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消化中心主任的辦公室門口,一身白色大褂的艾米正面帶不滿的衝著鄭建國發著牢騷:「建國,這種事兒你可以直接找我的,不用非要通過院長辦公室來申請,那樣會讓院長誤會我沒有支持你的研究工作,記得了?」
「我這不是怕主任你為難嘛,考慮到這個事兒和既有的幽門螺桿菌實驗室沒什麼聯繫,就想著再能不能申請個實驗室——」
沒想到這位會如此通情達理,鄭建國也就跟著笑了起來,他原來考慮的是再申請個實驗室比較麻煩,畢竟他現在掛名的就有間已經走上正常軌道的幽門螺桿菌實驗室,這在醫院裡不少的主治醫師看來都是超規格待遇了,再整一間出來也不是沒有人做到,而那都是諾獎得主才行。
事實上鄭建國在考慮的,也正是艾米要準備給他說的:「實驗室也不用再申請,你直接把伯莎掛靠在現在的實驗室編制下,現在影子都沒有,你就要再整一間實驗室出來,最起碼你有點成績,也好向上面申請吧?」
「果然如此。」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鄭建國沒想到目的就是這麼快達到了,他之所以去申請實驗室,目的正是讓醫院不會否掉這個新開的研究項目,那樣他就只能帶著西莉亞去淌HIV這條路了。
好在,事情都在向著鄭建國想像中進行著,當然他沒想到艾米這麼做還有別的打算:「建國,你不會是跨界到病毒學領域吧?」
「這都是微生物的範疇,這個病毒和螺桿菌都差不多,費用方面還是按照以前的程序去申請嗎?」
耳聽著對方有指責自己不務正業的嫌疑,鄭建國打了個哈哈算是遮掩過去,艾米看到他這為人不知的一面,也就點了點頭道:「既然掛靠在幽門螺桿菌實驗室下面,那肯定是按照實驗室的程序去申請,怎麼,這個費用會很大嗎?」
「應該不小,伯莎完成培養和分析後,我打算進行一圈生物感染實驗,小鼠大鼠兔子猴子等等,還得按照類別進行——」
鄭建國的野心很大,實際上他之所以如此急切,主要是考慮到傑奎琳都能感染HIV病毒,那就說明得了這個病的應該是不少才對,現在醫學雜誌上沒有發表不代表沒有醫生在關註:「如果醫院不願意承擔試驗費用,也可以由我個人出資,當然成果就和醫院沒啥關係了——」
「這是在燒錢啊——」
聽到對方的計劃,艾米腦海中便冒出了這麼個念頭,她負責消化中心的七八個實驗室,是深知這種實驗方式才是真正的燒錢,可還沒等她這個念頭消失,便又聽到這貨說出了自費的想法,也就知道絕對不能讓他自己掏錢。→
否則真萬一讓他折騰出了什麼成果,董事會怕是會找人算帳的,畢竟能請這貨過來主持幽門螺桿菌實驗室,醫院看重的可不是能產生多大的經濟效益,而是衝著對方頭頂的光環:「如果是別人燒,怕是醫院裡有人會拒絕,可誰不知道你的觀察敏銳,去按照你的想法干吧,我還得回家吃飯了,今天怎麼想著來賺加班費——」
「呵呵,那就不打擾你了,我今天是代替普利尼值四個小時的班,走了啊。」
面帶微笑的擺了擺手,鄭建國和艾米告別後眼中閃過一道凜然,心中嘆了口氣便感覺被旁人暗中關注,也就知道這個HIV怕是自己能折騰出的最後成果,雖然事實上他現在也是不記得還有什麼病了。
「鄭醫生,你為什麼不自己弄個實驗室?」
