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亭,舊作坊里。
趙啟明橫坐在太師椅上,身後是胡先生垂手而立,面前是等候訓話的工匠。
「這半個月,你們表現很好。」趙啟明吃著柿餅,朝工匠們說:「長安城裡那些達官顯貴,甚至是以後的所有讀書人,只要是用紙讀寫,都應該要感謝你們。」
聽到這話,工匠們連說不敢,但卻是滿臉的傻笑。
造紙成功,他們當然也很高興。雖然他們大多目不識丁,卻能創造出紙張,讓那些風流文士書寫,這對他們來說是件自豪的事。
同樣的,讀書人恐怕也不會想到,他們用來書寫的紙張,是出自這些粗人之手吧?
「讀書人該感謝你們,東鄉侯府也不會虧待了大家。」趙啟明看向胡先生。
胡先生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立即走上前來,稟報說:「除了之前約定的工錢外,每個工匠都有紅包,錢由瓷器作坊出,已經都準備好了。」
趙啟明點了點頭,滿意胡先生的安排,然後朝工匠們繼續說:「往後各位就不用去瓷器作坊了,就在這舊作坊先幹著,等造紙作坊興建起來,各位就是老師傅了。」
聽到這話,工匠們都興奮的對望著。
因為他們知道,瓷器作坊里的老師傅,是工錢最高的,讓從前的他們很是羨慕,而現在他們成了造紙作坊的老師傅,待遇自然會比之前要多,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造紙作坊興建之前,按照慣例,在場各位都要負責『帶人』。」趙啟明想了想,然後繼續說:「會有學徒提前來跟你們學工藝,到時候把你們手藝都教給他們就是了。」
工匠們高興著,連聲稱是。
「等會去找胡先生領工錢和紅包。」趙啟明看得出來,這群工匠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於是笑著說:「不過等領完了工錢和紅包,回來之後還是要繼續認真幹活的。」
聽到這話,工匠們行了個禮,然後憨笑著看向胡先生。
而胡先生只是微笑著說了句:「跟我來吧。」
眼看著胡先生把工匠們帶到了旁邊,趙啟明忽然發現在不遠的地方,錢管家正和秦文說著什麼。再看秦文那時不時掠向工匠們的眼神,不難猜出這位侯府CEO正在吩咐些什麼。
估計又是為了保護工藝,限制這些工匠們的人身自由之類的方案。
這樣的事情,錢管家在當初興建瓷器作坊時也幹過。而當時所採用的方式,是給老師傅們買了院子,控制其出行,甚至還讓這些老師傅的妻女去侯府做工。
趙啟明當時還有些愧疚的。只不過想到那些女眷在侯府過得不錯,所以才答應了這件事。而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了這種保密工作的重要性,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所以對於錢管家的的做法,也已經不打算去過問。
雖然很不人性化,但卻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方法。小侯爺很快就說服了自己。
想著這些的時候,錢管家走了過來,朝趙啟明行禮。
趙啟明笑著問了句:「造紙作坊的事怎麼樣了?」
錢管家捋了捋鬍鬚說:「這是侯府最近的頭等大事,老臣昨夜與胡先生商量出了大概,覺得事不宜遲,老臣今天午後就去西鄉亭,為新作坊選址。」
說起選址,趙啟明想起什麼,朝錢管家叮囑說:「想必您也知道,這個舊作坊里之所以臭不可聞,就是因為這裡的位置不對,既沒有風吹散氣味,也不方便排走污水,新的作坊可不能這樣。」
「小侯爺放心。」錢管家點了點頭:「老臣會找到合適的地方。」
「這樣就好。」趙啟明伸了個懶腰,把腳搭在了扶手上,然後懶散的說:「您辦事我放心,其他的我就不過問了,等選好了地方,需要圖紙的時候再跟我說。」
錢管家應了聲。
正說話間,李敢和奴兒也來了。
相比起之前在作坊里的邋遢樣子,兩個人總算是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重新變回了公子哥,可走進作坊看到工匠們有操作不規範的地方,仍然要教訓幾句,讓工匠們很是誠惶成恐。
「事情都辦完了嗎?」趙啟明吃著柿餅,問了句。
「辦完了。」李敢朝趙啟明行禮,然後說:「正月里該走動的長輩都已經走動,昨天還參加了在平棘侯府上舉行的第三場選拔賽,見了正月里沒怎麼碰面的朋友。」
「都第三場了?」趙啟明拿起兩塊柿餅扔給李敢和奴兒:「太快了點吧?」
「不快。」奴兒拿著柿餅,先把鼻涕擦掉,然後才邊吃邊說:「夏天之前,長安城裡總共有二十多場比賽,這次是由代表長公主府的紅甲隊,和平棘侯府對決。」
「那結果如何?」趙啟明笑著問。
奴兒自豪的揚起下巴:「當然是紅甲隊大勝,平棘侯的球隊簡直太差了。」
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囑咐說:「贏是必須的,畢竟你是代表靜安公主,不能讓公主府顏面無光,但同時也要注意,別把你的對手打得太狠,人家也是要面子的。」
聽到這話,奴兒不樂意了:「戰場上可不會手下留情,我是絕對不會放水的。」
「就你話多。」李敢看了眼奴兒,熊孩子吭哧了兩聲,吃著柿餅不說話了。
趙啟明其實也知道沒辦法說服奴兒,但好在靜安公主的身份在那,其他的球隊就算被打得再慘,也只能自己躲角落裡哭去,而不敢有任何的記恨,所以奴兒不肯手下留情,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剛才聽村民議論,說要建造紙作坊了。」李敢朝趙啟明問:「是真的嗎?」
「是真的。」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笑著朝兩個人說:「工匠們目不識丁,很多東西說給他們也不懂,多虧了你們監工,省去了不少麻煩,這段時間也的確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奴兒有點亢奮:「能親眼看著那些爛竹子變成紙,再沒有比這更神奇的事情,很是好玩呢。」
李敢也點了點頭,然後朝趙啟明行了個禮說:「這段時間也學了不少東西,連竹子都能變成供人書寫的紙張,說明這世間的萬事萬物皆能為我所用,看來往後還有很多東西要跟師兄學習。」
聽了這話,趙啟明笑了笑:「說到學習,你們最近的功課怎樣了?」
李敢有點慚愧:「最近忙於造紙還有球隊的事情,學業的確有些荒廢了。」
「準備今天就回馬場。」奴兒的興致很高:「把功課補上,也要跟很久沒有見到廄令大人拜個年,而且很長時間沒有騎著『長須』馳騁,回到馬場要讓他好好跑跑。」
「師兄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李敢問趙啟明。
趙啟明這才想起,差不多過完年之後,自己就應該回馬場報導。可最近有造紙作坊的事情,還真分不開身,於是就朝李敢說:「我估計要過幾天,你代我跟廄令大人說一聲吧。」
沒過多久,李敢和奴兒就離開了東鄉亭,帶著行囊往馬場去了。
而趙啟明曬著太陽,忽然想起了諸葛神棍。
算算日子,老騙子應該已經搬到了侯府,但他最近忙著造紙的事情,都還沒有過去問候。按錢管家的意思,即便作為家主,也應該禮待門客,不能怠慢了人家。
想到這裡,趙啟明覺得自己應該去慰問下諸葛神棍,顯示侯府的禮賢下士。
但他伸了個懶腰,覺得今天的太陽實在舒服,根本就不願意動啊。
「還是先睡會吧。」自言自語中,他打了個哈欠。
於是禮賢下士之舉被他拋在了腦後,就在這忙碌中的作坊里睡起了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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