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自古多情空餘恨

  場外的觀眾們為這場精彩的比賽而歡呼,奔向球場的紅甲隊員們也在互相慶祝。在這熱烈的氣氛之中,很少有人留意到黑馬隊的七號球員,摘下頭盔露出了真容。

  「石康?」灌英認出了這個人。

  「曲江上那個情聖?」趙啟明也很快意識到石康是誰了。

  這正是那個為情所困,在曲江的孤舟上站了整個冬天的石家公子,也是親手組建了黑馬隊,如同異軍突起般在南區的選拔賽中大放異彩的那個石家小子。

  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黑馬隊的七號球員就是石康。所以此刻當石康摘下偷窺,露出了真容,正談論著比賽結果的達官顯貴們,開始有很多人留意起來。

  此時,歡呼和慶祝仍在繼續。

  石康手裡的盔甲無力的掉在了地上。他表情空洞的轉過身,朝向球場的北側。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球場北側柳樹下的那個觀戰台,然後如同行屍走肉般前進了幾步。

  這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不禁想起了去年冬天的曲江上,獨自站在孤舟上的身影。於是球場中很多人,尤其是黑馬隊的支持者,都詫異的看向了球場之中的石康。

  在這些人的注視下,石康踉蹌著往北側柳樹下的觀戰台靠近了幾步,等他終於停了下來,再看那張蒼白的臉上,已經是兩行清淚,正痴痴的凝望著那個觀戰台。

  「那裡面是誰?」灌英忍不住問。

  靜安公主看著球場中的石康,平靜的回答說:「是江都王。」

  「江都王?」灌英的表情複雜起來,同樣看著球場中的石康:「去年初夏,在曲江上和石家公子相識,並私定終生的的那位翁主,據說就是江都王之女吧?」

  聽到這話,趙啟明想到了什麼:「這麼說,那位翁主也來了?」

  「隨江都王進京不久,此刻應該就在觀戰台中。」靜安公主表情平淡,低著頭拿起杯茶,但到了嘴邊卻又放了回去,然後忽然嘆了口氣說:「這可真是段孽緣。」

  「此情只待成追憶……」趙啟明忍不住看向了那個觀戰台,感覺文青病似乎又有發作的傾向。

  似乎因為江都王的身份,那個觀戰台的面積稍大,只是比靜安公主這邊的略小,在球場中仍然充滿歡呼的時候,那裡顯得格外平靜,而且落下了帳幔根本看不見裡面的人。

  這時,驚呼聲突然響起,徹底終結了球場外的歡呼。

  只見球場之中,石康已經停下了腳步,滿臉淚水的看著那個觀戰台,然後也不知是情緒失控,還是身體虛弱,竟然忽然雙膝發軟,跪在了地上。

  這下,整個球場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包括雙方的球員們。

  眾目睽睽之下,石康跪在球場之中,滿臉淚水的凝望著對面的觀戰台。

  這個動作讓整個球場都為之震驚。

  認出了石康的人,有些好奇坐在那個觀戰台中的人究竟是何身份,而沒有認識石康的人,有些擔心這個球員是否比賽時受了傷,才會有如此動作。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沒多少人知道,石康的這個動作並不是受傷,而是為情所困。

  總而言之,石康淚流滿面的跪在了球場之中,但這個動作並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他忽然悽然慘笑,然後就身體前傾,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隊友們趕緊狂奔過去。而對面的那個原本平靜的觀戰台中,也在同時響起了痛徹心扉的哭聲。只不過這哭聲很快就被年長者的斥責所制止,顯得很是壓抑。

  眼看著隊友們將石康架了起來,往球場外走去。紅甲隊的球員們也趕上去幫忙或者表達關切。這混亂的場面讓球場外的觀眾們顯得沉默,不少人都忍不住嘆息。

  石康究竟為何為跪,是因為受傷還是別的什麼,看起來已經不重要了。

  顯然,雖然時隔半年,石康仍然沒有走出那段感情。

  如同靜安公主所說的那樣,這的確是段孽緣,但也是讓人唏噓的孽緣。

  因為柳樹下的觀戰台中所傳出的哭聲,正是曲江上的翁主。時隔半年,昔日的少女已經嫁為人/妻,那長輩的斥責足以說明,兩人即使相隔球場,也不該有任何瓜葛。

  靜安公主沉默了下來。以她的身份和立場,實在不合適作任何表態。

  而趙啟明喝了口茶,不再看議論紛紛的球場,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顯然,石康早就知道那位翁主會隨江都王入京。只不過以他和那位翁主的過往,想要見到那位翁主幾乎是絕無可能,所以他才組建了黑馬隊,參加了南區的選拔賽。