跟著鄭建國到了電梯口,一直秉持著沉默是金的伯莎終是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不想隨著她的問題出口,電梯門也在面前打開,就在她以為鄭建國不會回答時,便在進了電梯後聽他開口道:「那就有損公肥私的嫌疑了,我現在是醫院的人,患者也是醫院的患者,雖然病毒分析是我個人出的錢,可於公於私都要把這個發現讓醫院領導們知道。
等他們不同意了我再去自己干,這樣以後也不會於我的學術名聲有損,我對於學術不端的行為是深惡痛絕的,以後你就會慢慢了解到,當然你願意放棄現在的高年資醫生——」
「看到你的瀟灑,我是心有所動啊,上班就和華爾街的金融家們早八晚五——」
伯莎展顏一笑露出個燦爛的笑,不想隨著她的話還沒說完,便陡然醒悟到這話的前半句可是有些曖昧的,不禁拿著雙藍色的眸子打量過鄭建國,也就發現他眼中終於是出現了自己無比熟悉的目光,當即繼續保持著燦爛的笑容道:「要是拿的錢多點也就罷了,可累死累活的每周上90個小時的班,也只拿那麼點錢,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占下你的光——這裡是生物實驗室?」
「是的,這就是幽門螺桿菌實驗室。」
鄭建國隨著電梯門打開後到了走廊里,原本他還以為人都下班走了,沒想到透明的入口玻璃門裡,面色好似掛了層寒霜的凱薩琳·史丹正才穿上白大褂,好像才在他之前來到似的。
隨著兩人出現,凱薩琳·史丹轉眼看到便拉開了實驗室的門,鄭建國也就回過頭開口道:「這是凱薩琳·史丹,實驗室小組的負責人,負責幽門螺桿菌的設計培養工作。」
衝著伯莎介紹完,鄭建國帶著她進了實驗室後繼續開口道:「凱薩琳,這是新來的伯莎·傑斯克,她將成為實驗室第三個小組的負責人,你們認識就可以了,注意研究內容是不許泄露給對方知道的,你和艾斯特說下。」
「艾斯特在裡面呢。」
出乎預料的,凱薩琳衝著伯莎高傲的點了點頭開口說過,到了裡間實驗室的玻璃門前瞅了瞅,探出纖細的白皙手指指了指裡面道:「我感覺她的工作是比較有壓力的。」
「有壓力才有動力。」
鄭建國到了玻璃門前瞅瞅裡面正趴在顯微鏡前的艾斯特,只是轉過頭後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繼續開口道:「這都快八點了,你們沒有去放鬆下?」
「你說過的,醫學學累了時,就學學物理學放鬆下,現在我們也是在這樣,分析累了就去做下數據匯總——」
板著的面上線條分明的嘴角動了動,凱薩琳算是露出個笑意後不禁微微嘆了口氣,繼續道:「可事實上是咱們實驗室才成立沒多久,錢是花了不少沒有任何的研究成果,所以我們都在加班加點——」
「工作是做不完的。」
鄭建國下意識的開了口說過,也知道這話是白費的,於是點了點頭道:「你們自己掌握好節奏就行,該約會的時候就去約會,該放鬆的時候就去放鬆。」
盯著對方仿佛在散發著寒氣般的面頰說完,鄭建國回過頭後看向了旁邊的伯莎道:「裡面的艾斯特·愛珀斯,是負責使用醫院不同患者活檢出的幽門螺桿菌進行研究,而你在明天辦理完調動手續後,就這個未知病毒的培養和分析工作,需要的人員和東西——」
轉過頭來瞅著伯莎的大眼睛說完,鄭建國腦海中陡然閃過了個念頭,算上面前的這位,他這個實驗室里的負責人就都是女人了,而且還都是漂亮的女人?
