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室?模擬什麼?」鹿正康很好奇,他注意到牆邊有一個電子顯示器,潔白的屏幕上有藍色的數據流滾動。
斯凱瑞詫異道:「怎麼,他們沒把你的備份記憶複製過來嗎?」
「什麼備份?」
「好吧,看起來你還是失憶狀態。」斯凱瑞一臉的頭疼,「有時間得帶你去館藏室,很多東西不用我教你,你該自己摸索的。」
他說著,走到電子屏前,揮手一掃,數據流就被推入後台,操作界面顯露出來。
「咱們來個經典模式?」斯凱瑞嘿得一笑,「來比個賽?」
鹿正康沒有問什麼是經典模式,他有些厭煩自己表露出來的無知了。
「好了,設定完成……走你!」
一道白光出現,模擬室內浮現大量數據流,這些符號、數字變換著上升,就像倒流的瀑布,鹿正康伸手去觸摸,數據穿過他的手掌繼續運動。
一個女性合成音響起,非常耳熟,但鹿正康就是想不起來何時聽到過。
「經典模式啟動,地點:阿爾卑斯山聖殿城堡據點,時間:公元1458年,任務:暗殺聖殿高層人物(0/10)。行動開始。」
鹿正康眼前的世界漲縮波動起來,隨後大量的色彩從穹頂湧出,擴散開來,構成了一個全新的環境。
夜晚,霜風凜冽,陡峭的懸崖上有一座輝煌的古堡,燈火通明,鹿正康正站在通向古堡的一條小徑上,在這裡能清楚看到門前的兩名守衛。
「這就是模擬室?」鹿正康喃喃自語。
他好奇斯凱瑞在何處,扭頭四顧,只看到了高大的雪松,凸起的岩石,再遠就是濃重不可窺視的黑暗,嗚嗚咽的風吹刮著,鹿正康感到自己的體溫在流逝,不管如何,他也該早些進入古堡。
鹿正康貓腰前行,不幾步就來到懸崖邊,他不打算從正面突入,而是繞到了側牆。
這裡石磚光潔,還凍著一層堅冰,想要爬上去是萬萬不可能,好在這樣的建築總會有下水道。
鹿正康找到一個被鐵欄杆封住的半人高的洞口,揮劍斬斷鐵條,鑽了進去。
這裡面還算乾淨,沒有想像中那麼的惡臭,鹿正康艱難前行,同時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除了水流滴答聲外,還有腳步聲,隱隱約約的交談聲,他心想自己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出去,七拐八繞,不知走了多遠,突然他就感覺腳下踢到了什麼硬物。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鹿正康身上也沒帶著火把,所以他只有摸索著,觸碰地上的一堆零碎。
仔細感覺,竟然是人骨,尤其是頭骨,不止一個。
或許是鹿正康帶來了一點熱氣,這些屍骨內的磷開始燃燒,幽綠的火焰微微飄忽,照亮了周圍。
鹿正康這下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出了下水道,而來到了一個寬闊的地下空間。
到處都是屍體,牆邊還懸掛著許多鏽跡斑斑的刑具,一切都籠罩在慘綠的光輝下,顯得異常可怖。
鹿正康回頭一看自己來的地方,是一個牆壁上的隱蔽破洞,或許是曾經有人從這裡逃入下水道。
從屍骨堆砌的地獄離開,那個人該是何等的心情呢?
磷火漸漸黯淡,鹿正康看準了門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腳下脆弱的骨骼喀喀破碎,就像枯枝一樣,隨著他的腳步移動,磷火陸陸續續又生起來,他的道路兩側都是這樣飄忽的鬼火,宛如邪惡的祭祀典禮。
抬劍從門縫裡穿出,鹿正康猛然一劈,將門閂、門鎖斬斷,隨後抬手推開厚厚的鐵門,鏽蝕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尖叫,讓人心煩意亂。
接下來的路,他走得很沉默,沿途遇到的士兵、教士、官僚,他都一一斬殺,當他從正門離開,原本歡聲笑語不斷的古堡死寂如深秋之林。
「任務目標:暗殺聖殿高層人物(23/10)」
「任務評價:不是所有刺客都能做到這樣的戰果的,所以這只能算是一場個人秀。」
阿爾卑斯濕潤寒冷的風打在臉上,天空一輪皎月熠熠生輝,鹿正康心頭陡然一松,哈哈大笑起來。
場景漸漸淡去,重新恢復到模擬室的本樣。
斯凱瑞拍著手走過來,「殺得很痛快,嘿!」
鹿正康問他,「你說,那些人真的是這樣的嗎?」
「哪樣?」
「殘害生命。」
斯凱瑞撓了撓頭,「這不是我們和他們的區別啊!」他嚴肅地說道,「聖殿的人想要創立一個完全秩序的世界——現在他們也已經成功了,你也去看過了,就是所謂的天堂,總共有五個。而我們想要的是自由,不被強權掌控的自由。」
「自由真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很多志同道合的人都因為懷疑自由的真實性而叛逃,但要我說,我們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我覺得天堂很發達啊,人們想做什麼都可以。」
斯凱瑞深深地看著他,「你忘了那些人。」
「哪些人?」
「底層的人!」
他走到顯示屏旁,調出了一份圖像。
環境變化,鹿正康來到了一處狹窄的走廊。
視角推移,他沿著走廊行進,一個個房屋緊密排列著,到處都是半死不活的人群。
破碎的窗戶、積灰的餐桌、掉漆的家具、凌亂的雜物、惡臭的氣味、翻倒的藥櫃……
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是壓抑的,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擠壓一切,將那些健康的、積極的、美好的事物都剝奪。
他衝出走廊,來到寬闊的豎井,隨後視角下移,一層層的緊密房屋,剛開始還保持著秩序,但越往深處,就越凌亂、破舊,直到不能再變得可怕的時候。
陡然。
一切都活泛起來。
色彩出現在這個沉悶的世界裡,油漆、霓虹燈,五顏六色,聲音也開始出現,雖然是槍聲、尖叫聲,充滿活力的人群出現,雖然是在搶劫、賭博。
重型的機器也陸陸續續分布著,一條條機械臂,一輛輛飛行器在傳送帶上飛快移動。
大塊的屏幕直接貼在外牆上,許多住所都被擋住,上面播放著快進的錄像,音響里放出震耳欲聾的金屬樂。
凌亂破爛的天橋橫七豎八,衣著古怪、神態驚悚的人群到處流竄,場面堪比雜亂血管里奔行著惡臭的毒血。
到處都是感官刺激,活著的、死了的,沒有生命的,都在喧囂,仿佛塞滿躁動的魂魄。
這個地下世界似乎越來越扭曲,而這扭曲的生命力顯得非常非常的鮮艷。
這裡。
是底層。
天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