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水池邊。
工匠們見李敢走來便紛紛散開,西鄉亭的麻五將「竹簾」呈上,那裡面便是已經結成的「濕紙」。
工匠們並不知道濕紙為何物,只知道成功了完成了這道工序,因此需要讓李敢過目,才知道否已經成功。然而李敢其實也不大清楚「濕紙」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所以拿過竹簾興奮的看了看之後,就急忙拿上來給趙啟明過目。
這是件特質的竹簾,其作用是在充滿纖維物質的水池中「盪料」,用竹簾的孔隙過濾掉多餘的水,留下的便是「紙纖維」。
仔細看,竹簾是是纖維凝結的薄層,呈現出淡黃的顏色。不知為何,趙啟明竟忽然想起了豆腐皮。仔細說來,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吃過豆腐皮了。看來回頭要讓廚房做點。
「老師?」奴兒喊了聲趙啟明。
趙啟明這才發現走神,見大家都看著他,等待結果。於是咳嗽一聲,又看了看竹簾中的「濕紙」,然後朝工匠們說:「太厚了點,『盪料』的時間不應該過長。」
聽到這話,工匠們有些失望,李敢和奴兒臉上興奮的表情也不見了。
「只要縮短『盪料』的時間就行了。」趙啟明指了指麻五:「你重新試下。」
「啊?」
「重新開始。」趙啟明指了指旁邊空著的竹簾:「我說行了你就停。」
聽到這話,麻五明白了,然後趕緊拿起竹簡,開始在水池中盪料。
顯然,工匠們都是剛剛接觸這種工藝,手法比較生疏。而且除了趙啟明之外,誰也不知道「紙」是什麼樣子,所以盪料的時間無法把握,才會讓濕紙的厚度超標。
有了趙啟明在旁邊監督,麻五顯得有些緊張。
他雙手把住竹簾,在水中來回,然後將竹簾拿起來,反覆了大概三次。
「停。」趙啟明忽然開口。
這讓麻五有些吃驚,轉過頭來問:「這就行了?」
「拿出來看看。」趙啟明示意麻五拿著竹簾過來,李敢他們也趕緊圍了上來
再看竹簾,那層紙纖維比之前的顏色略淺,呈現出半透明的白黃色,而且薄如蟬翼。這讓趙啟明忽然想到了春卷,心說要是放些豆芽、豆腐皮,然後捲起來,肯定很好吃。
「師兄?」這次李敢也忍不住開口。
趙啟明回過神來,見大家都表情期待,於是擦了擦口水說:「倒出來吧。」
聽到這話,大家都高興起來,尤其是麻五,被趙啟明監督著工作,內心很是緊張,直到現在才鬆了口氣,然後小心的講竹簾帶到旁邊的石板上,然後翻過來。
春卷似得濕紙就這樣攤在石板上。
李敢和奴兒,還有工匠們都忍不住湊上前來打量,覺得很是新鮮。
「就這樣繼續下去,每次盪出來的濕紙,都貼石板上,直到疊起來有幾百張」趙啟明說著,指了指角落裡進行乾燥的場所:「然後就用重物壓住,直到脫水之後乾燥。」
「就是說,可以開始最後的工序了?」李敢很興奮,奴兒的鼻涕也流了老長。
而趙啟明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李敢激動起來,轉過身來工匠們吩咐:「開始盪料,快!」
隨著這聲吩咐,工匠們立即精神抖擻,重新回到了水池邊,十幾個人拿著竹簾開始行動。因為已經得到認可,他們現在的動作比之前要有自信很多,竟然顯得熟練起來。
於是馬上,作坊里就開始忙的熱火朝天。
「接下來,只要等上幾天,就能看到白紙了。」趙啟明滿臉欣慰,自言自語。
始終沒怎麼開口的錢管家,這時捋著鬍鬚說:「看樣子是要成功了。」
「等著吧。」趙啟明伸了個懶腰,然後說:「剛剛滿腦子都是吃的,估計是餓了。」
「那小侯爺回府吧。」錢管家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家裡還有客人。」
「客人?」
錢管家嘆了口氣:「是毛遂自薦的門客,夏天時來過不少,不知為何這正月里又來了這麼一位,老臣本在偏廳接待,忽然聽說作坊有事,才臨時出來。」
「又是門客?」趙啟明撓了撓臉:「咱們家似乎現在不缺人了吧?」
「侯府始終都缺人。」錢管家看了眼趙啟明,然後捋了捋鬍鬚說:「只是小侯爺既不想登堂入室,也無意征戰沙場,許多門客就算有意投誠,在侯府也沒有用武之地。」
趙啟明知道錢管家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於是乾笑著說:「既然沒什麼用武之地,那就不要浪費了人家的才能了,不過如果真的是神通廣大,倒可以推薦給魏其侯府。」
「魏其侯府有門客數百,都是些神通廣大之人。」錢管家嘆了口氣,再次朝趙啟明勸道:「眼下的長安城中,但凡是稍有身份的之人,都有『養廉』的習慣。」
「我們家也有啊,胡先生不就是門客嗎?」
「侯府有今天這樣的名氣,只有胡先生一位門客,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可除了胡先生之外,其他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來侯府也無用武之地啊。」
聽到這話,錢管家有些無奈的說:「老臣的意思,是小侯爺有現在的名氣,該多延攬些人才,哪怕現在沒什麼用處,但如果有什麼事,總有人能幫的上忙。」
趙啟明也很無奈:「那您說說吧,今天這位門客,有什麼神通?」
「是位術士。」
「術士?」趙啟明表情詭異:「您知道我從來不吃丹藥,也不信那些東西。」
「老臣也不信。」錢管家嘆了口氣:「只是因為有客登門,必須以禮待之,而且今天這位術士還是位長者,所以才在偏廳多聊了幾句。」
趙啟明翻了個白眼:「那您還是早些打發走吧。」
錢管家點了點頭:「但如果以後再有門客,小侯爺是否有意延攬?」
趙啟明撓了撓臉,想到自己最近有了輔佐小皇帝的想法,要在兩年之內幫助小舅舅穩固江山,然後才能上了他的姐姐,如果是這樣的話,身邊多聚集些人才,倒也也有備無患。
這樣想著,他朝錢管家說:「如果再有,的確是人才的話,可以留下幾個。」
錢管家捋了捋鬍鬚,露出滿意的笑容。
又說了幾句之後,兩人離開了作坊,回到東鄉侯府。
錢管家準確去打發走那位術士,而趙啟明正打算去吃午飯。可他們剛進門,就看到正廳的台階下,坐著個寬袍大袖的老頭,正捋著銀白的呼吸,替姑娘們看手相。
沒錯,的確是看手相。因為老頭仙風道骨,捋著鬍鬚慈祥的笑著,很有神棍的架勢。而且周圍有四五個丫鬟,都滿臉認真的聽著老頭說話,還都伸著自己的手。
錢管家看到如此畫面,臉都綠了。
誰都知道,錢管家是儒生,向來不喜歡這些歪門邪道,現在自己手下的丫鬟,工作時間不好好做事,居然跑來請人看手相,這簡直就是往錢管家的臉上吐唾沫一樣。
「這就是那位術士?」趙啟明好笑的問。
錢管家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然後看著正廳那邊,使勁咳嗽了聲。
頃刻間,丫鬟們跑光了。
而那位術士看向趙啟明,捋了捋鬍鬚之後,表情忽然變得驚奇而又疑惑。
「想不到人世間,還有這樣的好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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