腦海中浮現出這個醒悟,鄭建國嘴上的話便沒能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頭叫住正準備進到實驗室里的凱薩琳:「凱薩琳,伯莎還沒接觸過研究中的統籌工作,你幫她儘快整理出需要的編制和儀器設備,到時我過來簽字——」
「好的——」
打量了下伯莎,凱薩琳衝著鄭建國點了點頭應下,便拿著雙眼睛瞅著他繼續道:「你現在有沒有什麼事兒?」
「沒有,伯莎你去把血液放好就可以下班了。」
到了自己的地盤,鄭建國也就恢復了原有的派頭,指派完伯莎放完血後離開,這才看向了凱薩琳道:「現在設計已經完成了吧?還是已經開始培養了?」
「培養已經完成,分析也開始了,這也是我讓他們加班的原因,好爭取早點拿出成績。」
沒有了伯莎,凱薩琳也就說起了研究上的進度,內容目標方面都是鄭建國制定的,一句話報完了進度也就算是結束,畢竟她和艾斯特的MD和PhD培訓比鄭建國熟練的多。
當然,鄭建國不知道的是,凱薩琳和艾斯特都在心中憋著股幹勁兒,還在接受MD和PhD培訓時就能負責一個項目組,甭說是兩人的住院醫身份了,便是主治醫生們也很少能夠有這個機會,所以分外努力。
「那也要注意勞逸結合,這兩個項目也只是讓你們上上手,接觸下幽門螺桿菌而以,我走了。」
鄭建國又多說了兩句,也就轉身告辭離開,只是他才出了實驗室,沒想到伯莎正在電梯口站著,這時看到他過來,開口笑道:「都安排完了?」
「安排完了,走吧,咱們離開急診室這麼久,還不知道忙不忙——」
按開電梯和伯莎進去,便聽她笑著開口道:「你感覺咱們能研究出點什麼東西嗎?」
「現在來說就是個發現了,雖然傑奎琳的症狀已經開始緩解,可咱們都知道她昨天采的血里,還有那種病毒。」
鄭建國搖了搖頭說著,便見伯莎瞪著雙藍汪汪的大眼睛望來,目光不禁在她的嘴唇上下滑幾分,飛快轉過頭後繼續道:「傑奎琳說她哥哥在三年前也有過這種症狀,之所以記憶深刻是因為她哥哥的皮疹起在了臉上,連出門見人都不行——」
「也許是好了呢?或者是病毒自己消失了?」
蔚藍的眸子敏銳捕捉到對方眼中的閃爍,伯莎歪了歪頭開口說著,只是她沒想到鄭建國瞥了眼自己後,開口道:「所以我讓她說服巴里明天過來取個血,然後檢查完畢才能確定這玩意是不是消失了,還是——潛伏起來了?」
「不可能吧,三年時間這麼長?」
伯莎眼中頓時閃過驚異之色,卻發現鄭建國歪了歪頭好像要說話,卻最終並沒有說些什麼。
事實上,鄭建國已經按照記憶里的信息,也就是HIV在八十年代集中爆發的時間,結合其平均長達十五年的潛伏期,推測出這玩意大規模傳染開的確切時間,應該就是十五年前的1965年左右。
也幸虧傳染途徑是血液傳播和關係傳播——
眼瞅著鄭建國不知在想什麼,伯莎便問出了心中的想法:「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個病毒,如果按照傑奎琳的說法,她哥哥是在三年前的時候有了這種症狀,為什麼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她,是現在才發作?」
鄭建國想起了HIV的傳染途徑,也就想起了傑奎琳這個病是怎麼來的,而這也是他當時直接問巴里兩人是否血親的原因,雖然不是血親兄妹發生關係依舊屬于禁忌,可嚴重性卻不是同日而語的。
按下沒有排除掉的關係傳播途徑,那麼剩下的也就是血液傳播了?
「叮——」
隨著鄭建國腦海中閃過某個畫面,電梯到了1樓後自顧自的打開,旁邊的伯莎下意識的抬腳踏出一步,便發現他愣在原地的模樣,不禁開口道:「怎麼了?電梯到1樓了。」
「哦,好的!」
眼前閃過傑奎琳那不算白皙的膝蓋,確切的說是上面被木梯鐵釘刮出的傷口,鄭建國心中默算了下時間,接著抬起頭道:「咱們再去一趟內科四樓,見見傑奎琳。」
「哦,好!」
不知這貨想起了什麼,伯莎是才想說咱們出來很久時,藍色的眼睛眨了眨後露出了個笑,她對於自身的魅力還是有著清楚的了解,從小到大都是異性眼中美的化身,後面隨著她考上醫學院穿上白大褂,更是給這層耀眼的美批了層知性外衣:「今天就聽你的了。」
詫異的瞥了眼有些嫵媚的伯莎,鄭建國才醒悟過來她好像是誤會了,接著想起先前看到那片白皙的浮誇,心中默念了幾句HIV後再次嘆了口氣:「MMP,這還叫不叫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