明說:「而且,去西域的途中很多都在匈奴控制之下,攜帶大量金銀的做法並不明智。」
「所以只能是以物換物?」趙啟明想了想,然後忽然說:「瓷器換馬怎麼樣?」
「恩?」靜安公主笑了笑:「瓷器換馬?」
「對。」趙啟明想爬起來,但又怕屁股疼,所以又趴了回去,朝靜安公主說:「張先生不是打算要帶上幾百件嗎?到時候如果沒找到汗血寶馬,這些瓷器就換其他東西,但要是找到了,瓷器什麼也不換,就換馬。」
靜安公主似乎不大明白趙啟明的意思,一邊走著一邊思考。
於是趙啟明解釋說:「絲綢、茶葉這些東西,其實西域和我大漢之間多多少少都有些往來,用這些東西交換汗血寶馬,西域商人若覺得過於鋌而走險挺而早險,完全可以拒絕,因為他們通過其他渠道也能獲取絲綢和茶葉,畢竟這些東西雖然在西域少見,其實也並不是沒有。」
「說得好,白瓷剛剛出現,西域不可能存在,而且全天下就你東鄉亭有,若是想要就只能用馬來換,西域商人想要得到,就別無他法,只能用馬來換?」靜安公主很聰明,很快找到重點,補充完之後讚許的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一來可以解決不能大量攜帶金銀的問題,二來也能防止絲綢、茶葉這些東西不能引起西域商人興趣的問題。」
「那就這麼定了?」趙啟明得意洋洋,又拿起果子吃起來。
靜安公主點了點頭,然後忽然笑了笑:「那你怎麼解決使團不能與西域商人接觸的問題?」
趙啟明一呆。
靜安公主見他抓耳撓腮好半天也沒個辦法,笑了笑:「不急,離使團出發還有段日子,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想,我這邊也會都了解下西域諸國的情況,常和你討論。」
趙啟明垂頭喪氣:「那也只能這樣了。」
「好好休養。」靜安公主站了起來,卻沒有立即走開,而是看著趴在地上的趙啟明,笑著說:「明天一早就要返回長安了,你這個樣子騎馬是別想了,看來得給你騰出輛車來。」
「果然還是你心疼我啊!」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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