  結果那位翁主果然來了。或許只觀看了這場比賽,或許之前的比賽也曾看過。

  石康瞞住了所有人,以球員的身份入場參加比賽。隔著球場,他肯定看到過那位翁主,而那位翁主或許也認出了他。這就是時隔半年之後,兩個痴情人的相會。

  但只可惜,黑馬隊在這場比賽中失利了。

  按現在的賽制,只有一支球隊出線,只要紅甲隊沒輸,石康今年就再也不能參加接下來的比賽,讓那位翁主看到他在球場中的英姿。因為兩人之前的故事,兩家人也不會允許他們私下裡有任何接觸,甚至只是遠遠的看著。

  顯然,在最後倒下之前,石康悽然的慘笑,不是因為輸了比賽,而是因為隨著這場比賽的失利,兩人再難有見面的機會。這悽慘的慘笑,代表了他內心的絕望。

  想到這裡,趙啟明嘆了口氣:「這真是自古多情空餘恨啊。」

  「自古多情空餘恨。」靜安公主念著這句話,點了點頭。

  而灌英似乎沒有聽到,表情痴呆的說:「或許/明年還有比賽,而江都王到時還會來,石家小子完全可以繼續偽裝下去尋找見面的機會,為什麼要脫下盔甲呢?」

  趙啟明搖了搖頭:「半年的時間,那位翁主就已經嫁為人/妻,再過一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可能那位翁主已經忘記了石家小子,可能石家小子已經娶妻生子了呢?」

  灌英沉默了。

  趙啟明和靜安公主對望著,也沉默了下來。

  石康和那位翁主的孽緣,讓他們聯想到了同樣不能明媒正娶的他們。

  而灌英,應該也是想起了小梅園裡的那位秦姑娘吧。

  觀戰台中,三人想著各自的心事,沉默了許久。

  終於,灌英首先回過神來,朝靜安公主行了個禮,抱歉的說:「在下失態了。

  靜安公主笑了笑,沒說什麼。

  灌英也重新露出了笑容:「雖是孽緣,卻讓人恨不起來,反而是心生同情。」

  「希望兩家人也能這麼想。」趙啟明別有深意的看了眼靜安公主,然後朝灌英說:「這件事可大可小,但畢竟是眾目睽睽之下,江都王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靜安公主也看了眼趙啟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只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自然最好。」灌英已經恢復了常態,不在意的說:「不過就算江都王告狀,鬧到了聖上那裡,石家也能有所辯解。」

  「希望如此吧。」趙啟明嘆了口氣。

  灌英似乎對自己的失態有些耿耿於懷,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若無其事的說了句:「拋開這個插曲不談,那石康作為跑衛,其實力恐怕比紅甲隊的呼倫也差不了多少。」

  「的確是實力強勁。」靜安公主終於開口,看上去也已經恢復了正常,端起茶來喝了口說:「雖然敗北,卻仍然是令人尊敬的對手,奴兒該去探望石公子的傷情,以示紅甲隊的敬重。」

  聽到這話,趙啟明看了眼靜安公主,心說還是這婆娘厲害,把石康昏迷之前的表現解釋為了「受傷」,那自然也就沒有什舊情重燃,或是覬覦他人之妻的說法了。

  「是啊。」灌英有所領悟,笑著點了點頭說:「的確應該探望探望。」

  靜安公主笑著點頭,然後看了眼旁邊的宮女。

  那宮女欠了欠身,退下去了,估計是真的要讓奴兒去黑馬隊探望。

  此時的球場之中,議論聲仍在繼續。

  並且很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整個長安城裡都是關於此事的議論。畢竟上下五千年來,國人的八卦之魂從來都是一樣的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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