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聖道淨土,傳人

  有些事情,大家都做,就變成習俗。

  比如念佛號,比如一年之內選幾天吃齋……這些事情,讓所有人或多或少有點奇怪,大家何時習慣做這些的?為了紀念鹿緣菩薩?為了當幾天出家人?

  節日習俗作為人類活動,其實很多時候是在給人一個忙碌或悠閒的理由。大家聚在一起做點事情,享受社交的樂趣。至於為什麼要怎麼做,不重要。

  所以習俗對一部分人群來說其實很討厭。他們不喜歡社交,也不願做看著就多餘的事情。

  可不論什麼樣的人,都是離不開淨土的。

  淨土這兩個字是有生命力的,任何人都很難直白簡單地說出淨土到底代表了什麼,但很明顯,一個無法進入淨土的人會被排擠。這個排擠不是源自高高在上的情緒,而就是因為代溝。同聾子講道理,給瞎子看畫,這些都是無用功。

  不入淨土,不知天地。

  鹿緣菩薩為世人創造了一個世界。就這點來說,紀念祂,感恩祂,為祂舉行節日都是不過分的。

  人們總是會把一切溢美之詞放在鹿緣菩薩身上。仿佛那不是一片歷史的煙雲,菩薩是每個人心中的長梁。

  ……

  李鼎勛照例在房裡念誦「南無鹿緣菩薩」。

  蒲團、香爐、掛畫,靜室內一應俱全,小小的孩童盤膝坐著,聲音從稚嫩的牙口裡擠出來,完全沒有被他放在心裡。

  這件事變成很程序化的工作,李鼎勛在某時聽到了微微的迴響,仿佛是靜室的某個角落裡有某個透明人也在念誦佛號。

  這個聲音太輕了,他現在才意識到。

  李鼎勛眯著眼打量周圍。

  黑漆漆的屋子裡,淡淡的好聞的煙霧繚繞,屋外有一些輕輕的動靜,侍女們在收拾臥房,把燭台、瓶罐什麼的歸置起來,器具撞擊會發出零碎的響動。

  總之,室內很安靜。

  一種能把小孩嚇哭的安靜。

  月光光,白亮亮,從東面牆上的圓窗投進來,地上的影子是窗格的形狀,正是一個連筆的「福」,光傾斜著,照在牆腳,那個福字也彎折起來。

  看著圓窗上,有一些蚊蟲飛舞,不過它們也怕煙氣,所以沒進來叮咬李鼎勛一番。

  仔細聽了一會兒,沒有第二個人的聲音。

  於是李鼎勛又念了幾遍佛號。

  他告訴自己,沒有人的。不過耳邊似乎又傳來聲音。

  得離開這裡。

  李鼎勛站起身,往門走。

  輕輕的腳步如影隨形。李鼎勛僵住了。越是靠近門,那第二個腳步聲就越重。

  往回……腳步聲果然在變輕。

  還是得走。

  李鼎勛沉默著,但他左思右想是想不出對策來的。

  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走。

  不知是不是想法過於強烈導致了幻覺,總之,他就感覺有什麼在發亮。

  不是有什麼在發亮,而是整個靜室都在發亮。

  黑暗退散,露出的卻不是四壁。

  金色光芒仿佛畫布上的火焰,把表層的世界灼燒,將真實的世界呈現。

  金色的世界。

  李鼎勛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夢中都不會出現的一切。

  山與海,珠寶堆砌,草木繁茂。

  還有那世界中心的高山。

  李鼎勛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向那山行去,因為他看到了山後有什麼東西。

  有光,除了光還有樹枝。光在樹枝中央。

  寂寂無人的世界只有海浪波濤,輕輕往來,呼呼作響。

  李鼎勛走得小心翼翼,海面的波濤讓他感覺這是一張起伏褶皺的布匹,於是他踏上去,果然沒有下沉,望著茫茫無垠的世界,他便快步行進,一切旅途都在主動縮短,以至於他一步出去就能聽到耳畔吹拂的狂風。

  一種強烈的既視感不斷湧上心頭。

  他踏上一重重的山,山路邊到處是雕刻,石像,還有語句。

  雕像都是一個長鹿角的菩薩,而語句多少他看不懂的。

  有些長篇大論,會有標題,如《新編金剛經初版》、《新編楞嚴經注》等。

  還有一些簡短的。是人物傳記。

  這些語句大多很通俗,很簡練,但信息量實在很大,李鼎勛勉強讀了幾篇,只知道這裡叫聖道淨土,曾經住著十四個人。

  這些雕像之類的東西就是這十四個人留下的嗎?看著漫山遍野的,可真有耐心。

  繼續前進,來到最高的山腳下,仰頭,美妙的花香如雨水一樣落下,點滴滲入皮膚,李鼎勛感到無比的舒適。

  他攀登了一段距離,在一處山間平地遭遇大片的花海。每一朵幽藍的曇花都像是水中的月亮,浮動著,泛著漣漪,不過又是那麼有生命力,堅韌的花莖與花瓣雖然搖動著,但沒有要折斷掉落的意思。

  李鼎勛想要摘一朵,不過他怕這些花兒會責怪他的無禮。

  於是就不摘吧。

  登山,隨後看到了背面的巨大神像。

  繁美的鹿角間,純白的太陽已經有些黯淡,似乎馬上要天黑了。

  天黑的淨土是什麼樣的?

  白色的光明寶珠黯淡下去,隨即淨土也一點點被夜色吞沒。

  一片的漆黑中,寶珠如月,暗紫的穹頂美不勝收,幽藍的花海搖曳輝光,山腳的海有粼粼的微光閃爍。

  完美的地方,不論何時都是美的。

  李鼎勛仰頭,夜空有種神秘的氣質,異常有吸引力,天際線上的群山如寶石的封口,將這塊紫水晶緊緊咬合,人類站在山上,好似穹頂能觸手可及,但是他踮起腳,伸直手臂,指尖只觸及空氣。

  跳了幾下,踩在了一塊碎石上,李鼎勛一個趔趄摔下山坡。

  沒有疼痛,就是感覺進了一個滾筒,李鼎勛就這樣不斷翻滾著往下摔,然後掉進一個隱秘的溶洞裡。

  嘭!

  落地,結實的撞擊感,起身,拍衣服。

  黑暗的洞窟異常狹窄,李鼎勛眯著眼,往四周摸索,很快碰到了牆壁。

  牆上有一個個小坑,他仔細按著凹坑,這些是牆上的刻字,不是簡單的坑。

  一個虛幻的魂體從牆上冒出頭,高高的雞冠帽好似一把尖刀,給李鼎勛嚇了一跳。

  「終於等來有緣人了!小子,就是你啦,快快拜師,讓本座把無量正法統統傳授給你!」